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什麼?啊?」受不了她的冷嘲熱諷,他怒不可遏的吼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懂個屁!」
「是,我不懂,我是不知道!」她握緊雙拳,氣得吼回去:「你什麼都不說,我怎麼可能知道!」
他僵住,怒瞪著她,咬牙道:「你以為你比我好到哪裡去?」
「至少我什麼事都會說出來,不會把一切都悶在心裡!」
「狗屁!」他嗤笑一聲,伸手指向門口跟來看戲還擠到人群最前面的文森和娜娜,
「你什麼事都說出來,那他們是誰?你敢說你不認識他們?」
寧寧一僵,臉色發白,但她沒有轉頭看他們,只是瞪著他。
霍克冷聲道:「說啊,說你不認識他們。」
「你想知道?好啊,可以,我告訴你!」她白著臉,雙手抱胸,冷笑兩聲,開始一個個挑明了講。「歐陽文森,今年四十八歲,職業賭徒,他是我爸。站在他旁邊的是我媽李娜,外號娜娜,今年四十五歲,超級大老千一個。在你後面看熱鬧的黑人叫約翰,從小看我長大的職業打手,他教我拳擊。正在下車的分局長叫利奇,我爸媽被關到警局時,他會買漢堡給我吃。莎拉阿姨是發牌員,麗莎姊是脫衣舞孃。麥克叔叔是個騙子,里拉叔叔在城外開汽車旅館。現在走過來的老班在三條街外做租車生意。這些是目前在場我認識的,抱歉還有其他人不在,需要我把他們全部叫過來給你瞧瞧嗎?」
乍聽到這些,看著她冒火的雙眼,霍克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我可笑的英文名字?我的生平?」她走到他面前,瞇眼冷聲道:「我那該死的英文名字叫LUCKY!我從小在世界各地的賭場、飯店、汽車旅館和警察局長大。我沒上過學,只能透過函授課程來唸書。我懂七種語言、十三國髒話,還有一切你所知道和賭博任何有關的東西!你知道嗎?你有我所羨慕的一切,你卻該死的不懂得珍惜!你父親或許冷血,但他提供了你一個富裕安定的環境,結果呢?你只曉得對那早八百年前的事情念念不忘,死命的鑽牛角尖,卻又頑固的不肯面對它,只會讓它在那裡長瘡化膿——」
他被罵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抓著她的手腕,惱羞成怒的低咆:「就算如此,那也不關你的事!」
寧寧閉上了嘴,瞪著他。
她費盡一切力氣才沒讓淚水飄出眼眶,她只是瞪著他,眼也不眨一下,臉色死白的啞聲開口:「對,那不關我的事。你的事,的確和我無關。所以,把你的手放開,我會立刻消失,讓你眼不見為淨。」
他緊抿著唇,眼角抽搐。
「放手!」她冷聲喝斥。
他在下一秒火大的甩開了她的手,寧寧握著疼痛發紅的手腕,咬牙忍住就要奪眶的淚,氣怒的轉身招下一輛計程車。
霍克緊握著拳,瞪著她打開計程車的門,一瞬間,有股衝動想將她強行扛回飯店裡,把她先關上一百年再說!
然後她停了下來,回過頭。
他的心跳在瞬間停止。
「對了,還有一件事。」寧寧緊抓著車門,一臉冷然的看著他。「從現在開始,我們分手了。」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轉身,上車關門離去。
她走了?她竟然就這樣走了?她怎麼敢就這樣坐車走掉?
霍克瞪著那輛絕塵而去的計程車,久久無法動彈。
分手?她要和他分手?這女人在說什麼鬼東西?
「真難得,你竟然被甩了。」
一句幸災樂禍的話讓他回過神來,見到路克那張臉,他只覺得火氣上湧,「你在這裡做什麼?」
「查看是什麼人在大門前聚眾生事。」路克面無表情的說,一雙眼卻一副看戲的樣子。
壓住想扁人的衝動,霍克轉身大踏步走向電梯,所有人自動讓開一條路給他。
路克跟在他身後,在進電梯時,挑眉問道:「你不追嗎?」
「追什麼?有什麼好追的!」電梯門緩緩合上,他憤恨的冷聲咬牙道:「世界上的女人多得是,又不是只剩她一個!」
夜空裡不見一絲星光,所有的星辰都被地上絢爛的燈火奪去光彩。
霍克靠坐在窗邊,手裡拎著一瓶威士忌,直接對嘴灌了一口,卻牽動了腹部上的淤青。
「Shit!」那個天殺的、該死的暴力女!
他忍痛又灌了一口,火辣辣的液體流竄入喉,燒灼著胃。
走就走!分手就分手!女人再找就有了,有什麼了不起!
