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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米琪

  七嘴八舌的「研討會」在高潮後沉靜了下來,那老是被埋沒在討論聲浪裡電視中的罐頭笑聲,這才突出重圍引起了眾女的注意。

  於是每個人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轉移到電視上,邊吃零食,邊看笑鬧影片。

  詩君眼睛看著電視,表面平靜的心湖其實隱隱地泛漾著波瀾,但她只有獨噙這份感受,無人能訴。

  直到影片結束,糖果餅乾飲料一掃而空,安妮她們才在睡意的催促下,各自打道回房。

  送走她們後詩君又是一個人,一個人容易胡思亂想,一個人容易心事重重。

  但她甩甩頭,決定什麼都不再想,儘管她憂悒不絕,心情低沉在谷底深處。

  梳洗過後,她用被單包裹起自己充當睡衣,雖然領過幾周的薪水,錢不多,她能省則省,晚上她只穿著白色被單入睡。

  她躺臥到床上正要閉上雙眼,忽然又傳來叩門聲。

  是不是有人忘了什麼東西沒帶走?

  詩君起床仔細包裹好自己前去應門,她們都挺善良的,應該不會笑她窮得沒衣服穿吧!但門一開,令她意外的是——

  「是你?」

  「你睡了嗎?」漢斯略帶醉意,身上滿是混雜著香煙及女性香水的餘味。

  「還沒,你喝酒了。」詩君很自然地問他,像面對夜歸的丈夫那般。

  「你……在質問我?」他性感的唇牽了一牽。

  「不敢。」她眼簾低垂。

  「我只是去了賭坊。」

  「無須向我解釋!」不是有新情人了嗎?雖這麼想,詩君仍故作無所謂地聳肩。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

  不,他不過當她是個小女僕,她抬起長長的眼睫看著他,心底駁斥著。

  若真當她是朋友怎麼會說走就走,如今又說來就來?

  「不,不敢當。」詩君搖頭。

  「需要這麼見外嗎?」漢斯把手臂靠在她的門扉上,低下頭看她。

  他這略嫌親暱的姿勢,及深邃中帶著漫不經心的眼神教她慌了心。

  「我只是你的一名女僕。」僱主和勞工,這是他們之間僅有的關係!令人唏噓卻無法改變。

  「你這麼認為嗎?」

  「不是我怎麼認為,事實上確是。」

  「你怎麼了?」平常她不是這樣的,他緊緊地覷著她幽黯的眼,發現她不肯透露真實情緒。

  「沒有啊!」她搖著頭,黑霧般柔軟的髮絲失意地在裸露的肩上滑動。

  「你的『睡衣』真別緻。」

  「我沒有睡衣。」他說到她窘迫之處。

  「……」他的眼中出現關懷的疑問。

  她只好困難的解說:「我……很窮!」

  「你……找我做什麼?」她訥訥地問。

  「想看看你而已……」他站直了高挺的體格,手臂從門檻上收了回來,醉意漸消,墨綠色性感的眸子深刻地凝著她。

  「喔!我以為你是來點名的。」她促狹道。

  「點名?」漢斯唇邊扯出一個慵懶的笑意。「如果是……你願意嗎?」

  詩君的臉上悄然浮現夕陽般的紅霞,她的心如波潮,意似飛絮。

  「我……不知道。」她怔然,心撲通撲通地跳。

  「去睡吧!」他昂了昂下巴,輕笑了下。「晚安。」他握住了她的門把,正要為她關上門。

  她看著他的手,恍若這道門一關,可怕的空虛就會令人窒息般地向她撲來。

  「雲磊——」她衝動地阻止了他。

  漢斯停止了動作。

  他看著她,這是他第二次聽她叫他的中文名字,不知為何這兩個字出自她口中令他感到無比的窩心,他不排斥她這麼叫他。

  「怎麼了?」他問。

  詩君臉紅到了脖了,卻無言以對。

  見她不語,漢斯淡淡一笑,低聲說了句:「再見。」門卻將闔上。

  詩君的小手覆上他在門把上的大手。「不要走!」

  漢斯的眉宇間露出一絲驚訝,詩君鎖在心頭上的情感盡情地流露在水盈盈的眼中。

  藉著這一輕觸,恍如將兩個不同的時空在一瞬間拉近了!

  一波波奇異的電流,從彼此交疊的手傳送到兩人的心中。

  詩君黑幽幽的眼眸裡轉著怯怯的憂思,楚楚的癡情,漢斯凝視她,深受吸引的走近她的波光之中。

  一種怦然的情愫在兩人的心頭蕩漾。

  他關上門,將她摟進懷裡,迫切地、深深的、揉碎般的擁抱她——就像擁抱一個久別重逢的愛人!

