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看啦!」柳吹雪小女兒般撒嬌地依向她娘。「爹他使詐啦!」
「何詐之有?我安安分分地下棋,又哪裡礙著你啦?」柳逸安呵呵直笑。
「我不管,再下一盤。」她執拗道。
柳逸安輕輕地制止她重排棋子的動作,仍然笑意滿盈:「不用再比啦,這盤是你贏了。」
啊?她贏了?她明明輸得一敗塗地呀!她不解地抬頭,對上父親神秘兮兮的笑臉。
楚萱萱慈愛地摸摸她的小頭顱,眼眸明顯的不捨之情讓柳吹雪沒由來地有點傷心。傷心?為何會有一股難掩的憂傷由心頭竄起?她不是跟爹娘好好地在一起嗎?
「是時候了,雪兒,你該走了。」柳逸安將她輕輕一推。
柳吹雪立刻有如身陷五里霧當中,完全看不見爹娘的身影,可是她一點也不想離開啊!
疼痛陣陣襲來,一股莫名的力量硬把她推走,她只覺得週遭一片黑壓壓的,說不出是什麼感受。
驀地,頭疼得快裂了開似的,回憶瞬間在她腦裡翻騰了一遍,只記得那個躺在血泊中的身影,她救不了他……
對!她得快找人救他……
「驕龍!」她驟然睜開雙眼,只覺滿室光亮刺眼,耳邊人聲叨絮不斷。
春梅急奔至小姐榻下,哭聲未歇,被何嬤一把拉了回來。
「小姐傷還沒好,你別這麼莽莽撞撞的!」一眼瞪得春梅不敢再進一步,只見說完也老淚縱橫地撲了上去。
柳吹雪一看是何嬤和春梅,滿腹的心酸湧上心頭,「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魏昊天看她們哭成了一團,只站立後頭淡笑著,莫怪孔子會說:惟小人與女子難養也。站太近,他恐怕會被淚水淹死。
柳吹雪邊笑邊哭嚷道:「你們怎麼會在這裡?」緊握著何嬤和春梅的手。
「這是魏公子的別苑哩。小姐,你已經昏迷了半個月了,害何嬤成天擔心你擔心得直掉淚……」何嬤笑裂嘴,掩不住的狂喜。
「小姐,這半個月裡發生了好多事,你都錯過了,好可惜呢。」春梅插嘴道。
等了半天沒聽到小姐回話,春梅定神一看才知柳吹雪失神流淚,急得手足無措。
「小姐,別不說話啊!你是因為疼而哭嗎?」春梅哇哇大叫。
何嬤一手封了她的嘴,轉向小姐柔聲問道:「小姐哪裡疼呀?來,告訴何嬤……」
「我想她是心疼吧。」魏昊天適時出聲,眨眨眼,示意何嬤與春梅。
一老一少馬上明瞭,轉身便去準備小姐的膳食。雖然說住在人家的屋子裡,當然主子的話說了就算。但是話說回來,為了那風度翩翩的迷人一笑,教人做什麼都心甘情願哪!
「覺得好點了嗎?」魏昊天笑嘻嘻說道。
柳吹雪抬起淚眼,懷疑魏昊天怎麼可以一副天下無事的輕鬆模樣,難道他不知道驕龍已經遭遇不測了嗎?想到這個!鬱悶於胸,餘恨未了,一時之間難以成話,她悶咳幾聲,勉強出聲道:
「那女人呢?咳……我要殺了她……」
魏昊天見她痛苦難當,也不顧忌男女之嫌,幫她輕輕拍了拍背,淡然地說:
「你是說李月媚那女人的話,那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她已經被我爹給殺了。」
她訝然,並不是喜悅、亦非悲傷,只因她清楚地記得那天李月媚將她給推下水後,失去求生意志的她眼睜睜地等死——她想跟隨驕龍而去。
後來當意識漸漸模糊之際,彷彿有人縱身下水,硬是把她拖上岸,當時所有感官都已麻痺,只剩耳朵還可以清晰地聽到外界的聲音。
「你幹嘛救她?笨兒子!你不是討厭她討厭了十幾年嗎?」聲音甚是尖銳。
「再怎麼討厭,她也是我的親姐,我總不能眼睜睜看她淹死啊!」少年理直氣壯,口氣中明顯是不能苟同母親駭人的行徑。
「算了,看她手指都發黑了,沒得活了。別管一個死人了,咱們快走吧!」
「吹雲呢?我弟弟他在哪?」她想起救她的柳吹雲,心中不免著急。
「他是柳家的少爺,當然是得整頓柳府。你放心,他那副死德性很快就會振作起來的。」
「哦。」她應了聲,聽到柳吹雲沒事,她也放心了,只是她自己又該如何自處呢?
