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她輕呼了一聲,不敢吵醒他,卻又怕他睡在這兒受涼。
想了想,花艷伶躡手躡腳的走到床邊拿起棉被,再輕柔的往他身上覆去。
雖她已刻意放輕動作,但突如其來的重量還是讓慕紹頎緩緩的睜開眼眸,抬起頭望向花艷伶。
「對不住,吵醒你了。」歉疚的望著他,花艷伶小手絞在一起。
坐直身,慕紹頎拿開被蓋在身上的棉被,將之放回床上,閃爍的眸子凝望著她。「你去哪兒了?」
「這……」
「先不論你去哪兒,你都該告訴身邊的人一聲,你難道不曉得擔憂的滋味不好受?」他之所以在這兒,無非就是想讓她知道,還有人在等她。
而既然有人在等她,她就不應當讓等她的人懸著一顆心。
「是……這點我承認我錯了。」理虧讓她乖巧的認錯。
「你去哪了?」
「我……隨便上街逛逛。」花艷伶心一橫,謊言自然的脫口而出。
「為什麼要說謊?」慕紹頎瞇起雙眸,鷹般銳利的視線射向心虛的她,讓她無所遁形。
「你怎麼知道我說謊?」話一出口,她心裡直覺的喊糟,她這樣一說,豈不是不打自招?!
「你回去了?」事實上他早派了人跟在她身邊,因為上回的刺客事件讓他想要保護她,卻意外發現她居然偷跑回去。
當然,他沒關著她,要去哪兒都是她的自由,但她不該完全沒有通知就消失不見,更不該瞞著他跑回紅伶閣。
「沒錯,我是回去了,那又如何?」她討厭慕紹頎好像一副她做了多罪惡的事情一般,如此的質問。
「為什麼瞞著我?既然問心無愧又何須掩人耳目?」咄咄逼人,他希望花艷伶能與紅伶閣完全劃清界線。
偏偏她又一副不領情的樣子,難道她真那麼喜愛自甘墮落?!
「因為……因為你根本看不起紅伶閣,你視那裡為賊窟!」她不想吵架,真的不想,可是為什麼他要逼她?
慕紹願讓她左右為難,紅伶閣那裡有她愛的人,但他卻殘忍的要將她完全捨棄!
「是你讓我看不起。」
「你……我從來不曾認為我是下賤的、低等的,紅伶閣也一樣!」人皆生而平等,為什麼要讓特定的人烙下印記?
她不只為自己叫屈,也為其他被藐視的人喊冤!
「你!」頓時,慕紹頎覺得花艷伶壓根是冥頑不靈,甚至完全將自己的好意踐踏在地上。
「我哪裡錯了?」花艷伶用手拍著自己的胸口,疑惑的眼眸瞅著慕紹頎。
水漾的大眼幾乎眨出淚來,她痛恨別人無法明瞭她的想法,痛恨這種無力感,有種有理說不清的無奈。
「你就這麼喜歡做那種工作?!」慕紹頎有著跟花艷伶一樣的無奈。
雙方都想讓彼此瞭解自己的想法,沒想到堅持己見的後果卻是更加背道而馳。
「本姑娘賣藝不賣身,要你多管閒事!」花艷伶賭氣的撇過頭,不願再理會頑固的慕紹頎。
對於他的不諒解,花艷伶感到鬱悶不已。
「你住在這裡,我就有權管你的一切!」
「好、好……我現在就走!」氣極的花艷伶轉身用力拉開門扇,臨走前還踹了下一旁的盆栽。
「可惡!」慕紹頎望著花艷伶氣沖沖的背影,大掌揮下桌上的茶具,瞬間地上充滿陶瓷的碎片,但他氣悶的心情依舊無法得到發洩。
「氣死了……」花艷伶從回來的後門又衝了出去,突然感到又氣又累又疼。
方纔沒踢痛盆栽,反而踢疼了自己的腳,讓她好想哭……
這下倒好……這麼晚了,該去哪兒好?
紅伶閣離這兒有一大段距離,總不能要她徒步去,那她可能走到天明也走不到。
她邊走邊想,突然一陣暈眩襲來,肚子也咕嚕咕嚕的叫著,提醒她今日只進食了一餐。
吸著凍人心扉的空氣,腦袋愈來愈昏沉,該不會是讓雲姨給傳染了……若真是這樣的話她還真倒霉,自己的病也才好沒多久……
腿一軟,在接觸地面之前,花艷伶心中嘲諷的想著——果然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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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著眼睛,花艷伶奇異的望向四周,不解的敲了下自己的頭,自問著,「這是哪兒?」
脫俗典雅的裝潢、細緻的雕花刻紋,說明她所身在的地方不是一般人家,但她卻絲毫記憶也沒有。
掀開身上的絲綢被,想坐起身子卻覺得全身酸疼,掄起小拳頭敲了敲手臂,才感到舒坦了些。
「你醒了呀?」突然,一名女子推門走進來,手捧著膳食巧笑倩兮的對著花艷伶道。
「你是?」望著眼前的女子,她疑惑的開口。
不是她在吹噓,她從未見過比自己更美的姑娘,但此時出現在跟前的女子,美色與她不相上下外,還多了一股成熟的韻味。
「我姓梁名弄梅。」她淡柔的微笑,舒適的想讓人更加親近她,好似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甜淡,間接感染到花艷伶。
花艷伶不自覺的跟著漾起笑容,「嗯……」好耳熟的名字,她好似在哪兒聽過?
