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探抓,毫不留情的把她抓出來。
「我不是告訴過你,要你離馬廄遠一些嗎?」雷貫天咆哮質問,非要巨聲怒吼,才能稍微宣洩那陣撕扯他胸口的疼痛。
「對不起啦——」她小聲道歉。
雷貫天用旱天響雷的音量,辟哩啪啦的咒罵,然後抓住她的手,如疾風似的大步跨進石屋,把她拉進主房裡。
鐵掌的箝握,牢豐圈住她的手,讓她掌心的肉中刺,頓時刺得更深,細微的疼,頓時變成火辣辣的痛。這次她終於忍耐不住,紅嫩的小嘴發出一聲貓叫似的痛嗚。
「怎麼了?」他緊繃起來。
「我的乎——」她囁囁嚅嚅的低語,想要把手抽回來,他卻不許,反倒握得更緊,強迫她攤開掌心。
黑眸很快尋見那根作怪的小木刺。
「在哪裡弄的?」他擰著眉頭質問,口氣很粗暴,動作卻很溫柔,輕易就挑出她掌中的刺,幾乎沒有弄疼她。
「柴房。」
「你去柴房?」咆哮聲再現。
想起柴房裡亂飛的斧頭,他就一陣的頭皮發麻。
「我想去幫忙砍柴。」她收回滲著血絲的掌心,藏到背後。
砍柴?!這個小女人不把自己的雙手砍了,就已經是萬幸了!
「那你去馬廄又是想作什麼?」雷貫天頻頻吸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是深呼吸已經不管用了,聽見她又暴露在危險下,讓他氣得眼前發黑,頭上幾乎要冒出煙來。
「我、我只是想幫忙——」她垂著小腦袋,收緊小拳頭,掌心傳來一陣陣的刺痛。
「你別來瞎攪和,牧場上的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雷貫天吼叫踱步,極力想把她推離危險。「你只要照顧好自己,就是幫大忙了!」
她悶哼一聲,像是被他揍了一拳,積蓄已久的淚,終於潰堤,嘩啦啦的流了滿臉。
那可憐兮兮的模樣,讓雷貫天心頭一緊。
他低咒一聲,也知道自己把話說得太重。但是,牧場上多的是粗重的活兒,稍有輕匆,就容易出危險,他捨不得她受到任何傷害,只能逼她有多遠就避開多遠。
或許,過了這段難熬的日子,等他解決掉那筆龐大的借款,修好了馬廄,稍有些餘裕的時間,到時候她想做什麼,都能由他陪著,時時刻刻守著她,確定她不會再惹上任何危險——
門外突然傳來幾聲輕敲,打破房內緊繃的氣氛。
「做什麼?」雷貫天不耐煩的吼著。
霍達在門外答話。
「頭兒,有客人到了。」
「誰?」
「是那位黎記商行的老闆,他帶著女兒登門拜訪,說是要談談,初一時在陽關客棧裡,跟頭兒提過的——」霍達略微一頓,像在斟酌用詞。「交易。」
雷貫天臉色一凝,又低咒了幾聲。
「知道了,我立刻出去。」登門的人,也是牧場的眾多債主之一,縱然他再不情願,也得出去應付。
「是。」
門外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倒是石屋前的廣場,傳來喧鬧的聲音,似乎是有車隊到了,大批人馬正熱熱鬧鬧的下車入堂。
雷貫天往外走了幾步,一把掀開氈毯,還沒把門推開,又突然回過頭來。他看著那張淚汪汪的臉兒,臉上閃過一絲古怪的表情,又吩咐了一句。
「你待在這裡,別出去!」
丟下這句話後,他推開木門,高大的身影清失在氈毯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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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鬧烘烘的,眾人忙著迎接貴客,主房內卻靜悄悄。
留在房內的丁兒蹲在地上,抽抽噎噎的,用手背擦著臉上的淚。
嗚嗚,她只是想分擔大夥兒的辛勞、想要為牧場盡一分心力。
只要她能幫上一些忙,或許他們就能盡快度過難關——或許,雷貫天就不需要去借貸,更不需要去娶另外一個女人——
回來的這幾天,他從沒提過那件事情,她也沒膽子問起,一顆心就這麼七上八下的懸著,壓根兒就不知道,他有什麼打算。
她蹲在地上,哭得直打嗝,半晌後才爬起身來,慢吞吞的往門口摸去。
先前那籠小籠包,這會兒該是蒸足火候了,雖然雷貫天囑咐,要她待在房裡,但是,她只是去廚房,其他什麼地方也不去,這樣他總不會生氣吧?
她邊打嗝邊擦眼淚,晃晃悠悠的走到廚房,因為先前的哭泣,她雙眼酸澀、喉頭發乾,不舒服得很,
眼看角落有個水瓢,丁兒在水缸裡舀了一些水,想去外頭洗把臉,先振作精神,再來掀開蒸籠蓋。
誰知道,她才剛捧著水瓢,在走廊邊蹲下,臀兒就猛然被踢了一腳。
「哪來的笨丫頭,敢在這兒擋路?!」陌生的怒罵響起,又賞了她一踢,這回力道更重。
「哇!」她吃痛的大叫,連忙起身,水瓢裡的水,在空中劃出一道半弧,一滴不剩的潑了出去。
嘩啦!
