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奶泡嗎?還是奶精球、糖?」
他是習慣喝黑咖啡的,但偶爾會有朋友來,因此他的「咖啡配備」一應俱全,要什麼有什麼,不怕怠慢了客人。
「嗯,奶精球,一顆就好。」糖的熱量太高,身為愛漂亮的女人,她將那種東西視為毒蛇猛獸,但是只喝黑咖啡又嫌苦澀了些,而她又不想麻煩姜季昀準備奶泡,因此她選擇加一顆奶精球。
「喏,嘗嘗啊!」遞給她一顆奶精球,姜季昀催促著。
順從地點了下頭,馮睿馨撕開奶精球的薄膜,用精緻的咖啡匙在深褐色的咖啡裡攪拌兩圈,緩緩倒入乳白色的奶精,融入咖啡後顯現出漂亮的白色漩渦,視覺上更為可口誘人。
淺嘗一口,她不禁輕輕歎息。「哇∼∼好香、好醇。」
姜季昀唇邊的笑紋加深,微合眼瞼,看不見眼波間流動的心思。
「這沒道理嘛!昀姊姊。」心中的懷疑得到證實,馮睿馨忍不住想問上那麼一問。「妳煮得一手好咖啡,為什麼還要去清姊那裡喝咖啡呢?」
她這麼問很沒禮貌,好像在給清姊趕客人似的;但說句實在話,昀姊姊煮咖啡的手藝,並不亞於專業的清姊,甚至可以開一家咖啡坊跟清姊拚生意 不過清姊要是知道她這麼想,一定會拿麵包刀砍了她。
「每天在家裡寫作多悶吶?」別看作家的生活似乎很愜意、悠閒,實際上幾乎可說是脫離人群了;要是足不出戶,每天關在家裡的話,那是必然的結果。「出去看看風景、街景,看看人群在眼前流動,那是一件極有趣的事。」
「是喔?」昀姊姊說的話好有哲理喔,雖然她不是很懂昀姊姊的意思,但她就是覺得好像很有道理。「為什麼要看人呢?每個人還不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才輕啜一口,姜季昀趕忙將咖啡含在嘴裡,沒敢吞下喉管,否則肯定不是嗆到就是噴出來,那太難看了,堅持形象優雅的他可做不出來。
他先深吸兩口氣,才緩緩地讓褐色液體入喉。
「馨馨,觀察人類是寫作必要的工作之一,所以我並不是漫無目的的看人,而是在觀察他們,妳懂嗎?」
「觀察?」馮睿馨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像觀察動物生態那樣嗎?」
姜季昀忍不住笑了,對她好玩的解讀方式。
「差不多是那個意思。」
「哦∼∼我懂了。」這下子她真的懂了;就像學生要用參考書那樣,人群的互動,就是昀姊姊的天然參考書,不用錢的那一種。「妳會把看到的人寫到書裡面去嗎?好有趣喔!」
「嗯哼。」他輕哼了聲,意外察覺這丫頭的問題多如牛毛。
愉悅地喝著咖啡,馮睿馨就像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般聒噪個不停,姜季昀則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應答著,倒有另一番特別的情趣。
喝完咖啡,馮睿馨終究忍不住被那面壯觀的書牆所吸引。
習慣看書的人就是這樣,所謂「三日不讀書便覺面目可憎」,看到書不碰那更是痛苦,因此她重新拿著小板凳忙碌的爬上爬下,看中好幾本她想看的書籍。
「昀姊姊,我可以跟妳借幾本書嗎?」
厚!沒事書牆這麼大片,要拿到上層的書好困難,即使有小板凳的幫忙,搜尋起來都不容易。
「愛惜書的話就可以。」將剛才用過的咖啡杯和燒煮器皿稍微收拾一下,姜季昀緩步踱到書牆邊,並沒有太大的反彈。
很多人有向別人借書的習慣,但藏書人自有藏書人的痛苦。
不肯借人書顯得小氣,借了,不還還是其次,萬一歸還之後,乾淨的書本走了樣,扭曲變形或者髒污,都不是藏書人能忍受的事,因此稱之為痛苦。
馮睿馨手上已挑了好幾本好書,猛一回頭對上他的眼。「我很愛惜書啊!我一定會保護得很……啊!」
或許是抱著書本,加上小板凳的面積小,不怎麼具有著力點,加上一瞬間稍微過大的動作,馮睿馨一時失去平衡,腳一打滑,整個人在小板凳上晃動了下,眼看著就要跌倒了
純粹出於反射動作,姜季昀一把將她攔腰抱起,沒讓她跌疼了小屁屁,也救了那些書本免於散落的命運。
馮睿馨一顆心提到喉頭,心頭除了震驚之外,還有些許莫名其妙的放鬆。
放鬆是因為她並沒有讓昀姊姊的藏書,因為自己的粗心而有任何的損毀,而震驚,則是來自於姜季昀,一個女人怎會有如此大的氣力
雖然她不很粗壯,但少說也有五十公斤左右,但是昀姊姊竟然可以抱著自己並穩住兩人的平衡,難道她是神力女超人嗎?
