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一彥語畢,一班老人魚貫地往候診室移動,像是紀律嚴謹的軍隊一樣。
桑希韻重重吐一口氣。「呼∼∼還是你比較有用。」
她也不是不喜歡那些老人,只是他們這樣圍在櫃檯,讓她有很重的壓迫感,不太自在。
「不能怪他們,病患總是比較相信醫生。」梁一彥將藥單開好後,起身往診療室走去。
「也對啦!」她頭也不回,繼續手上剪封套口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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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終於輪到最後一批老人,桑希韻誇張地伸了一個很大的懶腰,再打一個很不文雅的呵欠。等這批人結束,安養院的車子來將他們接走後,她就可以下班了。今天真是比平常門診還累,她終於知道為什麼大家都會老小孩、老小孩地叫這些老人了。
原來他們也會吃醋、也會爭寵,互相比較梁一彥對誰注意得比較多。要是梁一彥對哪個老人多說了點話、多關心一些,馬上就會引來其它人發出不平之鳴,而被關心的那個老人則是一臉的驕傲與滿足,讓她看了都想問一句:有這麼嚴重嗎?
叮噹、叮噹!診所門被推開,走進一個中年男子。
男子一進門先左顧右盼,並沒有往櫃檯走來。
桑希韻起身喚他。「先生,有事嗎?我們已經休息了喔!」
男人往櫃檯走去,抬手指指診療室。「裡面還有沒有人?」
桑希韻以為他可能是其中一名老人的家屬,所以點點頭。「請問有什麼事嗎?」
男人不語,只是越過她身後,往診療室望去,腳步也跟著移動。
「喂,先生,你不能這樣隨便進去……」桑希韻跟在後頭喊叫。
來不及了。
男人一進診療室,就抽出預藏在身後的刀子,在空中胡亂地揮舞,還就近靠近一號床的病患,欲將刀子抵著他。
在他移動的過程中,不小心碰到病患紮了針的身體,引來病患的陣陣哀嚎。
跟在後頭的桑希韻一時傻了眼,完全忘了該如何反應,只能站在診療室門口,驚詫地盯著一切。
「你要做什麼?」梁一彥站在工作台前喝斥他。
開業這麼久,他還沒遇過這種事。
男人雙眼激突,佈滿血絲。「錢!我要錢!把錢全部交出來!」刀子抵著一號床的老爺爺。
老爺爺一方面因驚嚇過度,一方面因針被碰到而頻頻哀嚎,其它的老人也嚇得跟著哀嚎,有幾個甚至不顧身上還紮著針,奮力地就要爬下床去。
男人喝止他們下床的動作。「別動!統統別動!」
這一喊,那些老人全部都不敢動了。
「錢!快點,不然我殺了他!」將刀子抵得更用力些。
一號床的老爺爺禁不住這樣的驚嚇,開始嚎啕大哭。
梁一彥見狀,往診療室門口移動。
「你要幹麼?」男人將刀指向他。
「錢在外頭的保險箱。」梁一彥指指外頭。
「叫女的去拿!」男人對梁一彥有所忌憚。
他已經觀察這家診所很久了,知道這裡每天有很多人進出,而且只要紮了針,就全身都不能動,是最好下手的時候。再說,這家診所只收現金,所以一天下來,收入是相當可觀的。他已經兩天沒嘗到海洛因的滋味,全身都已經開始發抖了,因此決定選在今天下手。
原本他只要搶了櫃檯的錢就行了,可是轉念一想,他決定先搜刮這些被下了針而下能亂動的病患後,再拿櫃檯的錢。
梁一彥冷靜地對他說:「我才是這家診所的老闆,她根本不知道保險箱的號碼。」他絕不可能讓桑希韻受到任何的傷害。
男人半信半疑,決定先搜括現有的錢財。「叫她先把櫃檯的錢拿來!」
見桑希韻和梁一彥都沒有動靜,他揮揮刀子一喝。「快去啊!」
「……櫃檯……沒有錢。」桑希韻支支吾吾地道出事實。
今天是義診,根本沒有任何收入,櫃檯哪來的錢啊?
