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奴婢正有此意。」不去挑挑虎穴怎能甘休,禍福友共享。
「有求於人就客氣些,可別丟八王爺府的臉。」長住亦無妨。
「是的,王爺。」
福福身,優雅的辛秋橙落落大方朝門口走去,絲毫不見丫鬟的卑微,尊貴得有如一位世家千金,畢竟先祖曾在朝廷為官,氣度自是不凡,比小姐更像小姐。
家敗人落難,一切繁華轉眼成空,唯有光華不減,依然燦爛如星。
等到秋兒一走出門口,八王爺像忍了很久地說:「白先生,你似乎不滿老夫的作為。」威儀一失,他似頑童般哈哈大笑。
樑柱後走出一道笨拙的身影,一瞼悒鬱地注視佳人消失的方向,有點忿忿然。
「王爺,你怎能隨便打發秋兒的終身大事,把三小姐的賭約當真。」好歹也先考慮眼前的他。
「喔!你認為白震天不好嗎?」他可是很慎重地挑選人中之龍,豈會馬虎。
不好。「秋兒不會同意這場鬧劇婚姻,請王爺三思,別跟著起哄。」
「老夫人老眼可不盲,他會是個愛妻愛子的好丈夫,委屈不了秋兒。」姑娘家終究有個歸宿才圓滿。
「可是……」
八王爺沒讓他講下去的一瞠眼。「老夫不是沒給你機會,你自己說說進府都幾年了?」
「兩……兩年。」他聽出八王爺的責備,不好意思地紅了耳根。
「哼!兩年都干了啥事,一見到秋兒就吞吞吐吐地像個呆子,你八百年後也休想娶得到老婆。」
不是他不成全,他一雙老眼看得仔細,兩人之間淡得起不了波瀾,不然早指婚了,肥水根本流不出外人田,豐了自家。
男人嘛!至少要有骨氣,面對心儀之人要大膽言愛,畏畏縮縮地言不及義,叫人有心要幫襯也提不起勁。
反之,姑娘家青春有限,誰能等石頭開花,不如另覓良緣,各自尋著一片天,拖拖拉拉的爛個性叫他老人家看了發火,另外挖了口良井教秋兒喝汲。
白茫哭喪著臉十分委靡。「王爺,我自個兒也很苦惱呀!對著秋兒就不由自主地口拙。」
「這事老夫已定了,你就認命了,改明兒再叫媒人為你挑戶好人家的閨女。」算是補償。
「我……」不要呀!他真是有口難言。
八王爺府裡的四千金、四丫鬟都有一副出色的姿容,同樣能撩亂男人的心志,對秋兒並非一見鍾情,而是日積月累堆成件感情事。
大概是和秋兒相處的時間較長,無形中衍生了似有若無的情意,在慢慢的沉澱中才發覺自己的心戀上了她。
不是奢求而是想望,每日他都有心去接近,可是不知怎麼搞的,平時訓練有加的口才一碰上她就失靈,彷彿初嘗雲雨的毛頭小伙子,半晌說不出一句貼心的話語。
可是要他放棄又著實不甘,那個白震天除了此他富有了一點點,桀騖了幾分,容貌略微強上一等外,哪有他的溫和及好相處,王爺識人不清吶!
「白先生,櫻兒的貞操無虞吧!」妓院可不是姑娘家該待的地方。
猛一凜,白茫這才想起要和石統「換班」,賭技智囊團的另一項要務就是保護三小姐的安危——暗中地。
「我看她早晚把自己賭掉了。」他嘟嘟嚷嚷地發出怨言。
八王爺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一笑。「該準備嫁妝了,免得讓外人取笑八王爺府寒酸。」
但,是嫁女兒還是嫁丫鬟呢?
暫且拭目以待,順便嗑嗑瓜子吧!
第二章
春末夏初,桃枝上綴滿翠果,雀鳥在林間跳躍,狀似優閒。
清風徐徐,吹進一屋子靜寂的議事廳,滿佈著商號的主事者卻無人開口,數十雙顫寒的眼瞳瞠大,生怕一個不慎被點到名而答非所問。
富可敵國的白家堡起源於北漢末年,當年不過是一小小商家,以女人家的胭脂花粉為主,不算是大富之家。
太祖起義,黃袍加身,白家漸漸有了起色,在太宗傳位予真宗年間建立了白家堡雛型,一直傳到今日才有傲人的規模,腹地廣及十數甲,幾已與皇宮媲美,毫不遜色。6雂S猩蹺罷擼切q前倌昴訓靡患陪祗蓂凝[牛撚ぁB皇殖牌鳶准冶ゅq晌m奕瞬恢@十奕瞬幌q納壇Σ嫣浮@O漬眉臁?
