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日融融,綠柳隨風輕拂,桃李枝頭爭艷,正是一幅美好的春日圖!
沿路上,就見一頂繡金篷車,以及一騎駿馬自東方的遠處,慢慢而來!
路旁正在播種的農人,瞧著這般猶如城裡富人出巡時才有的陣仗,不覺得停下手間的工作,愣愣的看著這有如自方外而來的篷車!
「這是打哪來的大富人家啊?」
農夫喃喃地說著,不明白如此華麗的事物,怎會在這通往鄉間的小路出現。
那頂繡金篷車的珠玉簾子,此時教裡頭的人給掀了開來,珠玉相擊時所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煞是好聽。
這會兒,有個如白玉雕成嬌滴滴的姑娘家,自珠玉簾子後頭,探出了頭對著騎在駿馬上頭的偉岸男子,軟言道:
「緣表哥,咱們這會兒到底要上哪去啊?」
她白嫩的臉上有著微微的紅暈,教沒見過啥美人兒的農人,不禁看得癡了。
坐在馬上的男子著一襲圓領紫朱袍服,黑髮結髻,那裝扮與城中的貴公子無異,但他燦亮的星眸漾出的那股貴氣與威嚴,是尋常男子所不及的。
「隨心而行,隨性而至——」他有些不耐地說:「你若是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即刻派人護送你回京。」
「緣表哥,你怎麼這麼說嘛!」她嬌嗔道:「人家可是千求萬求,好不容易才讓娘答應我與你同行出遊,若是就這麼回去了,以後豈不都沒機會和你出來了。」
李緣沉著張臉,耐著性子說道:
「瑛兒,」對於姨母這個掌中明珠,他在出了長安城門後,便極力想擺脫她,怎耐天不從人願,竟也讓她一路跟到了揚州近郊來。「我說過,此行路途遙遠,再加上我這趟可不是純粹為遊玩而來,你若真要出門游賞山川百岳,大可要姨父同行。」
「哎呀,緣表哥,你這話可不對了,」唐瑛嘟起了紅艷的小嘴不依的說:「每回我總聽姨娘向娘親提起,你的游事是次次不同、樣樣精彩,我雖身為女兒身,不能像男子一般馳騁在外,可好歹也得見見世面嘛!」
李緣的劍眉向眉心一蹙,臉上的表情是十分明顯的不悅。
「瑛兒,這裡可不比京城,隨處都有家臣可以保護你,你要是出了什麼意外,教我怎麼對姨娘交代。」
「緣表哥,」唐瑛見李緣真的有些兒個動氣,連忙求饒道:「人家知道嘛,而且你瞧這一路從長安以來,我不都是乖乖的聽著你的話,這兒不准去、那個不准看、這些不准拿……」她用力的歎了口氣:「唉,緣表哥,人家可真是聽話得緊呢。」
李緣見著這個滿腦子鬼靈精怪的唐瑛,現出這般無奈的表情,心下不禁暗笑——
你以為這點小把戲就騙得了我嗎?
「哦,這麼說來,還是為兄的委屈你了。」
他早向姨爹、及姨娘稟告過,此次南行實有公務在身,不便帶著她,可他們兩老敵不過她的軟言哀求、悲情攻勢,只好拉下老臉,千求萬請的拜託他,一定要帶著唐瑛同行。
對於兩位長輩的請托,他拒絕也不是、答應也不是,只好勉強同意與唐瑛一同前往揚州,待抵達揚州城後,便將唐瑛交託給在揚州的親友。
「不、不、不,一點都不委屈!」唐瑛連忙搖著小手。「表哥每回出遊都是有要務在身,我能和表哥一同前往,可是深覺榮幸呢!」
其實唐瑛這回硬是要她爹、娘去求緣表哥,帶她一同南行,可是有她的目的在呢!
想她唐瑛在自家個大宅院裡,念了諸多的演義外傳,對於什麼書中人物行俠仗義的行徑,不曉得景仰了多久,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到外頭來探探,說什麼她都不會放過。
她早聽下人說,緣表哥身為當今聖上的特使,常奉聖旨到民間去查探、平冤、伸張正義。
她若跟著表哥,那麼見到大俠的機會,肯定比起她跟著爹、娘出門時大得多。
李緣劍眉一揚,對於她話中別有含義的說法,投注了深深的一眼。
「嗯,知道就好。」他點點頭,不打算就這個話題繼續討論下去。「前頭有個茶棚,咱們等會兒就到那兒喝喝茶、歇歇腿。」
「是,緣表哥。」唐瑛十分溫馴的答應了。
就這麼的,她退回珠玉簾後,而李緣也騎著馬往他茶棚前進。
他盤算著,若照著這般的速度下去,那麼他們約莫可在兩天後抵達揚州城,屆時他便可將唐瑛交給他在揚州的拜把兄弟——周墨武,之後他便可以開始此次南下最重要的任務——
他在京城的市集裡,聽聞來自揚州的商號,屢屢提及現任揚州刺史——史道安時,莫不咬牙切齒、巴不得飲其血、嗑其骨,那深惡痛絕模樣,教人難以忘卻。
好奇之下,他趨前打探,卻教他發現了個了不得的事情。
史道安借刺史之名,強行索賄、魚肉鄉里,甚至連藩鎮進貢朝廷的貢品也不放過……
這景況教李緣一聽,心頭大怒!
