柳吹雪急忙打道回府的同時,並沒有發覺春梅此時正在街頭哭哭啼啼地找小姐呢!
☆☆☆☆☆☆☆☆☆☆ ☆☆☆☆☆☆☆☆☆☆
「何嬤,我回來了!」柳吹雪拉著玉驕龍一路奔回柳府,一進門就扯開嗓子大聲嚷嚷。
「哎呀!小姐,你怎麼又打扮成這副不三不四的德行了?快快快,趁老爺還沒看到之前;快去換下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婆婆寵溺地拉著柳吹雪的小手,催促著。又突然像看到鬼似的指著她身後的玉驕龍:「咦!這小乞子是幹啥的呀?」
「何嬤!你太過分了,竟說我的恩人是小乞子,人家可是有名有姓呢,他叫做——」她猛一頓,竟然也沒問人家姓啥名啥。「喂,你叫什麼名字啊?」
「玉驕龍。」玉驕龍並不以為意,反正他也不常與人說話,問過他名字的也沒幾人。
「何嬤,他是我的上賓喲!你要幫我好好款待他,不可以讓我丟臉哦!」
「是,是,那這個叫什麼龍的就交給我打理了。小姐,你行行好,快去把那身怪行頭換下來吧。」
「好啦,好啦。何嬤,你好 嗦喔,不准跟我爹說我今天偷溜的事,不然雪兒就不跟你好嘍。」語畢,便把身旁靜如木頭人的玉驕龍推給何嬤,還一副天塌下來有她頂的小大人樣。
看在何嬤眼裡,不禁感歎地搖了搖頭。後院撿回來的貓狗已成患,到最後還不是叫這個拉拔她長大的何嬤來照顧餵養?不過,平常撿些貓狗也就算了,這次竟然連人都撿回家了,小姐的同情心未免也太氾濫了吧!
「小龍啊,你想先吃飯,還是先沐浴呀?盡量告訴何嬤,不要客氣啊。」看玉驕龍還愣愣地杵在一旁,何嬤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怎麼了?臉紅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他……他是女的?」玉驕龍想起方才一路拉著他的竟然是個姑娘,忍不住羞赧地紅了臉。除了娘親外,他未曾被其他的女人碰過呢!
「你難道看不出來嗎?小姐那精緻的五官有如仙女下凡似的,我看哪,再不用個兩年,等小姐十七歲時,就是活脫脫的大美人嘍,到時,怕是你連正眼也不敢瞧哩!」語畢,何嬤的神色頗驕傲,活像柳吹雪是她懷胎十月所生出來的似的。不過當她聽到玉驕龍的肚子突然咕嚕地亂叫一陣時,便覺得掃興了。「小龍,你三天沒吃飯啦?肚子像藏了一面鼓似的。」
玉驕龍滿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他還真的幾乎三天沒吃飯了呢!
何嬤搖了搖頭,於是拉著他往廚房急急走去。
桌上是滿滿的豐盛美食,玉驕龍真不知要從何吃起,拿起的筷子又放下,無助地望著在身旁的何嬤。
「你趕快吃吧,何嬤就不打擾你了。我到後院幹活,待會再帶你去廂房歇息。」何嬤竟誤以為他在矜持,趕忙溜出廚房去了。
他先拿起一隻蜜汁烤雞,扒下它的雞腿啃了起來,覺得感動至極;美食當前,人生的幸福不過如此。
拿起筷子準備夾起香脆的鳳梨蝦球時,突然身後暴喝一聲:
「好大的膽子!竟敢到柳府偷東西吃,看我不好好教訓你一頓!」說著,便是一木棍往他的肩頭直直落下。
玉驕龍迅速起身,抓住木棍,反手使個勁,那個人馬上哀哀叫痛起來。
「我要告訴我娘,說你欺負我!」
「你娘?」
「我是柳府的少爺!你又是誰?」
「我……我是小姐……請來幹活的。」
「那麼說你是下人嘍?看你那副窮酸樣,柳吹雪八成又是同情心氾濫——啊!好痛,放開我,我要叫我娘把你趕走!」
玉驕龍趕忙把他放開,又急問:「你說這裡是柳府?難道是柳逸安王爺的柳府嗎?」
「你這下人真大膽!竟敢直呼我爹的名諱!」男孩神情十分傲慢。
玉驕龍才不管眼前這個比自己看起來還小又高傲的男孩,只是慶幸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好像是冥冥中天注定,自己竟然在不自覺中就身在柳家了。
「哼!看你嚇得直發抖,本少爺我就好心地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說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拉玉驕龍往西廂走。「哪,就是那個黃金球,你看到沒有?給我跳下去撿起來,我就可以饒你不死!」