一小部分的水潑到地上,其餘絕大部分,都招呼到一對衣著華麗的主僕身上。
「啊!」一個纖弱的姑娘,被潑得衣裳、頭髮全濕了,嚇得連退數步,被隨身丫鬟伸手扶住,這才沒有跌倒。
那丫鬢也被淋得一身濕,確定主子沒事後,就橫眉豎目的開罵。
「你做什麼啊你?吃了我兩腳,你不甘心,故意把水潑到我們身上是嗎?」她把丁兒當成尋常奴僕,指著鼻子直嚷。「要是讓我家小姐染上風寒,你賠得起嗎?」
「對不起,是我沒留神。」她直覺的開口道歉,但是粉臀上的疼,又讓她嚥不下這口氣,忍不住辯駁。「不過,你要是不踢我,那瓢子水就不會潑出去了。」
她只是蹲在走廊旁想洗臉,就算是礙著通路,她們只要用說的就行了,為啥要踢人呢?
丁兒很確定,從沒見過這兩個女人。石屋裡的人們,雖然都大聲大氣,稍微粗魯了些,但是可不會這麼霸道!
「唉啊,竟敢回嘴?!」那丫鬟更氣惱了,趾高氣昂的抬起下巴,神情滿是輕蔑。
「告訴你吧,我們家小姐,很快就要成為雷家牧場的女主人了——」
那個纖細華貴的姑娘,濕淋淋的瓜子臉驀地羞紅,嬌艷得像是發間的珊瑚簪子。
「燕兒,別胡說。」她低聲制止,眼裡卻有淡淡的喜色。
相對於那位姑娘的嬌紅臉兒,丁兒圓潤的小臉卻是變得慘白。她全身發冷,像是掉進冰窖裡,心口更是陡然一疼。
「我哪裡是胡說?」丫鬟的聲音更大了。「老爺先前不是說,跟雷將軍在駝城的客棧裡就說妥了。」
說妥了?!
雷貫天已經跟他們說妥了?!
丁兒眼前發黑,一步步的往後退,甚至想要轉身逃開。但是,她的雙腿卻不聽使喚,軟得沒辦法跑,只能無助的留在原處,任那丫鬟說的話,一句句像鞭子似的打下來。
「今兒個我們來,就是要來談婚事的。」丫鬟哼了一聲,左顧右盼了一會兒。
「雖然說,我們姑娘嫁進來是作妾。但是,往後日子還長,哼哼,雷將軍會寵誰,那可難說。」她們藉口要出來透氣,故意離開大廳,在石屋裡亂繞,就是想要碰碰運氣,看看能否遇著雷貫天的妻子,先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瞧著那杵在原地,像是石柱般僵硬的丁兒,那丫鬟的火氣又冒上來了。
「還擋在這兒作啥,還不快讓路?」她重哼一聲,攙扶著自家姑娘,經過搖搖欲墜的丁兒,臨別還送了一聲重哼。「等我家姑娘嫁進來,我第一個教訓你!」
主僕倆愈走愈遠,終於消失在走廊的轉角,只剩那丫鬟不滿的嘮叨聲,偶爾斷斷績續的飄來,然後終於完全聽不見。
丁兒還是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雙眼裡空茫茫的,只有眼淚大顆大顆的,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不斷落下來。
原來,雷貫天已經跟他們談妥了。
原來,雷貫天已經準備納妾了。
原來,雷貫天已經決定,要娶進另外一個女人了——
想起那個即將嫁進雷家牧場的富家千金,是那麼美麗、那麼大方,又、又、又那麼的有錢———
反觀她,既不美麗、又不大方,更不有錢,不但沒有附贈半毛嫁妝,還在初來的那一夜,就放火燒掉馬廄,連累大夥兒工作加倍,還得四處借貸籌錢,才能重建馬廄。
罪惡感在心頭縈繞不去,除此之外,她還覺得心痛。
這已經不是誰作妻、誰作妾的問題了,而是只要一想到,必須跟另外一個女人分享他,她就覺得心口好痛好痛。
那種痛猶如椎心刺骨,就算是他真的挖出她的心啃食下肚,只怕也不會這麼痛
雖然,納妾對尋常人家來說,不是件大事,但是在她自小生長的嚴家,卻是一件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別說是發生了,就算是稍有風吹草動,少夫人也會衝到少主面前,揪起少主的領口,大聲的質問,他是要選新人還是舊人!
那是因為,少夫人對少主來說是特別的、是最特殊而無法取代的人。但是,雷貫天雖然娶了她,用他的方式疼她、寵她,卻從未許諾過,這輩子只會有她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