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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唐絮飛

  看她的表情不用講也知道他猜對了。

  於是杜鎮基向她灌輸現代化大哥的作風。「現在的老大不稱『大哥』,我們稱之為『會長』;而我們組織也改稱為『集團』,我們的事業也稱為『公司』,有營利事業登記證,也合法地納稅,不可像以往一樣收取護盤稅,也不抽情侶稅,有正當的子、母公司運作著,當然也經營一些暴利事業——」

  「暴力?」

  「不,是利益豐厚的事業,如餐廳、PUB,還有休閒中心。」他所指的當然最專賺寂寞女人錢的牛郎餐廳,有小姐陪酒的酒店puB及可以帶出場的交誼處;好聽一點是休閒中心,明白點諸就是高級應召站、領有牌照的妓女院。唉,五黑再怎麼漂白也有一黑,是怎麼也改不完全的。

  雅蘭不懂他的專業術語,不過一聽之下直覺全是正當事業,也就放下懸宥之心,開始關心起雷皓來了。

  蜜蜜——得知雷皓中槍,次日便南下探望他。以往說什麼也不可能碰面的兩個女人,這會竟在醫院碰個正著。

  蜜蜜一直清楚杜香蝶這個女人,而雅蘭並不認得她,故蜜蜜三言兩語便哄得沒心機的雅蘭團團轉。

  她自稱是跟了雷皓多年的情婦,只因杜小姐強人所愛,再加上杜會長施以壓力,才使他二人不得不分開;而她現在已懷有雷皓的孩子,雷皓又怕得罪會長而不肯相認,故她是苦命的,也可憐她腹中的胎兒出生便要面對父不詳的難堪,又位又訴的。

  雅蘭一向心軟,聽她處境淒涼地懇求哭訴,淚水也跟著滑落。

  為了成全她,雅蘭決定舍下這一切,毅然離開雷皓,也算是替自己積陰德吧。

  笨笨的她傻呼呼地讓人牽著鼻子走,雅蘭照她的意思支開保鏢,連夜帶著孩子搬出高雄的家,母女外加孫兒四人搬到台南居住。

  幸虧蜜蜜慷慨,一張支票足以供給她日後的生活,才使得她們免受困頓之苦。在這其間,銀妹一直感到不對勁;但純樸的鄉下人總是比較好騙,再加上她們母女鮮少在外走動,「人心險惡」這個名詞對她們而言根本是不存在的。

  雅蘭說謊的技巧十分遜,也有夠爛的?

  銀妹問過她她們為什麼要搬家,而她總是以一些有的沒的作推托。 

  銀妹是個鄉下人,現在流行的「分居、離婚」等玩意兒是完全無法接受的,雅蘭只好告訴她:「阿母,是他嫌我與他的個性不合,所以叫我走人,不是我存心要搬家的。」

  銀妹見女兒吶吶地說著,也難怪阿皓會不喜歡她。

  阿蘭書不但讀得少;連講話也挺草包的。認了,她全認了;但銀妹對時下的夫妻動不動就提離婚感冒得很,是以百般叮嚀阿蘭絕對不可以鬧離婚。

  她們四人賃居在外,並托人賣掉那層樓,一切都看似在暗中活動。

  但雅蘭的行動早巳引起保鏢的疑心,再加上雷皓昏迷這三天,她一步也沒踏進醫院,這也未免大奇怪了!

  夫人不出現還不打緊,就連蜜蜜這酒女也來湊熱鬧。

  當雷皓醒來不見香蝶時,那張臉更顯陰沉了。

  她帶著孩子及張母全跑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他怎麼也無法再待在高雄,人一清醒便返回台北;至少那裡有他雄厚的地盤拱護著,也不用擔心冷槍會亂髮。

  終曲

  一個禮拜過去了,香蝶還是沒出現。

  雷皓負重傷,再加上心情放不開,脾氣也愈來愈易怒、暴躁了。

  儘管蜜蜜使出渾身解數的溫柔體貼,他還是無法忘掉受槍時香蝶掩住他的身進屋的那個畫面。她絲毫不畏懼死神逼近,一個孩子還抱在手中,依然掩護著他。

  想不透呀,何以在他醒來後她卻不見了?

  會長說過,她不是以前的杜香蝶,她本名是張雅蘭,一個她提及千百遍的陌生名字;她是善良、溫柔的,不可能在他最危急之時棄他於不顧才對。

  在事情發生的第十天,一封從台南寄至的信中,裡面還附了一張離婚協議書。他真不敢相信,她竟有膽向他提出這麼重大的事來。

  她是簽名了,但可笑的是,這簽名字跡與她在結婚證書上所簽署的卻全然不同,即使他百般的樂意與她宣告仳離,但也不會上當的,說不定對方還趁機告他偽造呢。

  更絕的是,她還下注,若有問題請寄回台南市金華路三段五十九巷三十七弄六號,下頭還打了個星星記號,言明本人不能親自前來,只收信不見人的話語,雷皓真不知該笑她天真抑是傻蛋。明明躲著他的人,又註明她的住址,還特別強調只收信件不見本人,這是什麼跟什麼嘛?

