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知道他是個男人,竟然由著我叫他『昀姊姊』,害我鬧了那麼久的笑話?你怎能狠心不告訴我實情?」
事關顏面,說什麼都要討回一點公道——事實上,是牽拖找個墊背的,這樣感覺比較不那麼丟臉。
潘美清愉快的笑開了。
「款,既然當事者都下反對你這麼稱呼了,我有什麼資格拆穿他?何況你也沒問過我不是嗎?沒有問題又怎麼會有答案呢?小傻瓜。」
早料到馮睿馨會有質問自己的一天,潘美清很久以前便準備好「標準答案」,一個讓馨馨無法反駁的答案。
款?這麼說好像也有點道理喔!
馮睿馨擰起秀眉思索半晌後,承認自己的確不曾問過潘美清這個問題,只因她從來不曾懷疑過姜季昀的性別。
換句話說,這件事徹頭徹尾都是她一個人鬧出來的笑話,根本責無旁貸。
「唉——」長長地歎了口氣,馮睿馨沮喪極了。「好嘛,都怪我『視』人不清。」
「識人不清不是這麼用的吧?」這丫頭,書都念到後腦勺去了。
「哇災啦!」懊惱地咬著手指甲,馮睿馨感覺更加頹喪。「同音不同義好不好?讓人家亂用一下有什麼關係?」她微赧地嘀咕著。
OK,那當然是沒問題,反正馨馨用都用了,她反對也沒用,是吧?
回答完馮睿馨的問題,接著,就是潘美清的時間了,她有一堆問題等著發問,靜待馮睿馨的回答。
「馨馨,你什麼時候發現姜季昀是男人?」她好奇死了。雖然知道實情是早晚的事,但她沒想到馨馨會這麼早發現,她以為需要更久的時間。「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發現呢!」
馮睿馨無力地瞪她一眼。「清姊,我真的有這麼遲鈍嗎?」
只見潘美清一點都不懷疑的點了下頭。「有啊,你就是這麼遲鈍。」
噢——真教人沮喪啊——
「就……就前兩天嘛!」想起那令人害羞的場景,馮睿馨便忍不住紅了臉。
老天!那是多麼令人想挖個地洞將自己埋起來的窘境,她都沒有勇氣再去回想,偏偏清姊還要問,也無怪乎她既羞又窘了。
潘美清挑起眉尾,潛意識裡窺探的劣根性發出嫩芽。「然後呢?」
「然後……然後……」馮睿馨的臉越來越紅,不安的情緒更加蠢動:她咬了咬牙,不耐煩了起來。「哎喲!反正知道就知道了嘛,哪來什麼然後?」
潘美清怔愣了下,奸半晌沒再說話。
「清姊?」話一脫口,馮睿馨便自知說錯話了,見潘美清一直沒答腔,她心裡的內疚感逐漸發酵。「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對你大聲……」
嗚……大聲都已經大聲過了,現在再道歉也顯得有些來不及:就好像砍了人之後,再叫救護車送醫急救,傷害已然造成,彌補也為時已晚。
「沒關係。」幸幸然地應了句,潘美清笑得有絲勉強。「我只是沒想到姜季昀對你的影響這麼大,難道他對你下了什麼魔咒?」
魔咒?有那麼誇張嗎?還下蠱咧!
「沒有啊,他又不是魔法師,哪會什麼魔咒?」
「那麼,你是愛上他嘍?」說不上來為什麼,潘美清心裡有點酸酸的,分不清是哪種複雜的滋味。
心口一提,這絕對是馮睿馨不曾思考過的問題,她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
「不不不……不會吧?!」毫無理由的,她開始結巴了。「我只是……只是……」
潘美清微歎口氣,好心的替她將字句接得完整。「只是很喜歡跟他膩在一起,即使是看書或各做各的事,不交談也沒關係?」
彷彿有某種東西擊中馮睿馨的心窩,她震驚得說下出話來,只是瞠大雙眼直瞪著潘美清。
「我知道我很漂亮,你不用眼睛瞪這麼大,把我看得這麼仔細。」這丫頭嚇傻了,潘美清故意打趣,好讓她放鬆心情。
但馮睿馨卻沒辦法放鬆,即便她真的被逗笑了。
不會吧?!她一直以為姜季昀是個女人,自己怎麼可能會愛上同性別的人呢?難道她潛意識裡有同性戀的傾向?為什麼之前她都不曾發現呢?
