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跌破五千點大關,曾經炙手可熱的凌豐營造若再無其他企業資金或外援進場護盤,將成為斷頭股。此訊息一經公佈後,引起了投資人的瘋狂拋售;據紐約外電報導,一筆預定進場護盤的國外資金,因故遭到司法單位凍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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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台北信義區黃金地段上的連 集團總部——連 大樓,樓高三十八層。連 集團以民營銀行起家,傳至連家第三代少東連羿的手上,他們已晉陞為全亞洲最具份量的銀行集團。
但連 集團對這樣的成就還不滿意,在現任總裁連羿的領導下,不過短短的五年間,他們已由金融界大舉向外攻略,不但成功跨行投資七大產業,其獲利率更大幅提升了百分之二百十五。
據最新一期的時人雜誌報導,連 集團去年度繳納的稅金總額,遠超過景氣最好的半導體大佬們所繳交的金額;而他們在自家的老本行——金融界中,實力更是深不可測,保守估計,連羿個人目前可支配的總資產,應已超過一千億新台幣。
說連羿是當今政商名流裡的鑽石單身漢,一點也不誇張。
僅三十出頭的年紀,就擁有令人動心的億萬身家,而他的帥氣外表,更令上流社會的仕女們趨之若騖。
坊間的八卦小報總愛繞著他打轉,坦白說,連羿靠花邊新聞露面的機會,甚至多過他在產經新聞版面被提及的次數。
冷情的他悠遊於美人圈、恣意操玩禁忌遊戲——不論對象是金枝玉葉的千金大小姐們,還是影劇圈的紅牌巨星,從沒有人綁得住他。
他要的,就非到手不可;他不要的,也從來沒有誰能絆得住他。
連羿,將全世界踩在腳下,他在的地方,就是他的王國。
午夜時分,連羿的機要秘書——戴文在每日更新的密碼鎖上輸入十六位數的密碼後,還必須通過指紋辨識器的檢測,才能進人連 大樓的頂樓。
全台灣,僅極少數人有資格登上連 大樓最高層的總裁室。
百餘坪的廣大面積,由屋頂到地板,全由透明的水晶玻璃打造,全室采開放空間的寬廣設計,依使用功能的不同區隔成盥洗室、休憩室、健身房、游泳池、辦公廳……
室外則由一個種滿了花草的空中花園將這座玻璃屋包圍其中,只靠四面裝飾性質多於實質用途的雕花鏤空欄杆,隔開了實地與虛無的空氣。
其中最美的部分,是由幾何圖案拼築成的屋頂,由於它的特殊設計,天然光線會隨著每日不同的時間,每年不同的季節而產生變化莫測的光與影。
此時室內,奏滿了澎湃激昂的樂曲,戴文神情嚴肅的佇候在赭紅色的巨大檜木辦公桌前,靜默的等著輕鬆躺臥在真皮沙發上的總裁——連羿開口。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繚繞在耳邊的命運交響曲,連羿搖晃著手裡的佳釀,一點也不在乎因動作過大,將這一瓶將近百萬的液體黃金,灑落在昂貴的白色長毛地毯上。
「連總,都辦妥了。」戴文畢恭畢敬回話。「華基銀行和梵雅集團已回復,確定撤回她申請的貸款案,我剛剛也向全亞洲十大銀行團打過招呼了。」
連羿緩緩睜開眼睛,目光透過天花板,看嚮晦暗的夜空。「美國那群老不死呢?」
「亞博、信泰和圓城集團爆發超貸案的事已經曝光,帳戶都被凍結了,這事件牽連了數百人,起碼得拖上三、五年,他們才有可能翻身。別說回台灣救火,他們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
戴文就像是連羿的影子一樣,板著的臉孔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的音調毫無起伏。「但,連總,為了演這場戲,美國、台灣的政、經界同時運作的結果,復仇基金僅剩一億……怕是很難馬上將凌豐逼出市場。而且,您為了這件事跟圓城的少東袁辰撕破臉,將來……」
「袁辰那裡,我會親自找他談。錢不用擔心,你做得很好。」仰頭將酒一口飲盡後,連羿冷聲開口。「醫院方面如何?」
「凌燿恢復情況良好,他的生理機能一切正常,現在是靠嗎啡,讓他保持昏迷的狀態。」戴文恭敬的為連羿重新添滿酒。
「她今晚留在醫院過夜,三天前的手術費已經搾乾了她所有的現金,今天一早醫院又對她發出了住院費的催繳通知。」再退回一旁。「她走投無路了,不出十二個小時,她一定會來求您。」
連羿沉吟不語,他站起身,仰首直視天際。
沒有星星、沒有月亮,今晚的天空怎麼會這麼暗,連半朵雲都沒有?除了腳下燈火通明的不夜城、除了反映在玻璃上的他自己,連羿什麼都看不見。
他審視著自己的臉,試著探進那黝黑的瞳孔裡,想要看穿這張叫女人愛透了的臉。
他明白,女人們愛上的,是他的外表,是他的身份——並不是連羿這個人。
是啊,連他自己都唾恨自己,當然不可能接受或期望任何人的感情。
連羿——源自不貞的種子而誕生的孩子,背負了世俗不可能諒解的原罪,他的任務就是徹底摧毀凌家的一切……
他的存在,就是為了復仇。
而那張時時縈迴在他腦海裡的美顏,就是他摧殘的目標。
不管水晶杯裡盛滿了名貴的紅酒,他連酒帶杯砸向玻璃上反映出的自己,連羿冷然轉身。
「將那一億投入市場,必要時,再由連 調度資金。」他直視著戴文的雙眼,看見惡魔的黑色羽翼包裹住自己。
「三天,我要在三天內搞垮凌豐。」
第二章
滴——答、滴——答、滴——答!
