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怎麼回事。」顏沁正色地道,直覺事情有異。
許久許久楚柔才緩慢的搖頭,她拉起顏沁的雙手,見到顏沁,就如同見到親姊妹一般。「告訴我你怎麼會來美國的?」
「你先別管我,告訴我,你——快樂嗎?」顏沁關心地問。
楚柔又搖頭,悲從中來。
「一定有事!到我家來,我要知道,而且楚伯母托我帶了些東西來給你呢!」顏沁拉著楚柔轉身就要走,但楚柔扯住了顏沁。
顏沁一回眸驚見楚柔竟是一臉擔憂及懼色。
顏沁放開了她的手。「怎麼了?」
「我不能離開。」楚柔雙肩瑟縮。
「為什麼?」顏沁弄不懂。
「克文他隨時需要我幫忙,我不能外出。」楚柔顧忌著。
「什麼意思?」顏沁一頭霧水,楚柔不請她進去坐,也不去她家,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不,他不能外出。」
「哪有這回事,他不外出,你也不能外出啦?」顏沁的無心之言卻一語剌痛楚柔的心!
楚柔先是一怔,然後無言地低著頭,垂下雙肩,不讓好友看見她的傷心,但她的模樣卻是悲傷的。
「不是這樣的,這……說來話長,給我電話,我打電話跟你說。」
顏沁錯愕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她忍耐著,念了一串號碼。
「馬上打哦!」顏沁交代。
楚柔悠悠地點頭應允。
顏沁很快地回家等楚柔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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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他的附屬品,你太善良了,楚柔,你該開拓自己的人生,為自己而活。」顏沁得知了所有的事,在電話裡激動地大聲疾呼。
「梁克文算什麼,我老公我都不怕了,改天我幫你揍他兩拳,一拳為你抱不平,另一拳消我心頭之氣!」顏沁氣概不減當年。
「今晚你就來我家,別死守著他了。」顏沁出了個主意。
「這……不好。」
「沒什麼不好,如果你再不自救,那我怎麼救你?!」
楚柔心裡很感激,卻沒有立即答應。「讓我想想——好嗎?」這些日子以來,她只知道必須盡心盡力照顧克文,從來沒想過自己,或許是消沉已久的心,也無力去向外探索了。
「別那麼傻了,一心待在他身邊想補償什麼,錯的人是柴大衛,絕不是你!」顏沁就事論事,徹底想解救楚柔要命的死心場地。
這通電話講了足足三個小時才結束,但——沒有結論。
「和誰講電話?」
楚柔剛掛上電話,粱克文就出現在客廳質疑地問。
「一個朋友。」楚柔坐在沙發上力不從心地答,感到身體有些不適。
「誰?」
「你不認識的,她是我以前的同學,她也嫁到美國來,就住我們這一區。」
「噢!」梁克文停頓了下,俊美的臉諷刺地笑著。「有了朋友,可以有伴兒到處去玩了。」
「不,我哪兒也不去。」楚柔搖頭。
梁克文古怪又不盡人情的嘲諷。「你的腿又沒癱。」
楚柔的臉刷地慘白,一陣突來的暈眩向她襲來,她拚命地穩住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往悲傷底沈去。
耳邊忽地響起顏沁說過的話。她屏息,顫抖的唇微啟,對他說:「既然如此,今晚我想去找她。」
話一出口,她清晰的見到梁克文詫異的表情,以及眸中來不及隱藏的受傷。她突然覺得自己好殘忍……
「那就去吧!」他冷冷地說,旋即推著輪椅離去。
楚柔心顫著,她的雙眼教盈眶的淚水給灼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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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微涼,梁克文獨坐在書房陽台外,他漠然地看著楚柔出門去。
其實他每晚都期待著她柔順地來和他道晚安,雖然平日他總是用最不在意的語氣打發她。
但今晚他沒等到,期待無情地破滅。
她預備不再逆來順受了嗎?
她預備離他遠去了嗎?
他突然有種失去她的惶恐!驀地,他放聲大笑,懊喪且痛苦地大笑,風中他的笑聲是淒涼悲苦的。
在所有的光榮歲月從他的生命消逝之後,連楚柔都要拋下他了!
失去了雙腿的功能,他也失去了所有,他的生命到底還剩下什麼?還有什麼意義!
