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更可疑了。」她斜看他道:「沒來由的把我『供奉』著,你要想做善事,方法多的讓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可變個花樣玩,就是無需做到這種程度吧?」
「你是怎麼了?這對你有利無害,還不好嗎?」她這「匪諜就在你身邊」的小心態度,讓他啼笑皆非。
想照顧她的念頭其實早在十八年前在暗地打探過她的環境後就已萌生,但那時他心有餘而力不足,總不能讓她跟著他吃苦受罪。但現在他已不是當年那個自身難保的少年,在證實她的身份後,他甚至衝動的想要立刻將她接回家照顧,偏她,防他就像防賊似的,在她眼裡他似乎更像個獐頭鼠目的小人。
「才不要!」她朝他吐個舌頭老練的口氣道:「根據我在夜市擺攤數年來的經驗顯示,所謂。便宜沒好貨。,更何況是免費而且還自動送上門來的。有問題,你大大的有問題。」
打量的眼神緊瞄著他全身上下,想找出他到底哪兒有問題。既然外表看來無懈可擊,那麼最大的問題可能就在於……她盯著他輪廓分明、俊逸的臉龐,頂上那顆腦袋瓜兒大概就是他最大的問題所在了。
「便宜沒好貨?你把我當成水果攤上賣不出去的爛西瓜?」他被她給逗笑了,原來連送人都沒人要他。偏他,還想免費的纏她到底。
「嗯!」她用力的點下頭。但不知道這麼說,他會不會惱羞成怒的乾脆也當她是西瓜,一刀砍成兩半,那可慘了。只是不說明白點,又怎能讓他打消繼續耍弄她的念頭。
「好吧,我現在知道自己的行情已經落到谷底了。」他歎,偷瞄了她一眼。
「也沒那麼糟啦,除了我以外,還是有很多女人會把你當寶的。」她安慰的說。
因為要考慮的因素實在太多,以致唐靖文從來就無法像一般女孩子那樣的放縱自己的感情,如果撇開那些現實因素不談,以他的外表談吐,她相信他的後頭確實跟了一卡車條件比她還要優秀的女人,並且一個個拿著蓋好章的結婚證書追著他,等他填上姓名。
從她良心不安的表情,他打心裡笑了。
「好啦,看在你這幾天讓我吃香喝辣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綁架我的事,現在我可以回去了吧?老天,我竟然蹺了這麼多天班,這下可好,我那鐵公雞老闆非頂著吃了麻辣鍋後的關公大臉來伺候我,沒有全勤還要扣薪水,你可把我害慘了。對了!既然你想做善事,我就順便指點你條明路,喏!賠償我這幾天的損失吧,算你便宜點,五千塊就好了。」雖然這幾天她像度假般的享受極了,不過她沒去上班,也沒到夜市擺攤,不知少賺了多少錢,跟他要求賠償她的金錢損失,應該不過分。所以,她理所當然的伸手「討債了並準備若他要開口抗議時,再好好的把帳算給他聽,沒加上利息已經是對他天大恩典了。
卻沒想到,他真給她錢耶!並且爽快的數都沒數就遞給她一疊鈔票。
接過後她呆看著,光用眼睛瞄了眼,用手掂著那厚度重量,她知道他給她的遠超過她的要求。
「不用這麼多啦。」嚇了跳,她反倒覺得不好意思,抽了五張鈔票起來,剩下的又還給他。
「留著吧,這是給你的零用錢,以後別那麼辛苦的上班兼差,把自己養胖點,等過陣子再考慮一下將來想做什麼。我知道你高職畢業後就開始工作,所以你若想要繼續唸書的話,我請家教幫你補習;要真對讀書沒興趣,想學個一技之長,我也可以為你安排,或者……」他笑容滿面的說:「如果你比較喜歡悠閒的過日子,就照目前的生活方式也無所謂。」只是,以她閒不下來的個性,這個建議應該是最先被淘汰的一個。
「你為什麼要給我零用錢?我又為什麼要接受你的安排?如果你想滿足自己當大善人的虛榮心,麻煩你找別人去,我只拿我該拿的。」她不高興道。
難道在他的心裡她像個乞求施捨的乞丐?臉色一沉,她硬把那疊鈔票塞回他手中。
「我沒有意思要左右你的人生,更沒看不起你,這都是你該得的。」見自己的一番好意反而傷了她自尊心,他忙解釋。
「那你說,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沒道理啊!」
就算他沒炫耀的意思,但絕對有企圖,不過究竟是何企圖,就不是她這不怎麼聰明的腦袋瓜猜的出來的。她唐靖文有幾兩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所以他這不求回報的付出,不管是何理由都薄弱得教她無法接受。
她一向秉持著先苦後甘的生活哲學,所以窮歸窮,可不想為了一時享受而欠下人情,萬一下輩子要做牛做馬償還的話,那多淒慘!而且到時還得加上欠了一輩子的利息。
「因為你曾經幫過我。」而且不止一次。
「我只是拿了幾塊瓦片順手砸到幾隻亂咬人的瘋狗,這恩情還不到山高水長、感人肺腑的程度吧?」
「受人點滴泉湧以報!我不想佔你便宜。」他笑答。
唐靖文看怪物似的瞅著他,好吧,老天爺竟然讓她碰上個捧著鈔票上門請她「笑納」的怪人,她這是走什麼運?
