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帶希玟回去休息了。」
回程上,世繹詳細詢問車禍的發生狀況,更是仔細詢問了希玟的受傷情形。問完後,他便一路沉默到家。
一踏進住處,世繹立刻要希玟沐浴、更衣,然後就寢。
被迫躺在床上的希玟,有滿滿的不甘願。
才九點多而已,教平常習慣十一、二點上床的她,怎麼可能睡得著?再者,她有滿滿疑惑想跟世繹談,可是一回到家,他就要她洗澡,完全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明天,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到了那裡,我會把所有關於我的事情向你坦白。」世繹為她蓋好被子後,坐在床邊。
「我——」希玟本想問他,在醫院裡,他說的那些話是認真的嗎?但世繹卻不讓她問。
「噓。聽話,現在什麼都別問。」他按住她的唇瓣,看著她寫滿疑問的雙眼。「明天我一定有問必答,好不好?!」
她只好點點頭。
「我愛你。」
這是他第二次說「愛」這個字眼了,比起第一次的稍微猶豫,這回他的態度有無法動搖的肯定。希玟認真期待著世繹說的「明天」,不管他要帶她去哪兒,她曉得他們之間就要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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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大把花束,靜靜躺在車內後座——一束純白色玫瑰、一束紫色鬱金香。
車子停在一座像是私人花園的大門前,世繹下車對門旁的管理員說了幾句話,黑色大門便緩緩自動往一旁拉開。
他將車子停進一塊規畫成停車位的空地上,下車將兩把花束拿在手上。
希玟跟著下車,張望著一整片如茵綠草,與花園裡惟一一條筆直、不知通往何處的人行步道。
人行步道兩旁,整齊地栽種了一棵棵低矮綠樹,她的環境觀察因世繹靠近而暫時中斷。
「走吧,我們必須走一小段路。這束花你先拿著,等會兒你會需要。」他將那束白色玫瑰花,交到希玟手裡。
走上人行步道,世繹很自然地用空著的另一隻手,牽了希玟沒拿花的手。
短短三分鐘路程,他們沒多久就走到人行步道的盡頭,步道連接的是另外一片廣闊的綠色草坪。
但是不同於先前的草坪,這一片草坪上有一塊塊距離相當、形式整齊的貼地大理石碑。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反射在一片片黑亮大理石碑上,顯得特別耀眼。
從步道上,看不清楚石碑的用處,不過遠遠隱約可以看見石碑上頭似乎刻著字。
世繹拉著她的手,往其中一塊大理石碑走去。
直到他們走到石碑前,希玟才看清了石碑上刻的斗大字體——
愛子 宋懷煜 一九七二年十月二十六日∼二○○年二月十七日
希玟一看清石碑上的字體,立刻放開世繹的手,蹲下身輕輕摸著因陽光照耀而熱燙的石碑,一臉無法置信,而眼淚幾乎是立刻跟著在同一秒裡滑落。
「這是宋家的私人墓園,沒有宋家允許,外人沒辦法進來。」世繹說。
「謝謝你……」她怎麼都沒想到,他能帶她到懷煜的墓前,除了謝謝,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儘管這些日子,她想懷煜的時間少了、想起他也不再那麼痛苦,可是每每想到懷煜,她心裡的濃濃遺憾還是在!