  她脆弱心田所編織成似彩虹的夢,在他溫暖的懷抱中成了真實。

  風在雪白的窗簾上舞蹈,層外飄起雨絲,他走入她的世界……

  她抬起小臉熱淚盈眶的仰望他,他俯下頭深切的吻她,虔誠的、憐愛的、難捨的……

  這份難捨從他心底不斷擴散出來,淹沒了他的理智。

  他不懂這份難捨來自何方,他真的不懂。

  擁住她的那一刻,他驀地沉浸入一個他自己無法控制的情境之中。

  在他朦朧的意識中,他似乎真的摯愛過這樣一個女子——一個活潑、俏楚,與他心靈契合的女子……

  但實際上他從來不曾!也許是她身上有他暗藏在心底所渴望的女性特質,因而讓他在現實中,有愛過的感覺。

  這樣解釋自己的感情是否合理?他不得而知,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的身心因為擁著她、吻著她,而感到真實,安定而喜悅。

  他輾轉吻她甜蜜的唇,探索自己喜悅的根由,任由自己的思緒飛馳。

  詩君雙臂圈住他的頸子,癡狂的回吻他,像要傾盡千年來對他的愛戀。

  他浪子的封號是她的芥蒂,他即將成婚則是她的傷痛。但她禁錮不住自己的愛情,禁錮不住自己對他殷殷切切的思慕,禁錮不住自己——當他是夫君。

  她只想穿越思念,真實地擁抱住他。

  即使只有一刻,即使是不真實的溫存,即使他當她是個「自願」的女僕……

  在他的懷抱中她的心湖不再空泛枯竭,靈魂不再無依無靠。

  她不願放開他,也許下次再能與他相依偎,又是千年之後!

  她不要千年的等待!

  不要……

  她幽怨的淚滑下臉龐、滑進兩人交纏的唇裡,輕輕地他推開她,眉睫低垂的瞅著她。

  「為什麼流淚?」他的手指撫去她的淚。

  「因為我……」愛你、想你、也怨你……但,她不能說,她只是個女僕,不能說逾越身份的話,詩君淒迷地回視他,欲言又止。

  「愛我……」這是真情流露的心語,她解開自己身上雪白的被單,任由它滑落到地上,潔白如雨夜百合的身子,嬌柔地裸裎在他眼前。

  「你的眼淚是月光下最美麗的珍珠!」他低下頭吻去她的淚。

  他的話讓她的淚愈掉愈多!

  千年之前的雲磊對她說過同樣的一句話,他的唇也像千年之前一樣溫柔……

  漢斯傾下身拾起她的被單,也不知哪來的念頭,他低柔地對她說:「去穿上衣服……我們去別的地方。」

  她淚眼迷晡瑣挾礸菪L,似乎是心有靈犀,她知道他要帶她去的是哪裡……

  第六章

  森林裡下著小雨的寧靜夜晚,天上的一彎弦月恍若愛之神的眼眸,窺視著人間的愛怨情癡。

  練功房古典院落中的廂房裡,精心雕刻的紅檜中國古董床上,情境像是回到了千年之前,誓願廝守終生的小夫妻正繾綣在溫馨的情愛中……

  漢斯溫柔的吻落在詩君的眉梢,落在她微翹的鼻尖,落在她豐盈的唇瓣,落在她纖白的頸項上。

  他帶著近乎深沉悲慟的情緒把吻落在那道紅痕,許久許久,他抬頭凝視她,發現她紅著的眼眶中閃爍著潤澤的淚影。

  一張哀淒的情網同時罩住了兩人。

  「為什麼你的這道紅痕總是令我心悸?」他低語。

  她默默地瞅住他緊鎖在眉心的兩道刻痕——她曾說過的,但他憤怒離去了,所以,她不再說了……

  她不怪他為什麼不懂,他的感懷也許是古老記憶中的一部分,誰教來生原是記不得前世的……

  或許他滿佈愁雲的神情,正代表著他是有些許的直覺的,但她不要他為她憂愁——他是她心愛的夫君啊,她怎忍心看他如此愁眉不展!

  她搖搖頭,心疼的伸出手指撫向他的眉心,撫向他的臉,吻他。

  她的吻像夜空中誘人的月光,輕輕柔柔,若有似無,卻是盈載著思念、盼望,及無數的酸楚。

  漢斯摟緊了她。

  不知為何她曾說過的那句「為你而死」,言猶在耳。

  當初他當她是個小瘋子,十分憤怒。

  此刻的他卻無法苟同,但她眼眸中思悠悠的波紋,深情款款又無限感慨的眼神卻緊緊牽動著他的心。

  令他自己感到荒誕的是——他竟然很想相信她所說的。他心中盈滿著感動……至於感動著什麼,他並不確知。

  她羞澀的解開自己的衣襟,雪白柔嫩的身體像夜色中驀然乍現的光華,吸引住他心動的目光。

  她的纖纖手指輕撫向他的臉龐,紅著臉邀請他吻她。

  他傾身將熱烈的愛慕化作輕柔的吻,低回在她胸前的柔波上。

  他吸吮住她柔波上珍珠般粉嫩的蓓蕾,熱情的、珍愛的,沒有一點輕浮,只想帶給她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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