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忙中,她衝進廁所,將惟一的一條毛巾沾濕,再衝到大門口用毛巾堵住門縫,減少過多的濃煙竄進屋內。
她不曉得自己在幹嗎,若月龍有心要置她於死地,她這麼做也改變不了什麼;延長存活的時間,不過是延長自己死亡前的恐懼而已。
哦,好熱……想必火勢已是極大,氣流才會悶熱炙燙到這種地步。
要殺她,何必費這種工大?直接要了她的命,還比較仁慈……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牆壁的搖擺剝裂滋滋作響,她知道這幢老公寓快撐不住了。那條濕毛巾擋不了什麼命運。
老天,她當真活不到三十,就得魂歸燕西?實在不公平阿。
唉,除了偶爾騙騙人玩,欺負小動物,她從來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咳咳……她咬了咳,酸澀的雙眼甚至嗆出淚水來,趴在那張和她相依不知多少日,如今得一起煙消雲散的大床邊,她頭暈心沉。
空氣變得悶熱稀薄,她的意識也朦朧起來,思緒不禁亂走飛騰……喔,塵歸塵,土歸土,大地之母啊…我就要回歸你的懷抱了……
「夏琳心……琳心……」
呃?是不是有人在喊她?喔……她大概真的快蒙主寵召了……一片火海裡哪來的人哪……八成是鬼了……
什麼東西倒了?牆壁……還是……
第八章
上海華門
喔,人沒死……不……是她沒死?!
晃了晃仍昏眩的頭,夏琳心睜眼看清四周。
怡人的風徐徐吹來,鳥兒瞅瞅鳴叫,清新的氣流中飄著淡淡花草香,夾著午後暖暖的熱度流瀉一室……
清楚感覺到房外的一切,習慣的感覺悄悄爬滿她的感覺器官,身體是有點不舒服,她的精神卻本能反射出愉快狀態。
啊!自由的感覺。她好久沒用感官體會這麼新鮮的空氣,這麼愉悅的陽光。
可是……這裡是闕龍「華門」。
熟悉的櫸木天花板,自她離去後未曾變動過的裝潢擺設。瞧,她看完後隨意擺在床頭櫃的紅樓夢,依舊安安靜靜躺在原處休憩。
唉,她還是被帶回來了,縱使她曾花費大把精神逃走。
「昏了兩天,你倒是挺幸福的。」
突然響起的低沉嘲諷,讓她猛然發現房裡還有第二個人。
克服了身體的酸痛感,她掀開繡功精緻的錦被從床上爬坐起來,莫名面對落座不遠處,正一臉不善瞪著她的月桀。
他和月湟不同,向來很少和她交談,慣於我行我素,高興就和她說一句,不高興就對她視若無睹。
但是,他從採用這種帶著恨意和……埋怨的眼神看她。
也為她逃回去的事?她顫了顫,起了一身疙瘩。
調適好心情,她不甘示弱地反擊:「不是要殺我嗎?為什麼又讓我活下來?」
「殺你?!」月桀的黑眸聚起危險的火花。
「哼,別以為沒得逞就可以否認,會失火,明明就是你們想置我於死地。」 她不懂他們為何反悔救她,但那把火的確差點要了她的命,「你告訴你大哥,有想殺我的念頭就不要反覆不定,那麼不乾脆,簡直像個優柔寡斷的女人。」
她不是想死,只是死裡逃生後氣不過。
「你以為是檉放的火?」 月桀的眼神愈見恐怖。
「就算不是他親手點火,命令也是出自……他的口。」這種小事,當然不用月龍親自動手,她不會笨得不知道。問題是……月桀的眼神好嚇人。
果然是有血親的兄弟,瞪起人一個樣,一副都很想親手宰了她似的,
算她倒霉,才會和月家兄弟犯沖。
「你這不知是非的女人,我真的不知道檉他——」愛上你這種女人哪一點!月桀氣得差點想掐死她。為了她,檉變成那個樣,這該死不死的女人.還誣賴檉想殺她。
真情換來污蔑。檉要是知道她這麼想,不痛心疾首而死才怪!