他霍克·巴特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鬼才希罕那個性奇差無比的女人!
又彆扭、又龜毛,脾氣又大得不得了!
說他愛鑽牛角尖?她自己還不是一樣!只不過是個陳年惡夢而已,就算他不想說又怎樣?這幾年他還不是過得好好的!
他早該曉得女人都是這樣,給她點甜頭,她立刻會爬到他頭上來管東管西的,連那些陳年往事都不放過,他就是想在角落裡腐爛到死不行嗎?
Shit!酒沒了。
把酒瓶倒過來用力晃了兩下,連一滴都沒有滴下來。
算了,去睡覺……
丟掉空瓶子,他搖搖晃晃的起身走回床邊,下次他一定要記得找那種溫柔可人、胸大無腦的波霸,才不會為了一點小事就鬧脾氣,不會對他動手動腳的,不會整天想著要挖他的惡夢、戳他的傷口——
他癱倒在床上,卻在枕頭上聞到她的味道。
「該死的女人……」他厭惡的喃喃咒罵,大手抓住枕頭,一把將它丟到地板上,可沒有兩秒,他又忍不住伸手將它給撈了回來,閉眼埋首其中,著惱的再度咒罵出聲。
「該死……」
一個星期過去了,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在和他作對,還是只有這個城市?
幾天前,飯店門口的消防栓被一輛車給撞掉了,消防隊姍姍來遲,大水淹進一樓大廳和地下室,他們動員了一半的員工,花了三個小時才把水弄乾。
然後,市府派人在飯店大門口挖了個大洞,說是要做道路維修,結果搞了半天才發現挖錯地方了。
前天晚上,全城的飯店大放光明,他這棟卻停電?連他們飯店自己的發電機也在運轉不到五分鐘後跳機,維修人員修了一個小時,才恢復供電。
跟著,是飯店的賭場,似乎是全城高明的賭徒和老千都來了,他們佔據了所有的桌台,在短短數天內讓飯店損失了幾百萬美元。
他知道是怎麼回事,猜也猜得出來是怎麼回事。這些全都是她的雙親和那些聚集在這城市裡,把她養大的叔叔阿姨哥哥姊姊們搞的鬼。
他曉得應該想辦法解決那些人,可他卻提不起勁去對付他們。
他不想再去想她,所以每天早上起床後,他就下樓工作、開會、解決那些接二連三的麻煩,他微笑,他說話,他扮演那個風流倜儻、人見人愛的霍克·巴特,一直搞到三更半夜、筋疲力盡才回到樓上休息。
可每回躺上床一閉上眼,他卻又會看見她的臉,冷漠的、氣憤的、羞紅的、喜悅的、尷尬的、不安的、傷心的、熟睡的、溫柔的……
她那些旁人未曾見過的柔情和羞赧,總是讓他怦然心動,無法忘懷。
他不想再想她,卻無法控制的一天比一天更想她。
他沒有一天不夢到她,那該死的女人甚至闖到他的惡夢裡,在拍攝的棚裡、車禍的現場、醫院的病房裡出現,尖酸刻薄的對著他指責叫囂。
可每天早上醒來後,當他睜眼不見她,卻讓他更加焦躁惱火。
他曾經試著和一位來表演的女明星約會,那女人胸大無腦、溫柔可人,但是一整個晚上下來,他只覺得她言語無味,實在無趣到了極點,菜還沒上完,他就把她丟給路克,藉機溜了。
時間滴答滴答的走,風捲雲動,日昇日落。
世界似乎再度失去了顏色。
從窗戶看出去,天是灰的,地是灰的,每一棟飯店都是灰色的,每一盞霓虹也都是灰色的。
像是無聲的黑白片——
呆。
第八天,他笑不出來了,連應付的笑容都牽扯不出來。
路克走進來的時候,他只是坐在皮椅裡,看著窗外萬里無雲的天空發愣,直到路克拿起電話塞到他手裡,他才回過神。
「你的電話。」路克伸手在這不負責任的老闆面前彈了下手指,開口道:「洛杉磯打來的。」
他有些茫然的舉起話筒,「喂?」
「霍克嗎?」
他又茫然了兩秒,才聽出白雲的聲音,精神一振,「我是。」
「你在忙嗎?電話剛響了很久,如果你在忙的話,我可以晚點再打。」
「沒有。」他坐直身體,握緊了椅把,迅速回答:「我沒在忙,現在沒了。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你別緊張。」白雲語音帶笑,柔聲道:「只是我再過幾天就要回台灣去了,所以打電話和你說一下,謝謝你之前的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