不能送懷煜最後一程、不能到他的墳前致意,是太大太大的遺憾……
她終於懂了,他給她一束白色玫瑰的用意。如果他能早些告訴她,那麼她就能帶懷煜生前最喜歡的百合。不過沒關係,重要的是,她終於看到懷煜了。
「那天在餐廳聽你說那些話之後,我就想帶你來了。只是後來……」後來,他忙著克制自己的情感、忙著逃避她。「對不起,這麼晚才帶你來。」
希玟用手背拭去眼淚,將一大束白色玫瑰放上大理石碑。
這裡,一點也不像墓園,懷煜應該會喜歡這個美麗花園,比起宋家人,她能為懷煜做的太少了。「謝謝你、謝謝你帶我來這兒,若不是你帶我來,我一輩子都沒辦法再見到懷煜……」她站起來面對世繹,眼淚克制不住地往外奔落,太多過於強烈的感覺,讓她不知如何表達。
她真的感激世繹帶她來這裡,滿滿的感激……
「有哭就好了,別哭得太傷心。我相信,懷煜也不希望你太難過。」他拿出手帕,幫她擦拭暫無停止跡象的眼淚。
「他們怎麼會讓你進來?」
「我跟宋家有一些生意上的往來,彼此都算熟識,所以當我打電話跟他們說我想來看看,他們二話不說就給了我地點,並通知管理室我會來。」
「謝……」她滿滿的感激,不知該用什麼方式表達,除了一次又一次說著謝謝。
「噓。」他用食指按住她的唇,止住了她的道謝。「別一直跟我謝謝,這樣就夠了。今天我帶你來,其實有另一個目的。在我將剩下的這束鬱金香交到你手裡前,我要告訴你一個有點長的故事,你願意聽嗎?」
希玟點頭,沒再說話。
「等我說完故事,我再告訴你帶你來這裡的另一個目的是什麼。那邊有一棵大樹,我們到樹下坐,這麼熱的天氣,我擔心你受不了。」他指著草坪上距離石碑最近的一棵大樹,拉著她的手就要走。
「我能不能先跟懷煜說幾句話?」
「好。我先到樹下等你,別說太久,因為我會吃醋。」才說完,他轉身馬上離開往樹蔭底下走。
約莫五分鐘,希玟坐到世繹旁邊的草坪上。風涼涼的,雖然有陽光,但樹蔭底下的溫度其實是正好的舒服。
早已坐在草坪上的世繹,轉頭望著才坐定的希玟,手忍不住伸到希玟的發上,撥了撥她稍稍凌亂的短髮,說:「準備好聽故事了嗎?」
「嗯。」
「這個故事有點長,可能需要你花一點耐心。」
「是個精彩的故事嗎?」
「精不精彩我也不知道,不如你聽完後,告訴我你覺得精不精彩,你覺得如何?」
「好啊。」突然之間,他們的相處變得好自然,也許是這樣的和風綠蔭、也許是暖暖的陽光照得人也跟著暖暖的……
「有一個小男孩,從他有記憶開始,就住在孤兒院。有一天,孤兒院來了一對姐妹,這對姐妹的父母在一場大火裡喪生了。
「剛住進孤兒院的姐妹,常被孤兒院裡的其他小男生欺負,小男孩從第一眼看到那對姐妹,就覺得自己有義務要保護她們,那年小男孩才十歲。
「小男孩十四歲時,有天下午在街上遇見一個改變他一生的男人,男人問小男孩願不願意學習武術、報效國家?還可以賺很多很多錢。小男孩沒多想什麼,只想著如果有很多很多錢,就可以讓他想保護的女孩,過快樂的生活。」
希玟注意到他的眼神好溫柔,好似在緬懷著很溫馨的過往,她被他臉上散發的幸福神情,深深吸引住了。
「就這樣小男孩開始習武,男人告訴小男孩,只要他能一個一個打倒教他功夫的師傅,成為武道館裡最厲害的人,將來他能賺的錢,就是武道館裡最多的人。
「十八歲那年,男孩終於離開孤兒院,他向那對姐妹承諾總有一天會帶她們離開孤兒院。
「沒多久,男孩跟當初帶他習武的男人,簽了一紙合約。後來他才知道,他成了國家秘密組織裡身手最厲害的年輕成員。
「男孩開始賺錢,每完成一項任務,他的上級就會給他一筆可觀的獎金。很快的,他存夠錢買了第一棟房子,也實現諾言將那對姐妹接出孤兒院。
「幾年過去,男孩變成男人,他發現他愛上了姐姐。二十三歲那年,他娶了姐姐,以為兩個人可以一輩子幸福快樂。
「可是他錯了!他的任務變得越來越複雜,從單純的國內任務,變成跨國任務,有時候他甚至必須扮演壞人。
「他從沒想過告訴他的妻子,他究竟從事什麼工作。他以為這麼做是為了妻子好,因為妻子知道的越少,為他擔的心也會越少。
「有一回,他為了一個很特殊的任務,必須到洛杉磯住一段很長的時間,所以他把妻子跟妻子的妹妹一起帶到美國。」
原本溫柔的幸福神情,在世繹的長長敘述裡,慢慢摻進悲傷,希玟看著他的轉變,明白了他正說著的故事,是他的過去。
「到了洛杉磯,他幾乎沒時間陪妻子,為了任務他常常一兩個星期見不到妻子,雖然他盡量安撫他的妻子,但他的妻子……」說到這兒,世繹停頓了片刻,重重歎了一口氣。
「他的妻子以為他背叛了他們的婚姻,加上到了美國之後,他們的妹妹也變了、常常不回家。」
世繹想起妍 的死,或許在妍 心裡,也自責著妍妍的死吧。在妍妍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卻找不到任何人。
「有一天,他跟另一個女人一起出任務,那已經是特殊任務的最後一天了。他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天,他的妻子竟然很巧合地看到,剛完成任務的他跟另一個女人從飯店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