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狐閔峰,狐妖狐精的最佳修煉所。
「還是沒有消息嗎?」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狡黠的黑眸閃過不易為人察覺的焦急。
「沒有。」說話的是恭敬站在老者面前的男人。男人的身材修長,及肩的紫褐色長髮隨意地紮在頸後,幾綹髮絲垂落在耳鬢,充分的表現出他不拘不羈的性格,清澈分明、隱含犀利的黑瞳,正不畏地直視老者--他的師父。
「沒有多餘的時間了。」老者站起身來,他不及男人的耳際,雖然年邁,卻不見老人的佝僂,「野天,這段不算短的日子辛苦你了,每算命一次都會耗去你的一年功力,一日又只能卜算一個人,如今算來,你耗費的功力已經有數十年了,不如……」老者轉首望向屋內的第三者,一位沉默的少年郎。
「師父,今日徒兒趕回來不是向您討救兵,更非前來訴苦,徒兒是專誠回來看您老人家安泰與否,明天一早,徒兒便繼續尋找『陽天女』的下落。」蓄髮的男人譚野天淡淡地吐出回來的目的,繼而轉向在一旁自始至終抿嘴不語的少年郎,他輕聲道:「就讓藏頤留在狐閔峰伺候師父您,有藏頤在,徒兒才能放心下山尋找陽天女。」
藏頤和譚野天一向默契十足,由師兄的眼神看來,他知曉現在不是沉默的時刻了。
「是的,師父。師兄欲在近期內找到陽天女必須毫無後顧之憂,您就別為他操心,以師兄的能力,再過不久就會有好消息的。」藏頤緊抿的唇若有似無地往上微揚。
老者不是不信任譚野天的能力,倘若譚野天沒有傲視群倫的氣勢,他怎會納他為徒傳授心法?
實在是現在乃譚野天的非常時期,隨時都有可能露出脆弱的一環,要是讓敵人識破,到時候陽天女非但沒找著,反而賠了夫人又折兵,那可不是僅有失去徒弟的惋惜而已,更有著如父親失子般的痛心啊!
譚野天一眼即看透師父的憂慮,他自信地一笑,將師父帶到圓石桌坐定,倒杯朝露玉液給他老人家。
「師父,徒兒自身的天劫您就甭操心了。千年來,水、火、風三劫我不都輕易通過了?而轉生劫和另一個撲朔迷離的劫數,徒兒皆有足夠的經驗和自信去應付它們,否則愧當師父座下首席弟子。」此話不是誑語,亦不是安慰之話,這全是他發自內心真正的想法。
轉生劫,顧名思義是個脫胎換骨的良機。只要是修煉成形的妖、精,總會經歷五大天劫,通過者才能晉級仙班,轉生劫便是其中之一。在轉生過程中,是仙、是魔,抑或維持原狀都看此劫,所以轉生劫是五劫之中的門鑰,決定往後一輩子的命。
轉生劫過後的第五劫,上天會依個人情況予以降下不同的天劫,端看個人修為來應對。
「為師的就是欣賞你傲然不驕的氣度。個人之命個人為!為師的就不勉強你。但是,尋找陽天女的對手可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你要萬事小心。」老者謹慎地交代。
「徒兒會趕在『赤狐』之前找到陽天女,不會讓赤狐想利用陽天女的骨血成魔的狂願得逞。」譚野天還是一副自信泰然、氣度超凡的模樣。
「赤狐向來手段凶殘,只怕會有無辜者受波及,唉!」老者感慨地凝望罩著山林的薄雲輕霧,只見雪白的雲裡瀰漫著黑暗,難道真的避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嗎?
老者緩步邁入修煉室中,取來一條璟璘炫目的彩玉珮鏈,他乾瘦皺皮的手握住譚野天的,眼中全是父親的慈愛。
「這條『坤玉』你戴在身上,須臾不能離身;坤玉本身乃吸取月之精華而成,是個至陰至柔的寶物,它能提升修煉之人五百年功力,為師除了要你找尋陽天女保護她之外,還要把『干玉』找出來。干玉是吸取日之精華而成,乾坤寶玉相輔使用才能發揮它們一千年的功力。倘若你在歷劫中有個萬一,它們是惟一可以讓你得救的仙物。切記,一定要讓乾坤寶玉會合。」老者交代完,深深凝視他一眼,不再多說什麼便進了修煉室。
「師兄,我和師父在狐閔峰必會先得知你的最後一劫,一有消息,我會立刻前往通知你,好讓你有心理準備。」藏頤撩撩一頭比譚野天更長的髮絲,若不是黑瞳閃著無庸置疑的冷酷銳利洩漏了男兒氣息,一般人都會錯認為他是女兒身,只因他一張臉蛋可以用漂亮美艷來形容。
「希望你對我的這份心不會造成你的困擾。」譚野天似笑非笑的臉龐輕露無傷大雅的笑弄。
「我會有何困擾?請師兄言明。」藏頤認真地請示。
「凡間男女一見到師弟,大概會有大半男人傾心於你,你鮮少下山接觸俗務,自然不懂凡人的心思,師兄只是好意提醒你;至於下山的時候該如何,你看著辦。」譚野天唇角又高揚幾許,瀟灑地邁步走出山屋,在屋外享受林野的靈氣。
留下面無表情的藏頤,他沒去過凡人生活的空間,自然是無法想及他人對他一身裝束會有啥反應了。
*****
董希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眼珠子怒睜的同時,唇邊亦逸出一句低咒,一路行來當真只有這座破舊得不像人住的竹木屋嗎?她抓起地圖再看一次,照地圖來看,確實是這裡沒有錯的,只是她不由得懷疑那年歲已逾七十的老醫生有沒有記錯,真的是這裡嗎?