一股女性的幽香竄進鼻間,姜季昀瞇了瞇眼,明顯感覺自己心神微蕩,身體出現騷動。
怎麼會這丫頭竟能引起他刻意收斂的情慾?沒道理啊!
身為一個知名作家,其實他可以有很多桃色機會,但一夜情玩多了便覺得沒意思,加上年少時身為「把馬社」的主要幹部,講句難聽話,根本是玩膩了男女遊戲,因此他才會刻意收斂心性。
沒想到這丫頭輕而易舉便讓他的修持「破功」,怎不教他氣餒咧?
「小心點,彆扭來扭去的像只毛毛蟲。」
定了定心神,他摸摸馮睿馨的頭,將她界定成小妹妹般對待,小心的不介入太多情感成分。
「喜歡的書就帶回去吧,改天記得拿來還我就好。」
不可否認的,一些死黨陸續歡喜成家,多少令他覺得孤單,但他一直不是個隨波逐流的人,也不想因為一時的衝動隨便找個對象湊數,那對自己和對方都不公平,因此他不會去做那麼無聊的蠢事。
不過,即使他對這丫頭真有那麼點悸動,看來還是很難成其好事,畢竟這丫頭把他當「姊姊」,除非她原本就喜歡同性朋友,否則根本是多慮了,呵呵。
一種很難形容的羞意在馮睿馨心頭漾開,來得很不尋常,卻又似乎理所當然。
「哪有人用毛毛蟲來形容女孩子的嘛!」抱緊手中的書本,她控制不住地紅了臉蛋,腦子裡仍在思索著自己之所以會有這種反應的理由。
是一種類似偶像崇拜的盲目吧?
總之,只要姜季昀一接近她,她就沒來由地緊張起來,不是感到不舒服的緊張,而是說不出來、毫無理由的,一顆心怦怦跳,因此她只好隨意亂扯,企圖撇開心頭那抹奇怪的心悸。
「當然啊,女孩子最像毛毛蟲了。」他笑了,將她安穩的放到地面。
「毛毛蟲很可怕欸!」搓了搓手臂,突然覺得有點冷,在姜季昀放開她的同時。
「毛毛蟲是不漂亮,可是很可愛啊!」他敢這麼說,自然有他一套解讀方式,他有把握這丫頭鐵定說不過他。
「才不呢!醜死了!一點都不像。」皺起小鼻子,馮睿馨一點都不認同。
「像。」由書牆裡抽出一本昆蟲百科,他很快便翻到蝴蝶那一頁,並湊到她身邊與她分享。
「妳看,毛毛蟲是很醜,可是當它經過蛻變,就化身為美麗的蝴蝶;人家不是說女大十八變嗎?意思是一樣的……」
馮睿馨心不在焉地聆聽姜季昀低啞的嗓音,腦子裡想的全部和毛毛蟲、蝴蝶無關。
對她而言,姜季昀是個完美的「女性」,令她崇拜,也令她產生些許心慌。
如果……如果昀姊姊是個男人,那不知該有多好?
「馨馨,妳最近都在忙些什麼?一天到晚不見人影。」潘美清翻看著最新一期的雜誌,不太專心地問著剛閃過眼前的人兒。
「喔,我忙著跟昀姊姊約會啊!」
露出甜甜的笑,馮睿馨為自己沖了杯綠茶,也為潘美清沖了一杯,手上端著托盤走到潘美清桌前擺放。
潘美清放下手中的雜誌,微蹙著眉抬頭看她。「昀姊姊?哪裡又冒出一個昀姊姊?」
當初這丫頭到店裡來打工,一段時間之後有了感情,硬賴自己當她的乾姊姊;沒想到現在又賴上一個昀姊姊,不曉得哪裡殺出來的程咬金,讓她有點擔心。
畢竟這丫頭的腦袋太過單純,屬於那種讓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的小白癡,她還是問清楚點好,搞不好還可以分到錢……呃,是注意她的安全。
「姜季昀吶,我比她小,當然叫她姊姊。」馮睿馨坐了下來,捧著綠茶暖暖手。
驚訝地瞠大雙眼,潘美清眼裡有著明顯的不可置信。
「姊姊?」
「昀姊姊人很好喔,她借了我好多書看,也教我很多我以前不知道的知識,她真的好有學問,我愈來愈崇拜她了!」
馮睿馨眼裡泛滿夢幻的星星,加載的是滿滿的孺慕之情。
潘美清翻翻白眼,感覺有點氣虛。
姜季昀算是她的老顧客了,經常到她店裡走動少說也有一、兩年的時間,對她而言,除了是客人也可算是朋友。
但她從來不知道姜季昀是個女人,雖然他的確具備有「美女」的條件,但她從來不認為他會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