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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紀珞

  「不,您的味道……好聞極了。」彷彿當莫言是個隱形人,花魁順勢偎進他的胸膛,在他胸口低語,如蘭氣息輕吐在他襟衽之間,小手不規矩地探入衣內。

  「今夜,留下好嗎?」她雖問,卻問得極有自信。

  「我有事吩咐莫言,你先回房。」秦嘯日不置可否,依然噙著溫文淺笑,神態如常,不若一般男人受了挑逗後便急色地想撲向對方。

  「好,奴家等您。」花魁精心妝點過的麗容拋出甜美笑靨,語罷,便蓮步款款回到房內。

  廊簷下,只剩「兩」名男子相對。

  秦嘯日不指望莫言開口,於是率先說道:「走吧。」他跨步欲離,倒是莫言仍待在原地,他別過頭。「怎麼了?在等那丫頭的茶?」

  莫言眉心微皺。少主明知不是那樣的!

  「少主若不接受花魁姑娘,便是不給康寧王爺面子。」少主漠視他人獻慇勤就算了,但康寧王是何等尊貴的人物,少主不該等閒視之。

  「這事不難,我改日送個大禮登門道歉便是。」

  「這是……澄清少主並無斷袖之癖的好機會。」莫言再道,下顎突然被秦嘯日修長的指尖勾起,被迫面對他。

  深知莫言腦袋想的是什麼,薄唇揚開似笑非笑的弧度,炯熠黑眸直鎖住莫言。他曉得莫言聽見康寧王爺離去前那句「本王聽說秦公子從不在妓樓過夜,花魁就讓給秦公子吧,好讓你證明給本王看看你不如外傳有斷袖之癖,否則豈不枉京城眾家千金閨女傾心於你?」的揶揄玩笑,而且聽進心中了。

  莫言不想被人撞見他逾矩的舉止,立刻後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在乎?」他也不勉強她,僅是問道。

  「維護少主聲譽,亦是屬下職責所在。」

  秦嘯日長眸微瞇,不意外得到這個答案。

  「要證明有的是機會,不急於這一時半刻,回府。」

  「少主……」

  「想都別想!」他截口。「我的背,僅容一人倚靠;我的身體,也僅容一人碰觸。」而那個人除了逃避,還是逃避!

  莫言一語不發,神情裡有著顯而易見的規避。

  果然,又是逃避!

  「你當真希望我碰另一個女人,任她在我身上留下不屬於你的味道?看著我回答。」他反問,語調不慍不火,黑眸深處卻燃起只在她面前才毫不隱諱的文火。

  那文火,似惱怒又似慾望,總是輕而易舉延燒至莫言冰封的心底,卻教莫言更加寒顫。在她面前,這個男人愈來愈不加隱藏他的想望了……

  可是她怕,因為她的身份、她的外貌、她的一切,都在在提醒著自己的理智不能隨那把火焚燒殆盡,否則要面對的,將會是怎麼也承受不盡的懊悔。那種痛極難當的懊悔,她曾經嘗過一遍,不願再次經歷,只好不顧一切推拒,即使她得用盡力氣裝出對他沒有絲毫──

  不,沒有「即使」,什麼都沒有!

  再次冰封所有不該出現的情緒,莫言看著他,堅定如石地點了頭。

  「好吧,就依你。」秦嘯日沒漏看莫言的回應,仍是一派淺笑。

  於是他如她所「願」,轉身重回薰香酥骨的廂房,自然沒聽見在他轉身後,立在原地的人所發出的無聲沉痛。

  廂房內──

  花魁見秦嘯日果真回房,便主動迎上前將柔媚香馥的嬌軀送入他懷中,吮吻他線條優美的頸項,動手解開他的衣束,令男人銷魂的小手卻遭他一手以不重不輕的力道壓制。

  「撫琴一曲吧。」他微笑道,溫文俊朗得令人移不開眼。

  「現下?」花魁詫問。

  「我想聽。你不願為我彈?」他愜意如常,另一手撫過眼前這張確實姣美的絕色臉蛋。這女人的膚觸極好,每一吋肌膚都似染了花香、又似雪細白,足見勤於呵護;不像某人,徹底讓自己「像」個男人,任風吹、任日曬、任雨打都無所謂……

  「不,是奴家之幸。」花魁在他收回手前,貪戀地以臉頰摩挲他溫熱平滑的指掌,享受這得來不易的親匿。

  琴音再起,秦嘯日坐在桌前,手中折扇一開,輕揮慢搖,悠閒聆賞琴曲──

  紙窗外那道清瘦身影仍在。

  不一會兒,另一道嬌小人影加入。

  俄頃,清瘦身影開始有些搖晃,嬌小人影上前攙扶,兩影往他處移去。

  折扇「唰」地一收,秦嘯日自椅中起身。就如莫言所願,女人他碰也碰過了、身上也染了脂粉香,可以走人了!