如此的官僚,簡直是目無法紀,將皇上愛民勤政的心意全都毀之一旦,此等官僚不除,如何服眾。
有了這等心思後,李緣連夜面聖,打算隔日立即整裝出發南下揚州一探虛實,假若事證屬實,那麼史道安的項上人頭可就要小心了。
由於李緣打算攻其不備,因此這次下揚州,並沒有大張旗鼓,以免打草驚蛇!
可是,他怎麼也料不到的是,居然殺出了唐瑛這個程咬金。
此次的任務比之先前的各項任務,不見得較為困難,但是仍然有一定的危險性,而唐瑛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倘若真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確定自己有無心神好照料她。
唯今之計,只好快馬加鞭趕往揚州,先卸下這個燙手山芋再說了。
???
遠處的田邊小徑,有名著朱紅半袖、內套純白春衫的女子,蹦蹦跳跳的自小徑轉向官道,她手裡拿著小花兒、口裡哼著小曲兒,狀極愉悅的自遠處走來。
走著、走著,在即將經過一家名為四海的茶棚時,她停下了蹦跳的腳步,佇足在店門口處。
「耶!」她小巧的瓜子臉上,有著深切迷惑。「好大、好肥的一匹馬啊!」
好奇天性作祟,她禁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這匹從來不曾在半田村看過的大馬。
她自個兒家裡沒錢買馬,只有她小時候村人為了感念她爹,免費教村裡的小孩讀書、識字,因此將村長家中新生的小公驢送給他們,她家裡才有只用來耕地、種田、偶爾磨谷的驢子。
她曾經聽過那些到過長安的鄰人說過,那長安城裡,來自天竺、波斯的胡馬,每一隻都長得是既高大、又肥壯,和鄉下的馬長得硬是不同。
對於鄰居說的這些,她易蓮是不懂,畢竟村裡養得起馬的,也只有村長一家,可村長家的馬,也不過比她家的小花兒——她將自家的小公驢取名為小花兒,因為它愛吃田邊的小野花——高上那麼一點點,看不出來有啥大不同。
今天,她爹特地吩咐她上每個月才一次的市集,去幫他買點松墨、幫娘買塊做冬衣要用的布料……順道拿自家醃漬的蘿蔔,與東村的王二換點米……林林總總的。
沒想到才走了半個時辰,便在這兒看到平生僅見,最大、最肥、最高的馬兒。
「嗯,這馬兒,肯定是李伯口中說的胡馬。」她開始在馬頭前,對這匹馬品頭論足起來。「要不,怎麼會長得這般的肥壯?」
她點了點頭,心中有了個準兒後繼續說道:「像我家的小花兒,我餵它再多的馬料,它也就只會往橫長,也不見它長高度……所以,你一定是匹胡馬!」
有了這般的結論後,原本只是好奇觀望的易蓮,這時一雙小手全摸上了這匹馬的馬脖子。
「喝!胡馬摸起來果真不同。」她愛不釋手的多摸了兩下。「比起我家的小花兒,你的毛可要細多啦!」
小花兒的毛又短又粗,摸起來甚至扎手,可這匹胡馬不同——雖不像她的頭髮一般,又細又軟,可比起小花兒,真是要好上許多了。
對著這馬兒上下其手好一會兒後,易蓮開始左右張望——
「嗯,這個……反正你的主人也不在,」她將這馬兒當成自己朋友般,開始聊起天來。「那麼呢,你就讓我坐上一坐,逞逞威風、過過乾癮,等會兒,我再向人要些草料來,餵你一頓飽,你說如何?」
這匹馬像是聽得懂她的話似的,鳴叫了一聲,同時微微的提起了前蹄,像是在贊同她說的話。
「好啦、好啦,」她連忙安撫道:「我知道你要被我騎很高興,可是你也別叫啊,這萬一要是把你主人給叫來了,那我豈不是前功盡棄。」
易蓮又拍了拍馬脖子後,撩起裙擺,將之扎進腰帶,雙手奮力的抓住鞍頭,左腳蹬上踏腳處,腰部一個使力整個人便半掛在馬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