「他怎麼洋?」她無懼的聲音裡隱含挑釁。
「我詛咒女人!」要他看顧這種搞不清楚事實的文人,兔談!月桀丟下厭惡的詛咒,俊挺僵直的身形往外,踏著忿忿不平的步伐離去。
反正沒有第二次,她最好別妄想,能像上次一樣輕易逃回去。
=====
忙碌的人影,在華門的醫療室裡來來去去。
充斥各種消毒水和藥味,特別隔離的加護病房,惟一的一張病床上,正躺著昏迷的華門領導——月龍。
華門人永遠也想不到,月龍會衝入火海救一個女人。
不用說,所有人都明白了夏琳心對月龍的意義。
當時的情況沒人清楚,只知道最後,月龍和夏琳心是由跟隨主子衝入火海的月影,以十分危急的方式帶出大窟,硬生生從死神手中逃過一劫。
在青門急救後,由唐傲雨授權,華門人將頭頭接回上海診治療養。 站在無菌的加護病房外,隔著玻璃遠遠打量,幾個人的臉色都稱不上美觀。
「唉!」夢龍忽而輕歎。
「不是你的錯。」隔著透明的玻璃觀看月龍,玉龍拍拍夢龍的肩。
「我知道。」夢龍澀澀一笑,百般無奈,「若是我明知結果而間不吭聲,將來檉會更恨我,只是……」
望向病床上全身是繃帶,令人心疼的夥伴,她未言而明的歎息更深。
「只是,讓檉那張美麗絕塵的臉毀成那樣,還真是令人無法接受哪。」跟機來上海,確定月龍沒事就要返回海島的青龍,大歎可惜地接下夢龍的感慨。
月龍為了保護夏琳心,將她整個人護在懷中,自己反而燙成紅燒雞。
嚴格來說 月龍身體燙傷的部分,大都是僅止表皮的一度燙傷,經過闕龍門醫術精湛的醫療小組急救後,不會有大礙也不會留疤。
偏偏,那張男女都愛的俊俏臉蛋,不知道被什麼燙了個大傷口。
月龍臉上的傷,和其他部位不同,屬三度燒傷,循序漸進治療,少說也要快一年才能修復到不見疤痕。
那麼美的一張臉哪,想到它得掛著難看的醜疤一年,怎能不令知其原貌的人啼噓感歎。
就算沒人曾當著月龍面前說,其他八龍可是非常「喜愛」他那張俊美無瑕的臉。
玉龍和夢龍同時瞥向青龍,再交換一眼,第一次沒人反駁他的話。
只因,這回青龍的話,大家都同意。
事實就是……令人無法接受哪!
=====
經過一個月的休養,夏琳心身上的輕微灼傷大多已痊癒。
和在海島所接受的待遇不同,不但吃喝穿住都是最佳待遇,月惶還派了個女僕,隨身打點她的需要。
在月華閣的範圍內,她也可以自由活動。 事實上,光是月華閣所佔的面積作復古景觀,就夠人逛上數天不無聊,她自然不會像在海島被關的日子那般受到禁錮感。
反常的,她卻哪裡都不去,大多時間都留在房裡看書。
孟蓮收抬著床鋪,打量永遠沉默、老是在發呆的女主人。
由她的角度望去,微卷的黑髮蓬鬆落在夏琳心的雙肩,右手漂亮的五指輕抵額頭,明處幾道淺淺的燙傷不損她的美麗,反而給她一種慵懶迷濛的美感,感覺像是躺在主人懷裡的波斯貓,天生該男人呵寵。
令她難以想像,這樣的女子有好強倔強、不肯輕易妥協、三番兩次與闕龍門為敵的勇氣。
幸運也幸福的女人,可惜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受神眷顧。
被女主人飄來的一瞥嚇一跳,孟蓮幾乎是立即收回尷尬的審視。
「我很奇怪嗎?」夏琳心托起香腮,不解地詢問。
應該不是她多心,孟蓮真的一天到晚打量她。
唉,她又不打算偷跑!
「不……不會呀。」 她是認為女主人奇怪,但總不能老實承認。
「那我臉上有東西?」
孟蓮快速搖頭,這話她很確定。
「那就是我臉上有疤,所以讓你覺得看起來很醜囉?」其實她臉上的疤是擦傷造成,經過醫療,差不多快看不見了。
「不,你看起來很美的!」孟蓮更確定這一點。
「那你就真的是在監視我了。」夏琳心有了結論,歎了口氣。
「小姐……你……」
「不用否認了,我知道你不是什麼傭人,而是他們派來監視我的。」將膝上的書移至一旁,她拍拍裙褶從椅子上站起,從容走到窗邊向外望。
佯裝失憶的日子,華門人對她照顧有加,也沒如此費心。
為什麼要讓她過這麼好的日子,卻又派人監視她?她實在不能懂。
「小姐,我———」目光隨著女主人窈窕的身影移動,孟蓮一時答不上話來。
或許更琳心不記得只交談過一次的孟幀。但是為月湟得力下屬的孟幀,正是她的哥哥;而她撇除女僕的身份,本來就是被派來看守夏琳心的監視者。
沒有驕氣,沒有傲慢,也不會認為自己低人一等;縱使孟蓮幾乎不曾見她笑過,卻依舊覺得她給人一股平易近人的溫暖。
沒有對突然住進月華閣的夏琳心有所質疑,她直接接受了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