  蜜蜜得知杜香蝶做了這樣的蠢事,急得直跳腳。她懷疑這個杜香蝶智商低能,不如傳說中的精幹。

  蜜蜜當日便南下尋人,找是找著了,但只見張家門口貼著「不准雷皓進入」的紙條,旁邊一張則寫著「若有名雷皓的人來找,就說我們不住在這」。她神經呀,全講白了還能算是秘密嗎?蜜蜜撕下所有紙條,門鈴按得又急又快。

  雅蘭由陽台處望見是蜜蜜,還對她招手,全然不當她是第三者或是情敵對待。

  蜜蜜一來,便生氣大罵:「你這麼蠢,怎麼還有本事讓他非愛你不可呢?」她咬牙切齒地陳述,樣子還真像母夜叉。

  雅蘭被她僻哩叭啦地臭罵一頓後,才發現不對呀,什麼愛我愛得死去活來,又什麼非我不可的?眼前這個女人不是跟她說雷皓愛她,所以叫她得具君子成人之美的美德以成全他們嗎?怎麼突然冒出這些話?

  蜜蜜氣昏了頭,取出煙來深深地抽上一口,一時間煙霧散漫在這小小三坪大的客廳內。

  雅蘭警覺地問她:「一切全是你騙我的,對不對?」

  雅蘭自認單純沒心機,但並不代表她IQ零蛋。

  見蜜蜜煙抽得這麼熟練,也知她出身不會好到哪;再加上她一進門便口不擇言的,雅蘭失去了想幫她的決心。

  「你來不會只是要告訴我這些事吧?」

  「當然不是,我是要你再搬家。」

  「為什麼?搬家很累人的那。再說高雄的房子也還沒脫手,我沒有錢再搬了。」

  她說了她的難處,蜜蜜二話不說便道:「走,我們去領錢,錢一到手你必須馬上搬。」

  蜜蜜只想快點打發她走,她相信雷皓等人馬上就要來了,再不走會來不及,所以她幾乎可說是強拉著雅蘭出門。

  她們才離開,銀妹就牽著小邑、手抱著雲曦回來,一進門立刻被一股濃郁的香水味及煙味嗆住了,也知道一定有客人上門;而這客人來歷肯定是不清不白的,擦那麼濃的香水,又抽著煙,哪是好人家的女兒會做的事?

  雷皓照著住址南下找人,一大票人馬形成熱鬧的畫面,保鏢還不時得充當交通刑警負責指揮進退,以疏通車流及圍觀的群眾。

  突如其來一陣尖銳的電鈴聲響,銀妹探出頭瞧見一大票黑道份子,整齊畫一的墨鏡與西裝,排排站地並列成一隊。她認得了,是她那無緣的女婿。

  銀妹開了門讓他上來。「阿皓,怎麼有空來?」

  一句阿皓叫得他備感親切,緩和了臉上僵硬的笑容。「香蝶人呢?她不在嗎?」

  銀妹回道:「我也才剛進門沒多久,但我找了一會,就是不見她人影。」

  他見張母挺純樸的,應該沒理由騙他才是。於是乎,他提出要在此等她回來。

  打一進門後,他便和睽別已久的兒女逗玩著;而他的手下則站在門外,一動也不動的。

  不知情的鄰居還報警請來了警方,經過一番交涉,才知這位大哥自台北遠道而來是為了與妻子「商談」而非「談判」,方化解了一場對峙的危機。

  雅蘭傻傻地跟著管夙蜜去提款,她一再警告:「拿了錢馬上走,走得遠遠的。」

  「喔。」雅蘭其實也不是真要管夙蜜的錢,她一心只為了要成全雷皓與管夙蜜的一段情。但她要搬家又沒經費,母親年紀也大了,自己想出門工作又放不下家中的孩子;三心兩意的,很快地便坐吃山空了,不得已才得接受管小姐的經濟援助。

  管夙蜜讓她一個人回去,故她並不知現在張家已有大隊人馬前來了。

  雅蘭在巷口便見賓土車一輛接過一輛,她還不以為意,只是覺得很奇怪,這一大群人在她家門前做什麼?

  她不敢走進去,只是在外徘徊;不過腦海中一出現壞人正對她的阿母嚴刑拷打之慘狀,她再也控制不住了。

  才一穿過人牆,數十位保鑣紛紛鞠躬喊:「大嫂!」

  雅蘭怕死了,這場面比在電視上所看見的黑社會更駭人。她快速閃人自家門口,也認得了其中幾個常在雷皓身邊出現的人物,心裡自然也有個譜了。

  雅蘭推門便看見他與孩子們正玩得開心,小邑爬在他的背上,使他一身筆挺的八服成了抹布似的皺掉了,而雲曦則在他身上又爬又翻的好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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