「我不習慣當『櫻櫻美黛子』,所以,我還是回去過我原來的生活,上班工作賺錢養家。你呢,如果這麼想回報我的話,就買個存錢的大豬公擺在房間裡,每當你又心癢難耐想要回報我的時候,記得丟幾張鈔票到豬公肚子裡。為了節省時間,我建議你採月結方式,一個月後我再來收錢。對了,那存錢的大豬公要買透明的那種喔。」
她張開雙手比劃給他看,心裡則不停的竊笑。照她猜測,用不了一個月的時間,只要他看見自己竟然砸下那麼多錢餵豬公,不心疼的嚇呆了才怪,還敢不敢開口閉口就是報恩報恩的。這就是她特別強調要買個透明存錢筒的原因,好讓他一覽無遺的看著自己白花花的鈔票。
「如果你喜歡把錢放在存錢筒裡,我會照你的意願,至於回去上班這件事,恐怕難以如你所願。」
「為什麼?你還想繼續『供奉』我?」
「安全因素是其一,另外……我正想告訴你,我幫你把工作辭掉了。」頓了頓,看看她沒啥反應後繼續道:「當然包括餐廳那份假日工作。」
她不是無所謂而沒有反應,而是被他嚇傻了,他竟然一次砸破她兩個飯碗?!以後呢?他以為老天爺會從天上丟金塊銀塊給她嗎?
「你說什麼?你知道我一個月有多少開銷嗎?房租水電、還有給家裡的生活費,一個月沒有五萬塊哪能打平,你要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啊?」咆哮叫道,說什麼報恩,是來找她碴的還差不多。
「別急,這些事我都會幫你處裡好。」
「處裡多久?要是哪天你撒手不管,我又要從頭來過,好工作很難找的你知不知道?」管他說得再誠懇,她還是不能安心。
「這點你放心,我說話算話。」
「趙先生,你是沒看過報紙上壯年子女棄養老弱父母的新聞嗎?親生子女都會做出這種事,更何況我們非親非故,八竿子都打不著一塊兒。就算今天是愚人節,你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
關於這點他不否認,世風日下什麼樣的人都有,她會心存懷疑也是人之常情,但他會以行動證明他的誠意。
「如果你還不放心的話,我可以開張支票給你作為保證,或者……你想找個律師來作見證?」不管什麼方法,他都可以依照她要的方式去做,只要能讓她安心的在這兒住下來。
「我不要,我只想回去。」
沒來由的跑出個人對她掏心掏肺,誰知道他葫蘆裡賣什麼藥?最重要的是,她雖偶爾會貪小便宜,卻還沒貪心到覬求非分之財。
「你非這麼固執不可嗎?」站在她面前與她對視著,他低頭問她道。
「哪裡,和你比起來我是小巫見大巫。」抬起頭,她不甘示弱的立刻回敬。
沒轍,他只好曉以利害:
「你是見過那些找我麻煩的人,應該知道他們不是鬧著玩的,想想看,要是哪天你碰上他們的話,結果會是如何呢?」
抬眼輕瞄他一眼,眼神就和那些壯漢所持利刃一般銳利,他說得沒錯,對他們而言,對付她就和切青菜蘿蔔般輕而易舉,要是有一天她真的落在他們手裡,那時大概就是她跟這個世界說再見的時候。
「可是你整天把我關在這兒,我會悶死的。」鼓著腮幫子,她左右為難的真想拿塊豆腐來撞撞,或許能叫她撞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悶死也好過慘死吧。」
他趁機鼓動道,卻立時被她瞪了眼,大概是覺得他就會說風涼話。
「我可以住在這裡,但是別想叫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既然你有那個閒錢請保鏢在這兒守著我,那麼應該也可以讓他們在我外出時保護我,雖然身邊老跟著個人實在很礙眼。」吁口氣,這是她忍耐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