這世間已沒什麼值得她留戀之處,因為她的心早被人給帶走了,一切都已無所謂了,無所謂了……
「吹雪,別那麼懷憂喪志嘛,我可是費了好大個勁才救活你的,看你這個樣子,早知道也別救你了。」他惡質地起了點玩心。
「你根本不需要救我的!」忍著渾身的疼痛,柳吹雪坐直身子,狠狠瞪著魏昊天。
怨他雞婆救她!怨他無法體會一絲天人永隔的痛苦!怨他愉悅的神情!怨……她什麼都怨!心中的氣一股腦地全指向他。
「你幹嘛用這種眼神看我?算起來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耶!」魏昊天狀極無辜地說道。
沒心情去跟他閒聊,柳吹雪撇過頭看窗外,一句話也不想說。
「我的好小姐呀,大病初癒,何苦這樣對待自己呢?先喝了藥吧!」端著熱騰騰的湯碗,魏昊天滿臉的討好。
「我不想喝,你別管我。」她自暴自棄地道,身形十分委靡。
「別告訴我你有輕生的念頭,那我可罪過嘍!」嘖,不玩了,不好玩。
柳吹雪聞言未答腔,只怔怔地看著前方,心痛又起,無視他的存在地嗚咽了起來……
糟糕,她對玉驕龍可真的用情至深呢,瞧她哭得肝腸寸斷的,都怪自己太沒良心,什麼時候了還有閒情玩她。
「好了啦,你別浪費眼淚了,驕龍他沒死啦。」魏昊天朗聲疾道。
「什麼?你說……他還活著?」柳吹雪驟然停止哭聲,不可置信地張大了眼。
「對呀!他也是我費盡千辛萬苦才救到的。」他見到她呆愣的樣子,不禁笑了出來。
「你還敢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害我難過得要命!」她生氣地槌了他幾拳,但是打出的拳軟弱無力,遂改用大眼瞪出殺人目光;然而聽到玉驕龍沒死的消息,讓她不僅一點殺傷力也沒有,眸子迸出的也是晶亮的光彩。「那他人呢?他的傷勢要緊嗎?」她著急地問。
「比起你的傷,他的根本算不了什麼,還可以帶兵上陣呢!」
「帶兵上陣?他為什麼要帶兵?」她不解。
「這個呀,說來可話長了。你行行好,先把藥給喝了吧!」見她喝了口藥汁,他又道:「否則我的龍弟弟會責怪我的。」
柳吹雪差點沒噴出口裡的藥:「什麼龍弟弟,真是噁心!你們什麼時候感情那麼好,我都不曉得。」
「你不曉得的事可多著呢!」魏昊天優雅地啜了口茶,順便偷偷地瞄了她一眼:「我想你也不知道他跟顏令霜的事吧?」
「顏令霜?」想到那張絕美傾城的臉蛋,她心中又是一陣酸楚。不過驕龍平安就好,她滿足了。淡然地道:「他很愛她不是嗎?」
魏昊天故作吃驚的模樣:「驕龍有這麼說過嗎?」
嗯,果然猜得沒錯,這兩人真是急煞旁人了!明明郎有情、妹有意,偏偏少了那一點動力,加上驕龍那死腦筋,這麼俏麗的佳人在眼前竟不動凡心,看樣子他一定連「那個」也沒有!雖然說這一點也不干他魏昊天的事,但是還是氣死人了!
「他沒說什麼,但是我感覺得到……」」向喜怒形於色的她出現了淡淡的惆悵。
感覺到什麼呀,笨丫頭!人家驕龍對你可是專情的很咧!
「如果我說驕龍他真正愛的人是你呢?」魏昊天一改嘻鬧,正色道。
柳吹雪一震,心驟然狂跳數下:「你騙人。」暗自平穩呼吸。
是啊!他怎麼可能愛她呢?
他從來也不正眼瞧她,好不容易她豁了出去,卻見他總是左閃右躲……
就算她哭,他也鐵了心不帶她走。
但是那天他為了保護她而挨了好幾刀又算什麼?莫非他真是愛她的嗎?
她能這麼想嗎?滿是不確定,卻已不自覺傻傻地笑了。
「我沒騙你。他會這麼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現下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是該把一切告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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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我全誤會他了?」聽到魏昊天說出玉驕龍與顏令霜會面是為了復仇大計,那她幾個月來失魂落魄不全都是在自艾自怨嗎?雙頰不自覺熱燙一片。
「可不是嗎?人家龍弟弟也眉頭深鎖了好久呢!你或許不知道他夜潛柳府偷偷看你吧?」
「真的嗎?他真的有回來看過我嗎?」聞言她臉上又嬌羞一片,不一會兒又變得憂心忡忡。「你又不是他,萬一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我不就白開心一場嗎?」
「別擔心,我早就想到一個方法可以試他的真心,不過要你配合就是了。」他眨眨笑眼。
「什麼辦法?」她擔心的神色掩飾不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