什麼聲音?這是……水?是水!
趴臥在冰冷地板上、不知昏迷了多久的男孩,自幽冥的黑暗中轉醒,他強睜開瘀傷腫起的雙眼——還是一片黑,但就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他依稀可以分辨自己所在的位置。
朦朧間,他看見不遠處的前方,有座流理台,大概是因為水龍頭的橡皮圈鬆脫了,水滴正以極慢的速率,摔落在水槽鋼板上的聲響,在寂靜的深夜裡,顯得格外沉重。
「水……」男孩嚅嚅乾燥的唇,嘴角上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因為這一動,又裂開流出鮮血來。
「我要水……」顧不得痛,他用力吸吮著傷口,一股腥熱的暖流滋潤了他乾渴的喉嚨。
他痛苦的撐起渾身是傷的小身體,掙扎著爬向眼前的流理人口,可身子只不過往前挪動了二小步,便被沉重的力量拖住,男孩回頭看向腳邊——一條粗重的鐵鏈,將他銬在實木餐桌下。
沒有辦法,男孩只好勉強舉起被籐條抽打得發炎腫脹的一雙手臂,使盡力氣抱著桌腳,想拖著和他纖小的身體不成正比的巨大餐桌往前移。「走……走啊,只要讓我喝一口水就好了!走……走啊!」
他低著頭,奮力的一小步、一小步向前移動,僅著單衣的男孩在寒冷冬夜裡,粗喘著氣息,全身泛滿了汗滴。
滴——答!
他又聽見落水的聲音了!
可再仔細一看,這水,根本是自他額際跌落在地板上的汗珠……
想也不想的,男孩就俯身舔舐他滴落在地的鹹鹹汗水。
當他好不容易拖著餐桌爬到流理台下時,男孩不知已重複了這個動作幾十次了……他顫著腳半跪起身,張開嘴在水管下等待,舌頭早已沾滿了地板上髒污的灰塵,他扭開水龍頭——
滴答、滴答、滴答、唰——
連羿突然被一陣霹靂啪啦的雨聲驚醒,猛然睜開眼,看見玻璃天花板上反映的自己,睡袍半敞,健碩的胸前有幾道細紅的抓痕——這是幾個小時前歡愛的痕跡。
「是夢……」他低喃著,收攏睡袍,拿起床頭櫃上充滿香水味的紙條,看也不看一眼,連羿隨手就將它扔進垃圾桶。
是誰留下的、內容是什麼,都不重要。
反正,再美的情話,對他而言,都是廢話一堆。
女人,只是男人的洩慾工具,發洩過後,他連她們的容貌都記不清,更別說是名字。
他需要記住的女人只有一個,就是奪走了他的一切、改變了他一生的——凌海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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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氣濕重,位處半山腰的炱大醫院籠罩在灰濛濛的山嵐中,寒風一起,刮開了厚重的窗簾,半靠在病床邊睡著的海凝,顫抖著打了個哆嗦,被清晨陡降的溫度給凍醒了。
她小小聲的呻吟著,伸直僵硬的身體,發現自己手裡緊抓著一份文件。「啊!這個……」是醫院的催款帳單。
海凝禁不住歎氣搖頭。
貴族醫院不愧是貴族醫院,之前繳交的天價手術費已經把她所有的現款給搾乾了,可現在,每週的住院費和醫藥費加起來便超過了六千美元!
本來答應幫凌丰度過這個難關的美國三大財團,前幾天竟然傳出官商勾結的超貸案,現在資金全被凍結了;而其餘的親戚、朋友們,能找的她都找了,電話、傳真、E-MAIL……卻沒人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