「要不要先用膳?」梁弄梅將手中的餐盤放置在桌上,走到花艷伶面前將身上的披肩解下給她被上。
「這?」靜靜的讓梁弄梅給她繫上帶子,手觸著上好的綢緞,她疑惑的望向那翦翦水眸。
「剛睡醒容易著涼,披著吧。」
「謝謝……」梁弄梅的親切,讓她感到一股暖意打從心底冒了上來。
打了個結,梁弄梅對著花艷伶伸出手。「用膳?」
「好。」花艷伶微笑了下,將小手覆上那雙白玉般的手,決意喜歡上這名親切的姑娘。
她將花艷伶牽至桌邊坐下,添了一碗飯遞給她,自己則是含笑的望著她。
「你不吃?」接過飯,花艷伶看著桌上的菜餚,才發現自己早已飢腸轆轆。
「我吃過了,現在已經是末時了。」
末時?她居然睡了這麼久……
「喔……」拿起筷子,花艷伶開始吃著眼前的飯菜。
邊吃腦中邊運轉著,現在她到底在哪兒呢?她應當是給人家「撿」回來的吧?
「我吃飽了。」放下手中的筷子,低首朝梁弄梅點了下頭。
看著還剩下半碗的米飯,以及幾乎沒動到的菜餚,沒多說什麼,梁弄梅朝著門外喚來丫環將之撤去。
雖然花艷伶是很餓沒錯,但本來她食量就小,而且對於點心比較有興趣,再來就是讓人盯著她吃,讓她食不下嚥。
「你……不問我是誰嗎?」花艷伶澄亮的雙眸瞅著梁弄梅,總覺得對她的名字很熟悉。
「這……老實說,你的大名我早有耳聞。」梁弄梅不願隱瞞的據實以告,早在她救回她時就已然知曉她的身份。
昨夜外出回府的途中,碰巧見著她倒在冰冷的地面,不多做考慮,當下便把她帶回府。
而之所以不送她回屬於她的地方,則是考慮到她的意願……
「果然……」她早該想到。
不過,從另一面來想,她倒是聲名遠播、家喻戶曉……
「但是若果你不願意說倒在路邊的原因,我也不會逼你的,你就安心的在這兒待下吧。」
對於花艷伶,梁弄梅覺得特別有親切感,或許是因為背景相同,讓她更想好好的照顧她。
「請問這兒是?」她真的能在這裡待下嗎?
在這不知名的地方,她不曉得會不會打擾到人家,更不知道眼前這人的身份,卻意外的感到安心……
「這兒是將軍府。」
「啊?」怔了一下,突然領悟,難怪她一直覺得梁弄梅的名字異常耳熟,因為樓采雲常在她耳邊念著她的名字。
梁弄梅——紅伶閣的上任花魁,因嫁入將軍府而就此隱退,不再拋頭露面,完全過著為人婦的幸福日子。
當時,她聽到樓采雲向她念著梁弄梅的好時,她卻不以為然……
她無法瞭解何以她要放棄花魁的寶座,但望著現下從她身上散發出的光輝,她想……她能瞭解了。
面對花艷伶訝異的舉動,梁弄梅僅是聳聳肩不予置評,她早已習慣這樣的反應。
烏鴉飛上枝頭成了鳳凰,就是指她這樣的際遇吧?
是諷刺、是欣羨、是鄙夷、抑或是嘲笑,她已然不在乎,她只在乎這兒有愛著她的夫婿,並非有著羨煞人的財富。
「你幸福嗎!」花艷伶咬著下唇,雖覺得這問題有些無禮,卻還是禁不住脫口問出。
這對她……很重要!
毫無思考,梁弄梅輕笑了下,眼眸裡流露出釋然。「我不但很幸福、快樂,還很幸運。」
「幸運?」搖搖頭,花艷伶不解的望向她。
「我遇上這一生最愛的人,最懂我的人,還如願以償的嫁給了他,難道我不算是個難得的幸運兒?」梁弄梅反問著花艷伶,有些問題需要她自己去想通。
「但是……你也相對的犧牲了許多……」不解的玩著手指,眨巴著大眼,她還是無法理解……
「但我犧牲的,與我所得到的一比,就好比雲與泥……全不算什麼了。舉例來說,我將犧牲的與得到的各放在秤的兩頭,不管過了多久,我得到的永遠都是下沉的那一邊,因為我對他的愛,不是名與利能夠奪走的。」她清楚自己想要的,也希望能點醒花艷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