玉驕龍震驚柳府之大,竟還有個人造湖泊,看這假山美景如此細膩精緻,可想而知設計的人是如何地有巧思了,簡直是把江花美景都給縮小放了進去,百花爭妍、蝶舞花間、柳樹輕拂湖面、蜿蜒的紅磚小道……處處可見主人的樸實與不凡;而湖面下七彩鯉魚,湖面上更是別具風味。望著這片令人目不暇給的花紅葉綠,也無怪他看癡了。
「喂!你該回魂了吧?區區一個廂院你就看傻眼了,那柳家還有『逸揚院』、『踏雪樓』,我看你不把眼睛給看凸了才怪,真是死窮老百姓!還不快下去給我撿那個黃金球上來!」
江南四月天,天氣雖暖和,但是湖水仍是凍人的。玉驕龍並不怕寒,因他在長白山早已度過無數寒冬,於是乎他便毫不在意地下水。
當他拿到黃金球丟給那趾高氣昂的男孩時,便聽到一道拔高八度的嬌媚女音驟然響起:「玉驕龍,你在幹嘛?」
一臉不可置信的柳吹雪扶起一身濕答答的玉驕龍後,立刻忿怒地把矛頭指向與她向來水火不容的同父異母弟弟,柳吹雲。
「柳吹雲!你以為你是誰?就算他不是我的客人,你也不能這樣指使人!」
「我?我是柳家少爺,而你是遲早要潑出去的水,」柳吹雲不甘示弱。
「你以為有二娘給你撐腰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了嗎?哼!看我非把你的惡形惡狀全告訴爹不可!」
「柳吹雪!你不要老是仗著爹寵溺你,就一天到晚拿爹來威脅我!哼!總有一天,我定要把你趕出柳家,誰教你是沒娘的孩子……」
忽地——
「柳吹雲!你住嘴!」只見柳吹雲身後正站著一名怒容滿面的中年男子。
柳逸安威嚴一喝,柳吹雲立刻嚇得有如消氣般的氣球,不僅剛剛的氣勢全沒了,還乖得像被關在籠子裡的小兔子,連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等會我考你默背《爾雅》前十二篇,要是你背不出來,四書五經統統罰寫兩遍!」這孩子講話真是愈來愈刻薄,跟他娘簡直是同模子刻出的!要不是他正巧經過,恐怕他不知還會講多少惡毒的話來傷害吹雪。
「是,爹。」柳吹雲努努嘴,用怨恨的眼神瞟向柳吹雪,卻被她狠瞪反擊,於是乎他更將這怨氣算到在她旁邊的玉驕龍頭上,還用一種「你給我小心點」的嘴臉邊瞪邊跑遠。
「吹雪啊,這位小兄弟聽說是你的貴客哦,怎麼在客人面前和弟弟大呼小叫的,真是太沒禮貌了!」
柳逸安說著,便打量起眼前這個渾身濕透的男孩,突然有一種熟悉感直掠心頭,彷彿勾起他久遠的回憶似的;他目不轉睛看著他沉穩溫和又內斂的雙眸,心微微地一陣抽痛……
「還不快帶這位小兄弟去換件衣裳,吹雪!」不自覺的,心情竟然激動了起來。
「是的,爹爹。」柳吹雪趕緊拖著玉驕龍往西廂的客房去。
殊不知爹爹的老臉有難掩的激動;亦不知手抓著的這個男孩臉又泛紅。
「何嬤,何嬤!你趕緊準備一桶熱水讓他暖暖身子,還要叫春梅準備一套男裝,我帶他去西廂第二間客房,你要快點哦!」看到聞聲而至的何嬤,柳吹雪急忙吩咐。
「且慢,小姐,今日客棧偶遇,不知你是女兒身,才諸多冒犯。現今……男女授受不親,你實在不該再這樣拉著我,呃……會被人誤會的。」他說時,俊臉又是一片潮紅。雖然玉驕龍讀的書可謂不多,但古之明訓,娘親皆教之,這些基本禮教,他不會不懂。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柳吹雪只在乎行得正、坐得端,不管世俗眼光如何看待。今日你使我脫困,就是朋友。朋友有難,我一定幫到底。」柳吹雪小臉神色凜然。
此時,玉驕龍才真的看清柳吹雪的長相。烏黑如瀑布流洩的長髮、如雪般的肌膚和小巧玲瓏的雙唇;特別的是她有如夜星的眸子,簡直像鑲在黑布上的鑽石……他想她是他看過最美麗的姑娘了。
如果柳王爺只有她這個女兒,那柳吹雪不就是他的未婚妻了嗎?想到這裡,玉驕龍憶起他還未報的家仇,一切似乎都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他刻意忽略心中的些微喜悅和心悸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的復仇火焰。
「驕龍?驕龍?」柳吹雪看著他那若有所思的臉,實在很怕他會有一天突然說不見就不見。咦?我為何要怕他離開?他離開不是遲早的事嗎?「你先梳洗一番吧,衣服放在你床邊,我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