「騙肖耶!每天這麼多人客,還說沒有錢?信不信我殺了他!」刀子用力一壓,老爺爺的脖子馬上滲出一道血痕。
桑希韻緊張得心都快跳出來了,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今天櫃檯是真的沒有錢,我們今天是義診,不收這些老人錢的。」梁一彥代為解釋。
「X!這麼衰!」男人啐一口口水。
「那你去把保險箱的錢拿出來!」沒魚蝦也好,保險箱的錢應該也夠了。
梁一彥轉身欲走出診療室時,背對著歹徒向桑希韻使了個眼色,並做出「拖延」兩個字的唇語。
桑希韻眨眨眼,表示自己懂了。
歹徒四處瀏覽,看看其它病患有沒有帶包包,可以順便搜括。
桑希韻跨進診療室,立刻引來歹徒的注意。「妳要幹麼?」
「我、我……我只是想幫你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指指躺在床上的老人們。
「唔……別給我耍花樣啊!」
「嗯。」快步移向七號床的老婆婆身邊。
「婆婆,不好意思,忍忍就過去了。」她一邊搜著老婆婆的身體,一邊悄悄地將她身上的針給拔除。
歹徒兩眼緊盯著她,想看看她有沒有搜出什麼值錢的東西。
七號床的婆婆身上並沒有值錢的東西,所以她又往六號床的婆婆靠去。
同樣一邊搜,一邊將她身上背對歹徒部分的針給拔除。
看到她在六號床仍然無斬獲,歹徒耐不住性子。「X!沒有?!他媽的!連只戒指都沒有?X!妳要是沒給我搜個戒指、項鏈出來,我就抓妳去賣!」他就不相信這麼多人,會連個值錢的東西都搜不出來。
「我在搜了、我在搜了。」繼續往五號床前進。
她也很擔心搜不出東西,這樣她拔的這些針就派不上用場了。
在外頭的梁一彥打開保險箱,胡亂抓了些現金,全數拿在左手後,準備要進診療室交付給歹徒。
進去前,瞥見櫃檯桌上放了一瓶備用的酒精,他順手取了一瓶。
桑希韻在搜完二號床的婆婆後,總算鬆了口氣。從婆婆身上,她搜到一疊用白色方巾層層包覆,藏在她麻紗內衣內的現金。婆婆試圖開口阻止她,她卻先小聲地向婆婆道歉。
「婆婆,對不起,等事情結束後,我一定會全數還給妳的。」
婆婆雖想制止,卻因身上插著針,且又忌憚於歹徒,所以也不敢多吭聲。
桑希韻將方巾攤開,露出裡頭的數張千元大鈔,雙手讓方巾覆蓋著,右手握緊剛剛才拔下的針。
「你看,這裡有好幾千塊耶!」她「捧」著錢往歹徒的方向移動。
太久沒看到錢了,歹徒眼睛發亮,差點忘了刀子要繼續抵著老爺爺。
他嚥了嚥口水,猴急地說:「拿過來!」
此話正合桑希韻的意,她捧著方巾靠近他,方巾下的手在抖,尤其右手更是抖得厲害。
此時,梁一彥走進來,引起了歹徒的注意,也讓他提高警覺。「站住!別動!」
桑希韻和梁一彥同時停下腳步,一起睨向他。
「你,站在原地別動!」歹徒命令梁一彥不准動。
梁一彥一動也下動,將右手握著的酒精更往身後藏去。幸好歹徒已經被鈔票給吸引住目光,所以並沒有注意到不對勁。
「妳,把那邊的袋子拿來,把錢全部裝進去後丟過來!」他要桑希韻用工作台上的垃圾袋將錢裝入。
桑希韻只好照做,接過梁一彥手上的現金後,再將方巾內的錢給投進袋子裡,抓滿針的右手則縮在袋子後。
「丟過來!」歹徒兩眼發亮地直盯著她手上裝滿現金的袋子。
「不行啦!」她直接拒絕。
「X!我叫妳丟過來!」他的表情變得更為猙獰。
「可是老爺爺身上有針,這樣丟過去,萬一碰到針,或是把針給打歪了,一不小心可是會出人命的!」她一定要想辦法靠近歹徒才行。
歹徒似乎也不想真的鬧出人命,何況手上這個人質太老了,若要挾持他逃出去,恐怕很困難,倒不如抓這個年輕的女人。「那妳把錢拿過來。我先警告妳,別想耍花樣!」
「好。」桑希韻緩緩向他靠近。
好不容易靠近到一號床,準備將錢放在床邊的圓板凳上,誰知歹徒竟等不及。
「拿過來我看!」歹徒引頸而望。
太好了!桑希韻再向他靠近,直到兩人剩下一個手臂的距離後,將袋子攤開給他看,他滿意地點點頭。
趁他還在心喜的時候,希韻猛地將袋子拋到地上,左手抓住他,揚起右手,抓著整把的針朝他猛扎。手臂、胸前、臉頰,只要看得到的地方,她都奮力又毫不客氣地給他紮下去!
針這種東西,若是不對穴位,只會有酥麻酸疼的感覺,但若是胡亂插的話,就只有疼痛可言了,尤其是一整把的針,那更是能讓人痛得直不起身來。
梁一彥一見這樣的情勢,馬上拿起右手的酒精瓶,要桑希韻讓開後,朝歹徒潑灑過去。雖然他是醫生,但遇到這樣的毒蟲搶犯,也就絲毫不須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