挫敗、焦躁和絕望不斷的刺痛他,對他而言其實生命只是苟延殘喘,令他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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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柔一踏進顏沁以米白色調精心裝潢的家,就被一室的溫暖歡笑給包圍住。
「這是我老公,諾斯。在台灣對我們而言他是老外,但現在我在他的地盤上,換我成了老外!」楚柔一進門,顏沁就拉著她帥氣十足的老公介紹。
諾斯是美國人,紫眸皓齒,笑容充滿陽光的氣息。
「原來你就是賤內的同窗好友,幸會幸會!」諾斯說著很殘破的中國話,嚴重的英文腔聽來滑稽透頂。
顏沁鼓起腮幫子,俏皮地用手肘戳了他的胸膛。「什麼賤內,你才賤外,中國話說得『語不輪轉』還愛說。」
「讓人家練習練習嘛!」諾斯揉揉胸口,調皮的對楚柔說:「賤內就是這麼粗魯,但她現在好多了,剛見到她時,比現在更spice girl。」
顏沁對諾斯做了個鬼臉。「臭老外,中國話說得不好還敢告狀!」
「你們是怎麼相識的啊?」楚柔不自主地笑了起來。
「他是個工程師,不過他花名在外,愛泡美眉,到台灣參與某項工程建設時,因為雙眼不老實盯著一個美眉看,不幸受了傷,但他很幸運地成為我的頭號病人,在我的『細心』照顧下康復了,也在我的調教下『從良』。」
「從良是什麼?」諾斯懷疑地問顏沁。
「從良啊,就是從前在中國有個叫張良的……」顏沁天花亂墜地胡說。
「喔,那你是比喻我就是那個張良嘍?」沒想到諾斯還真信了。
「是啊、是啊!」顏沁煞有介事。
「那張良是做什麼的?」諾斯很感興趣。
「哦,這你得去問張良了,我很久沒跟他連絡了。」顏沁聳肩,憋著一肚子的笑。
楚柔看著顏沁作弄她國文程度奇差的老公,禁不住噗哧一笑。
諾斯發現不對頭,愣了一愣才不懷好意地看了頑皮的妻子一眼。「又耍我!」
「沒辦法,秀才遇到兵,隨便說你都信,你還不是常說讓我弄不懂的英文!」顏沁不甘示弱。
「你們……」楚柔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你們倆戀愛是怎麼談的啊?不會是一個人說中文、一個人說英文吧?」
「他是會說一點中文啦,一個華裔的高中同學教他的,但他學得不精,一開始的時候,他說的我都聽不太懂,我說的他也聽不太懂,於是……」帥哥美女互看一眼,從實招來。
「她會空手道。」諾斯指著顏沁。
「他會柔道。」顏沁指著諾斯。
兩人看著對方,愛意在眼中流轉,異口同聲地說:「其實我們是——不打不相識。」
「啊!」楚柔訝異,也很好奇。
「不過誰要她用廚藝來誘惑我,於是我只好犧牲了。」諾斯裝作無可奈何。
「你犧牲了什麼,是你自己好吃罷了。」顏沁對心愛的老公吐了吐舌頭。
「老婆,別讓楚柔久等了,你不是準備很多好吃的中式點心招待她嗎,我們開動吧。」諾斯對顏沁撒嬌。
「嗯,走吧,楚柔我們去露天花園裡邊吃邊聊,有你愛吃的餃子哦,我們異地重逢,千里相會,今晚我們好好慶祝一番。」顏沁聰明地不提梁克文,有意的要楚柔遺忘,她知道楚柔一定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會出門來,她希望自己的存在若不能為她挽回什麼,至少做到令她快樂。
花園裡不時傳出三人的笑語聲。
輕鬆愉快中楚柔居然忘了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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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我到這裡就好了,謝謝你們了。」楚柔向陪著她一路走回家的顏沁及諾斯道晚安,提進了一小箱媽媽托顏沁帶來的舊物。
楚柔關上大門,也關上一晚上的愉悅心情,穿越庭院走向大屋。
如果只是她一個人感到快樂,克文並不快樂,那麼這個家仍是沒有幸福可言。留下克文一個人在家,她總覺得對不起他。
她一恍惚,開門時一不小心鑰匙掉了,掉在雲石地板上,在安靜的夜晚像是一聲清脆的巨響。
她拾起穿進鑰匙孔開了門,小心翼翼地進了森苑,走到書房,克文總是九點就寢,但她仍想探視他。
她入內,見他安穩入睡了,才安心地悄悄退了出來,上樓去。
梁克文睜開眼睛,他沒睡,楚柔的外出及晚歸根本令他無法入睡。
他在陽台上吹了一夜的冷風,直到剛才聽見大門外鑰匙串落地的聲音,才匆匆進房來。
他等了她一個晚上,但他不要她知道。他猜忌卻也擔心放出去的鳥兒會不會飛回來……他深陷在矛盾的情緒中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