她剛剛敲了好幾聲門都沒人應,只好不請自進,誰教這主人有大同世界的胸襟,門也沒鎖上。原以為跋山涉水而來會有好結果,躺在醫院不省人事的小妹會有一絲希望,怎知那位老醫生口中的醫術奇才這麼貪玩,不曉得人現在遊蹤何處?
她左看右看,這間竹木屋怎麼看也不像是個賺翻了的醫術奇才所住的地方。
「難道找錯了不成?」細緻的鵝蛋臉皺了皺小巧的鼻。
踩著起水泡的腳再往山巔而去,山嵐霧氣愈來愈濃,再這麼走下去,就算有房子聳立在她面前她都會撞上去,看來今天的心血全泡湯了。
「哦!」她呻吟了一聲,一屁股坐下來脫去鞋子,「我就知道,看吧!水泡是爬山的名產,尤其是車子半路拋錨才不得已使用的玉足,更顯得水泡的珍貴。噢,我在說什麼?董希,提起精神來吧!」穿上鞋子,再往深山裡去已是不可能,於是她往回頭走。
為了小妹毫無病徵的怪病,就算要她上刀山、下油鍋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只求有人能救小妹。小妹出事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情了,當初小妹搭乘的飛機差點失事,對機上的其他乘客而言只是虛驚一場,然而對小妹而言卻是墜入無邊深淵的開始。
群醫對小妹莫名其妙的怪病只能眼巴巴地期盼奇跡出現。正當大家都放棄的時候,老醫生突然想起十年前他的老婆也得到一種怪病,身為醫生的他當時一點辦法也沒有,幸蒙一位年輕人伸手援救,他老婆才得以倖存到現在,而且身體還很硬朗。敘述完這段往事,他叫董希上山去找那位高人,也許只有那位高人才能醫治她妹妹的病。
然而這位高人只留著一間空蕩的竹木屋養蚊子,人卻不知道上哪裡去了?
忽地,來自不遠處的一聲狼嗥,嚇得董希連忙護住急跳的心口回首驚望,什麼也沒有啊!但是霧濃得看不見十尺外的東西,即便群狼朝她而來她也不知道;於是她的腳步急切了起來,管它玉足疼痛難耐,這時保命要緊。
「這裡竟然會有狼?」她不能置信地嘀咕著,不時回頭。
又一聲狼嗥,這次彷彿近在咫尺,顧不得其他了,她撩起裙擺沒命地往前跑。
「啊--」不知道何時眼前又出現一隻雪白的狐狸,那隻狐狸竟也想分一杯羹似的直衝過來,董希驚聲尖叫,反射性地蹲下來,因為事出突然,蹲下來的她狼狽地翻滾了幾圈才四平八穩地貼在冰涼的土地上。
「混蛋!」沒時間再發洩滿腹憤怒,她應該要繼續跑,遠離這不是人住的地方,她實在想不通哪有人會挑這種地方定居,那位高人肯定是瘋了。
又是一聲狼嗥,但這次似乎是夾著尾巴逃走的慘叫聲。
董希不得不佩服那只忽然出現的白狐,光聽狼聲就知道起碼有三隻以上,而白狐竟然全把它們解決了,莫非它想獨佔她這副嬌軀?
她臉色一白,才要逃命去就發現她的腳踝似乎扭傷了,她忍不住又逸出一連串的咒罵。拖著比烏龜還慢的速度,走了幾分鐘,她不禁懷疑自己真的還活著,那只白狐怎沒撲過來撕咬她?但是驚悚充斥著整顆心臟,她沒勇氣回首去看,深怕觸怒白狐老大,她繼續拖著半條命走著。
它還沒過來嗎?忍不住了,她咬牙回首一看,那只白狐還停留在原地不動,身後的山嵐幾乎要將它雪白的身體吞噬,但那雙凌厲晶亮的眼卻灼灼發光瞅住她,她心下一悸,連忙繼續趕路逃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