「清姊是很漂亮啊!」這時候不講點話很奇怪,於是她微側著頭,順著潘美清的話接下去。
「少轉栘話題。」用力將她的臉扳正,潘美清可沒這麼好打發。「你是不是真的愛上姜季昀了?」
「說……說『愛』未免太誇張了吧?」她支吾著,小臉越垂越低。「我承認我喜歡他,可是說『愛』……沒有啦,沒那麼嚴重啦!」
「真的?」潘美清對她的回答持保留態度。
「真的、真的!」好似擔心清姊不信似的,她忙不迭地掹點頭。
「那好。」指尖敲著桌面,潘美清的腦子動得飛快。「現在你知道姜季昀是個男人,你有什麼看法?」
「看法?」馮睿馨一臉茫然,下懂潘美清話裡的意思。
「我是說,你想跟他交往、談戀愛嗎?」潘美清直指重心,隨之而來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重。
過了半晌,潘美清下得不提醒。「在回答我的問題之前,請你先想想姜季晦的身份;他是個知名作家,各方面條件又都很優秀,這樣的男人,你有把握可以駕馭他嗎?」
一道晴雷劈向腦際,馮睿馨霍地看清自己和姜季昀之間的差距。
藝術學院畢業的學歷不算太低,但她不過是社會上沒沒無聞的一顆小小螺絲釘,每天規律地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反觀姜季昀,多少崇拜他和愛慕他的讀者,根本足以稱之為公眾人物了,這樣的男人,她憑什麼高攀?
更別提他對自己有沒有意思了,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沮喪地搖了搖頭,她似乎聽見了心碎的聲音。
「傻馨馨。」潘美清將她的情緒變化一一看進眼底,不免為她感到一陣心疼。
「我知道這個問題很殘酷,但卻也是最現實的,今天我不問,任由你跟他繼續交往下去,終有一天你會受到傷害,而那下會是我所樂見的。」潘美清滔滔下絕地說道。「忘記一個男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在最短的時間裡,找到另一段感情,你認為呢?」
馮睿馨麻木地點點頭,其實下是很注意聽潘美清說了些什麼。
潘美清看不清她低垂的表情,微低下頭想看個清楚。「你這算是同意我的說法了?」
「嗯。」馮睿馨茫茫然地點著頭,思緒早已飄遠了。
「好,那我幫你這個忙。」彈了下手指,潘美清表現得比當事人還積極。「我來為你安排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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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滯的望著坐在對面的男子,馮睿馨不曉得自己怎會落得如此淒慘的境地。
「馮小姐在畫廊上班喔?真是個有氣質的上班場所。」
蕭欽儕一見馮睿馨便覺得投緣,他最喜歡這種鄰家女孩似的清純女,馮睿馨湊巧對了他的脾胃,他樂得笑逐顏開。
「會到畫廊參觀的人都很有氣質吧?就像馮小姐你一樣。」
「呃……」這個問題馮睿馨可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答是,好像很自負,承認自己很有氣質:說不是,又好像對自己沒自信,也對不起到畫廊走動,真正有氣質的客人,因此不管怎麼回答奸像都不太對,她只得尷尬地扯扯笑紋。
「馮小姐不必覺得不好意思,我這個人有什麼話就說什麼話,絕對不會騙人的。」蕭欽儕只差沒拍胸脯保證,一副很豪爽的樣子。
「馨馨,人家蕭先生是汽車公司的小開,代理的全是高級車,條件好得不得了。」睞了蕭欽儕一眼,潘美清的言辭裡有淡淡的自嘲意味。「本來這種金龜婿是要留著自己用的,偏偏人家對我沒感覺,既然肥水不落外人田,我只好把他介紹給你嘍!」
一句話讓兩個人的嘴角微微抽搐——蕭欽儕臉上顯現的是尷尬,馮睿馨浮上心頭的是埋怨。
古人說得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對這根「小火柴」也沒有任何感覺啊,清姊何必己所不欲施於馨馨咧?
根本是為難她嘛!
此際正巧有人經過桌前,不知為何稍作停頓,隨即響起有人叫喚她的聲音。「馮小姐?」
馮睿馨循聲抬起頭,發現是有一面之緣的刁小歡。
「啊,你好,好久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派天使來解救她了,剎那間,她有種鬆了口氣的錯覺。「你一個人來?」
「是啊,我正好缺了一個伴,不曉得方不方便跟你的朋友借一下?」刁小歡的眼滴溜溜地轉,臉上掛著甜甜的笑,表面上看起來是回答馮睿馨的問題,實際上卻是擺明了說給其他兩個人聽。
「馨馨,這位是?」潘美清怎會聽不出刁小歡的意思,但頂著乾姊姊的頭銜,她哪有可能在這時候放人?
「呃……」
「你好啊,我叫刁小歡,是馮小姐的朋友兼客戶。」刁小歡毫不猶豫的撒謊,看起來煞有介事。「本來我是打算明天到畫廊跟她談一點買賣,可碰巧今天在這裡遇上她,能不能請你賣個面子給我,把她讓給我一晚,這樣明天我就不用再多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