  「別走!」琴聲倏止。「秦公子,你該清楚你這一走,會有什麼後果!」閱人無數的花魁終究不是眼拙之人,早看出秦嘯日並非真心想留下。

  秦嘯日在門扉前止步。

  「我只是潔身自愛罷了,若對方無法令我愛她更甚愛我自己,我連多看一眼的慾望都沒有。人們愛傳什麼,就讓他們去傳,對我根本無關痛癢。」他頭也不回,無法讓人深究他聲調中不變的溫醇笑意,究竟是真是假。

  「連我這般貌美的女人,你都看不上眼?」花魁一反媚態,清冷問道。

  「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沒錯,但並不是我想要的人。」

  「你已經有想要的人?是莫護衛?一個男人?!」

  秦嘯日不置可否,思及某人,眉眼間漫起溫柔淺笑。

  「康寧王爺提及的『生意』我沒興趣,也當作沒這回事,就勞煩花魁姑娘轉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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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府主院

  「莫大哥,你要不要緊?很難受嗎?」

  雙肩支撐著莫言一條手臂的小杏,與秦嘯日一同回到秦府,將身體突然不適的莫言攙扶回房上榻,小臉寫滿惴惴不安。

  「不要緊……」臥入床榻的莫言低喘開口,發現自己喉嚨乾澀得厲害,嗓音啞得不像自己的。「水……麻煩……給我水……」

  「好,我去倒水。」小杏連忙在沒什麼多餘擺設的整淨房間內找著一隻茶壺,斟了一杯涼水回到床畔,將水杯遞給莫言。

  「慢點喝,莫大哥。」她隨後轉而朝秦嘯日福身道。「秦公子,莫大哥有小杏照顧就夠了,您請回吧。」

  秦嘯日在一旁,冷眼旁觀莫言飢渴飲水、以及小杏自告奮勇照顧莫言的一幕。

  「小杏姑娘,你的莫大哥好端端的忽然變成這樣,你竟然沒想到要請大夫?」

  「啊?這……」小杏神色飄忽,面對眼前看似問得無心的秦嘯日,她反而吞吞吐吐起來。

  「少主,屬下無礙……歇息一會便可,毋須請大夫……」莫言試著平復喘息,飲下涼水後,感覺也好些了。

  「莫、莫大哥也覺得,沒有必要請大夫……」少女的聲音明顯小了些。

  「好吧,既然莫言都這麼說了,那就好好歇息。」在人前,秦嘯日對待莫言的方式就如一般善良主子對待奴僕那樣溫和,沒有太過外放的異愫。語罷後,他的視線落向雙手揪顫的黃衫少女。「你,隨我出來。」

  小杏戰戰兢兢隨秦嘯日走出莫言的房間,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屋外。

  「在青樓內,你給莫言飲下何物?」

  秦嘯日慢條斯理問道,沒用上咄咄逼人的氣勢或森然狠厲的聲調,然而直指而出的內容卻已教小杏面色青白交錯,牙關頻頻打顫。

  「我、我……我沒有……」她的支吾其詞洩漏了心虛。

  「說實話。除非你想落得無處容身,比畜生還不如的淒慘下場。」

  秦嘯日俊臉端持與平時無異的溫文笑意,語調柔和得宛如夜風,聽起來輕緩卻又悚然,說出口的殘酷言語竟也能讓人無法質疑。

  小杏愕然抽氣,畢竟只是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頓時嚇得「咚」地跪倒在地,聲淚俱下──「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在給莫大哥的茶水裡下春藥……我以為只要讓莫大哥抱了我,他就不會不要我……我知道這麼做對不起莫大哥,可是我別無他法,我不想離開莫大哥啊……」嗚嗚嗚嗚!

  「小杏姑娘。」秦嘯日蹲身與後悔低泣的少女平視,柔聲道:「事情若真發生了,你想,莫言會如何看待你?在莫言心中那個值得出手相救的好女孩,是不是一夕之間就變得不堪了?屆時,你對不起的不是莫言,而是你自己。」

  聞言,小杏猛然抬頭,淚流滿面的小臉全是驚悟、懊悔。

  「別再以身子作為達成目的的手段,懂嗎?還有,我不想再見到你,你也別令莫言為難了。」他微笑補充,攙扶起小杏,儼然滿腹善意的大好人。

  小杏擦掉眼淚,了然點頭。

  「是,謝謝秦公子。小杏懂了,這就離開,不會再為難莫大哥。可是莫大哥他現下……」她憂心地朝房裡望去。「要不,小杏立刻回青樓,找個花娘來替莫大哥解除藥性!」

  「不用了,莫言習武多年,內力修為不比常人,區區妓院用來催情的春藥,他能抑制得了。」找女人來解,解得了才有鬼!「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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