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她烤兩片吐司加杯鮮奶,隨便就能把早餐打發掉。
是因怕月龍不習慣,她才特意準備傳統的中式早餐。
像個乖巧的妻子,她替他盛好雪白的米粥,連湯匙箸筷一併備妥,完全不用他費心開口吩咐,事事完備,還免費陪著小妻子般溫柔的笑臉。
「好了,吃吃看好不好吃?」拉張椅子坐在他的身旁,雙手緊張地擺在膝上,她滿臉期待等著他開動,星眸中閃著柔光。
笑臉之下——她已經很努力揣摩溫柔賢妻的角色,他老大再有何不滿意,她無計可施之餘也會很想踹人。
當個賢妻……有點累哪。
還是當林黛玉好,沒事歎個兩聲,想引人憐憂葬葬花就成了。
月龍似有所思,但還是將食物送進口。
吃遍山珍海味名廚料理,這種小菜小湯對他來說,實沒啥稀奇和好吃與否。
令他隱隱撼動的,是他沒想到自己也能感受這種小家庭式的溫馨。溫暖和煦的早晨,清粥小菜與清湯,一個女人,一隻狗——夠古怪離奇的。
令他難以想像的畫面,此刻正理所當然映在他黑黝不解的瞳眸底。
「是不是……難以人口?」 見他沒有反應,她滿臉受傷的小媳婦樣。
奇怪了,她的手藝就算比不上華門的師傅,但順口是她還有的自信,他緊皺著眉頭是什麼意思?
吃不慣這種平民料理』算了,八成是。
身為月龍,他要吃啥皇家美食會沒有。
「不,很好吃。」許久,他帶些不自在地道。
實話實說,是因為他不喜歡她臉上出現的受傷感覺。
沒有掩飾心底的訝異,她只是加上不屬於她的羞赧道:「是嗎?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不記得你喜歡什麼口味,只好隨著本能料理。」
自個兒說難以人口,她只是含蓄點探探他的反應而已;要是他真的認同,她一定會覺得他味覺有問題。琳心對自己的廚藝有把握。
「這樣就很好吃了。」 瞥著在他腳踝邊嗚嗚叫,想分一杯羹的小笨狗,月龍壞壞地咧著嘴笑,眼中閃爍得意,在它面前大口進食。
月龍沒有說出口,卻明顯的孩子氣,讓夏琳心暗自失笑。
哈,她有足夠的理由懷疑,月家老大還在記恨小白剛才壞他「好事」 的那筆賬。和一隻小笨狗鬥氣,何必呢! 「汪、汪汪、汪汪——」小白猛搖尾巴,抗議夏琳心忘了它那一份。
「好啦,我沒有忘記你,馬上弄你的分喔。」她蹲下身,親呢地拍拍小白的頭,好笑地回答。
要不是亞檉在,她肯定罵它太吵。小笨狗走狗運,該不會它也知道,她必須在周龍面前「裝模作樣」?好啊,這只笨狗。
她對笨狗太好,月龍看在眼中有些吃味。
「你別管它,狗少吃一頓餓不——」
「當畜生就要有當畜生的自覺,主人少喂一頓就少吃一頓,別再那裡要狗白癡亂叫,哪天成了碗裡香羹,狗閻王也只能要它認命。」沒等月龍莫名的醋勁發作,不知哪晃出來的月桀伴隨著壓抑的笑聲出現。
想想,堂堂華門頭頭和狗爭風吃醋的畫面,可不是想見就能見哪!