「刑管事,本月的收支為何短缺五百三十六兩,布匹的進貨量卻大增呢?」
冷汗直流的刑管事吶吶的說道:「街尾新開了間店舖,他們削價出售中等貨與之競爭,所以……呃,為了爭一口氣,我就……我就半價優待。」
「是賭氣吧!新店的老闆娘好像是你的下堂妻。」竟敢拿商譽鬥氣,實屬不智。
「是小的不爭氣,請堡主不要怪罪,小的會補足差額調回原價,絕對不會造成虧損。」
「家務事莫要搬上檯面較勁,這回饒恕了你,若有再犯自動請辭。」施小惠以求厚利乃商人本色。
「是、是,多謝堡主。」刑管事鬆了一口氣,發現整個背因緊張而全濕了。
「張管事,這回的菜葉……」
一個個如坐針氈,面似如喪考妣般蒼白,戰戰兢兢地端著帳本以求一句讚美。
白震天是個賞罰嚴厲的男子,已屆二十八歲尚未娶妻,全部心思都投注在白家堡的商務上,無暇風花雪月,因此打造出風光的名號——冷面商首。
意思是商界泰斗,無人能及,冷靜中謀取暴利,不講人情。
他有一位同父異母的幼妹,生得嬌俏可人,上門求親者眾,其中不乏商家的主事者,人人力求表現地以博注意,是故,此時的氣氛較往日來得緊繃。
大約過了兩個時辰,該賞該罰的管事已魚貫而出,廳內頓時空曠許多。
人散之後的寂寥特別明顯。
「綠蝶,進來。」
一個鬼祟的粉綠身影訝呼地跺跺腳,吸著清艷小嘴。「討厭啦!大哥的耳朵更尖。」
「不在繡房繡你的水鴨,偷偷摸摸地在看什麼?」簡直像個小賊子。
「人家繡的是七彩牡丹才不是水鴨,你欺負人。」才剛及芊的白綠蝶不甘遭兄長取笑。
「女孩家不乖乖待在房裡,將來怎麼找得到婆家。」他冷峻的一視,口氣冷硬。
「每天不是針線就是琴弦,看得都煩了。」她好想出堡逛市集,買買小零嘴。
廚房的小喜老說堡外多有趣,人來人往非常熱鬧,總是有看不完的新鮮事,害她心癢難耐地想翻牆去見識外面的世界。
打小她身子骨就不是很好,與藥罐子同處了八年才逐漸康復,根本不被允許踏出堡門一步。
後來年紀長了些,娘親就逼著她學一些姑娘家的事,每日關在房裡縫縫繡繡,除了奶娘和近身丫鬟外,幾乎找不到玩伴。
她厭倦了當籠中鳥的生活,好想找些事情來打發時間,不然會悶死。
本要藉機趁著每隔三個月各地商號的管事會聚集在此的日子溜出堡玩耍,誰知昨夜太興奮睡不著覺,今天起晚了趕不及出堡被逮個正著。
真是氣煞人了。
煩?「綠蝶,你不小了,該懂點事,不許任性。」
「我哪裡任性了,要是你一整天對著同一塊花布也會受不了。」她埋怨地坐在太師椅托著腮,十足的孩子氣。
白震天劍眉一沉。「坐要有坐相,不要辱沒了自己的身份。」
她一懼地坐正身子,眼神流露出不滿。「大哥,你該娶個大嫂入門來管,人家又不是小孩子。」
「多事,把你的水鴨繡好,別嚇得煤人卻步才好。」是該為她打算打算了。
「跟你說是七彩牡丹了,不許曲解我完美的繡件。」她氣憤的說道。
縱使有百般缺點,做為兄長的人不稍說贊語還猛扯後腿,實在太可惡了,一點手足之情都沒有。
「綠蝶,收起你的驕氣,注意你說話的對象是誰。」他口氣不悅地臉上一肅。
「我……」她頓覺委屈地噙著淚光。
「堡主,小姐尚稚幼,你就別和她一般計較。」一旁老僕不忍的出言一護。
他一慨。「忠伯,你在堡內工作了四十餘年,規矩還看不透嗎?」
「是,堡主,老奴僭越了職分。」他慚愧的退到牆角,不再置語。
男女有別,主僕有分,此乃祖上定下的規範,不得違抗。
「把眼淚給我吞下去,白家的兒女沒有軟弱的權利。」冷喝一聲,白震天不許有啼哭聲。
自從他十六歲接下堡主一職,他就不時地勉勵自己要有所擔當,不叫旁人看輕他的能力,一心要抹去旁系親屬的譏笑。
在短短的十二年間他讓所有人瞠目咋舌,將白家堡擴充到原來的十倍大,商號遍及大宋江山,各種生意多少都有點涉獵。
但是在他心底仍有一絲不為人知的遺憾,時時侵噬他的生命——那就是無止境的孤寂。
沒人知曉日理萬機的他也會有害怕的事物,連他最好的朋友古桁都不曾挖掘到這一點。
「大……大哥,你凶我。」明明控制好不落淚,它反而落得更「慇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