有趣,難怪湟會說,情況不太對勁。
「哈哈,就說它不識相嘛。主人在恩恩愛愛,流點口水就算了,還妄想吃早餐?真一點當狗的自覺都沒有!」月湟早笑得人仰馬翻,不像月桀那般節制。
現在的檉,根本一點闕門九龍的樣子都沒,他懷疑這女人到底有何法寶。
消聲後,月龍皺緊眉頭,一點都不歡迎兩個弟弟的造訪。
夏琳心始終不語,看桀湟兩兄弟出現,一直安安分分退躲在角落。
倒霉的小笨狗,等她離開,恐怕會過更不如意的狗日子。雖然認定它是只小笨狗,最起碼她還會記得餵它三餐,偶爾替它梳梳狗毛。
這些事,能期待月家三個自視甚高的兄弟做嗎?她可不敢想。
自個兒保重囉!她偷睨小笨狗一眼,為它已可見的未來感到同情悲哀。
「真簡單的早餐,檉竟然吃得慣?」月湟打量桌上的食物,有意暗糗月龍。早餐嘛,其實他們吃得也很簡單,符合養生之道。
不同的是,他們吃的早餐出自華門專屬的大廚,月龍則是夏琳心所準備。
「有事嗎?」月龍不太高興,一個充滿新鮮感動的早晨就這樣被人打擾。
收起玩笑的表情,月桀點點頭:「嗯,我們有事情告訴你。」
「你會想聽的。」月湟睨角邊百依順從的小女人一眼,淡淡補充。
「既然你們有重要的事談,我先去換個衣服,你們慢慢聊。」不用月龍開口,夏琳心慌忙抱起小白同退,一溜煙離開廚房。
臉皮再厚,穿著睡衣在三個大男人面前晃來晃去,她也覺得怪怪的。
何況,三個都是那麼炫目出色、秀色可餐的俊男哩……
形象、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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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夏琳心逃亡似的背影飄出眼界,月龍才正視以趣味眼神打量他的兩個弟弟。
「哪裡又出亂子了?」月龍先入為主地認定,眼前這兩個傢伙會大清早找他,一定是華門出了事,也就沒介意她先離開。
「內部。」不用人講,月桀已經拉開位子坐下,直接享用桌上的食物,「嘿,那女人做早餐還真好吃,不輸咱們的大廚。」
看月桀吃得津津有味,月湟也忍不住坐下分一杯羹。
「味道簡單香純,嗯,那女人的手藝是不錯。」一口清粥小菜人口,月湟的眼神裡閃出光彩。看來,他得常上月華閣晃晃,拐那女人做幾頓東西來吃。
早知道她廚藝這麼好,他之前就不會……嘿,老是晃一下就走。
不是華門大廚的手藝滿足不了他們,或者比不上這幾道小菜;只是,她的烹調裡有新鮮感,吃起來帶著一種特別的風味。
或許……就是月龍所感受到的平凡溫馨。對他們來說,很特別。
「別叫她『那女人』,她有名字。」 月龍指正埋頭苦幹的兩人。
「哦。」月桀很忙,忙著吃。
「呵。」月湟點頭,笑歸笑,並沒有抬頭停止侵略桌上的食物。
百「忙」之中,拚命吃的兩人,倒是有默契抽空交換一眼,露出瞭解的眸光。
以身份來說,身為左右目的月桀月湟,其實過於放肆;偏偏老天都眷顧,他倆還有另一重身份——月龍同父異母的弟弟。
啥都不怕的人,通常都是有「護身符」。
本來想沉住氣,維持過往的大氣度,但眼見自個兒的早餐快被掃光,月龍不禁蹩眉,帶著悶意問:「你們還沒吃早餐?」
「吃過了。」不客氣的兩人,仰起頭,異口同聲地回答。
月龍定定望著他們,早餐已被瓜分得無可挽回,只能悶悶不樂地轉移注意力。「你們別光顧吃,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琳心弄三人份的早餐,全被他們倆吃個精光。
不但他的分沒了,連她和那只笨狗的早餐,都進了他們早飽了的肚腹裡,是何天理?月龍暗歎,還好待會兒再叫琳心煮過,他還是有得吃。
「檉,你別太氣,這次是很內部的問題。」 月桀突然認真無比。
那女人很好,煮的東西好吃,與他們無冤無仇,但是……
不是過河拆橋,吃完人家煮的東西就不認賬。由於月龍近來的態度,這件事從可提不提轉變成不比尋常,成了很嚴重的一件事。
「怎麼說,內部有人造反?」 有什麼事會比琳心煮給他吃的早餐重要……發現自己可笑的小家子氣,月龍猛然甩掉這個念頭。
眼前該在意的,應該是華門的問題。
月桀和月湟交換一記眼神,突然成了沉默者二人。
「是誰?造反的目的?」月龍沉聲,兀自往所思的方向探索。會讓桀和湟如此猶豫說不出口,想必已極嚴重。 月湟動了動唇瓣,瞥見桌上的空盤空碗,一時開不了口。
無法預料,檉會有何反應,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他不太確定該不該說。
或許改天再說?等檉對她的感覺更深點……這樣被背叛的感覺,會不會更嚴重?
煩,好像怎麼都不妥,偏偏這是他們第一次,看見月龍那麼在意一個女人……
若是月龍不曾在意她,這件事甚至可以拿來當趣事看。
「說話。」月龍對弟弟的遲疑不耐,臉色慢慢凝重。
歎口氣,月湟道:「檉,我放卷帶子給你聽。」
廚房的暗牆裡有音響設備,他直接走去打開暗牆的角落,按下選擇按鈕,就看見牆面翻轉,音響設備呈現。
月湟將帶來的錄音帶放人匣中,然後Play。
原聲立現,一男一女的聲音飄揚在肅冷的空氣中。
(你為什麼還不回來?)
「我也想啊,可是走不了……你不會相信我有多倒霉……」 錄音帶裡的女方,娓娓向男方傾訴未如期歸返的前因後果。
(假裝失憶?不會,吧!)
「別在那笑人、幸災樂禍!我頭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