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壓抑著音量哭道。
為什麼她要為了這種男人而落淚?像他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向來是她最痛恨的,不是嗎?那麼,她又為什麼要哭呢?聶小潔反手拭去眼淚,深深吸了一口氣,約莫靜了數秒,她還是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
「世界上的男人都一樣!不管看上去再怎麼好,對於婚姻他們還是一樣沒有責任感……可惡透了!」
她不懂,既然兩人相愛,為何不能白頭到老;既然不相愛,沒有相伴—世的共識和決心,那麼當初為什麼要結合?又為什麼要生兒育女?甚至還在同一個屋簷下相對無言的生活了二十多個年頭之後才說要離婚?就為了要等女兒成年,好讓他們有一個已盡為人父母責任的借口。
過分!他們從來就沒有考慮過她的心情。
他也是!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把婚姻當作兒戲,說結就結,說離就離的人。
他們才認識多久,他憑什麼要她嫁給他,憑什麼說他愛她!一個月前他甚至才和另一個女人步上紅毯,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快就平復他的情感?究竟是他玩弄了那個女人的感情,還是只將自己當作是他半途脫身的新娘替代品?不管是哪一種,他都是個可惡透頂的男人!他的愛根本不必經過大腦就可以隨便脫口而出,他的愛根本就不值一文錢。但為什麼她卻為了這不值一文的愛掉了這麼多的眼淚?她是在怨怪老天,還是在同情自己?同情自己竟然愛上了這……
等等!愛上……
聶小潔驀地止住了哭泣。她……愛上了他?可能嗎?她愛上了這個整日跟前跟後、對她百般糾纏的無聊男子?愛上了這個半夜潛進她房裡,有著如獵豹一般危險眼神的他?愛上了這個強迫帶她到這片白色世界,衣不解帶的看護著她的男人?這個對婚姻毫無一點責任心的男人!不!她才沒有愛上他!聶小潔輕笑著,但懸掛在她嘴角的笑容卻帶著一抹連她都未察覺的苦澀。
她沒有,不會,也不要愛上他!她會想辦法離開這裡,離他遠遠的。她發誓!
第七章
已經是晚上了。
聶小潔背抵著門坐在地上,靜望著室內漸漸被黑暗吞噬的景物。
打從她下午自床上醒來後,她就這樣靜靜地坐在這裡。
她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不能多想,只能豎起耳朵聆聽著外面的動靜。 好安靜!她注意了一整個下午,但是門外卻是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她想打開門出去看看,卻又怕看見梵遙正氣定神閒地等著她開門出去,所以她只能像這樣子坐在門邊,等著他先開口和她說話。
但,一個下午過去了,甚至天色也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為什麼門外卻連一點輕微的聲音都沒有呢?他現在正在做什麼?是醒著?還是睡了?為什麼這麼安靜呢?地毯或許可以吸收掉他的腳步聲,但是他若是有活動的話,應該還是會製造出一些聲音,可她卻什麼也聽不到。聶小潔垂下眼,感覺有些沮喪。
他現在或許正在後悔讓那個高頭大馬的傢伙把鑰匙拿走吧!這裡偏偏又連個電話也沒有,看來他們真得被關在這裡,直到那個大塊頭再出現為止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她這樣一直將自己鎖在房間裡也不是辦法。她無法確定下次大塊頭何時會出現,她總是要吃東西的,偏偏食物都堆放在外面,她如果要吃,就非得開門不可。
他呢?他不弄東西吃嗎?都已經晚上了,她卻沒有聽見任何鍋碗瓢盆的聲音,難道說他不餓?等等!如果,鑰匙不只一副……
腦中突然竄出的念頭讓聶小潔倏地一驚。他該不會離開了吧?在她說出了那些話之後。如果換作是她,她一定會毫不考慮的掉頭就走!那麼,他也很有可能…… 聶小潔無暇多想,轉身便旋開門把,將門打開——客廳裡也如同房間一樣的漆黑一片。在這杳無人煙的山上,只要天色一暗下來,四周圍就如墜霧中,伸手不見五指。
聶小潔不知道電燈的開關在哪裡,只好彎下身,憑著記憶在黑暗中爬行以避免跌倒。
當她的手觸及長沙發時,她順著沙發摸去。沙發上沒人!她又小心地向前移動,靠著她的雙手摸索——茶几仍在原處,雙人沙發也依舊是翻倒的,這讓她想起他們白天火熱的一幕。聶小潔頓時感到自己心跳加速,遂加緊逃離那片她曾經和梵遙躺在上頭的區域。
因為急著想離開,聶小潔的手一個不留神,壓到了一個圓滾滾的冰涼物體。
是酒瓶!聶小潔摸到身旁有兩個瓶型特殊的空玻璃瓶。為什麼這裡會有空酒瓶。 她將瓶子輕擺在一邊,身手探向一旁的單人沙發。
毫無預警的,聶小潔冰冷的手按在梵遙溫熱的大腿上,她先是嚇了一大跳,待她意識到自己的手放在何處,正要抽回手時,不料卻被梵遙先一步捉住她的手腕,聶小潔驚叫了一聲。
梵遙拉高聶小潔的手腕,將臉湊近她,聶小潔聞到他一身的酒味。「你是小潔嗎?」他的聲音聽起來沙啞而困惑。
聶小潔看不見他的臉,但由他身上的溫度不斷向她襲來這一點判斷,她應該只和他相距咫尺。
「小潔……」梵遙將臉貼在聶小潔的頰邊,輕輕地磨蹭。「我好痛苦……」他的語調聽起來像是在哭訴。
聶小潔因他的舉動而全身緊繃。 梵遙離開聶小潔的臉頰,拉著她的手按向自己的額際和胸口。「我這裡,和這裡……都痛。」
感受到他熱燙的胸膛,聶小潔心慌地要抽回自己的手,無奈梵遙卻抓得死緊,不讓她有脫逃的機會。
「小潔……你怎麼都不說話?」梵遙偏過臉,卻什麼也看不見,不一會兒,他才恍然大悟的說:「我忘記了……小潔是不愛說話的,即使是在我的夢裡,小潔你仍然不和我說話……」他傻傻地癡笑起來。「我真笨,怎麼會忘呢?」
他喝醉了!聶小潔這才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梵遙的笑聲停止之後,房裡又回復原先的寧靜。
這突如其來的一陣靜默讓聶小潔的神經倏地繃緊。
「你……做什麼?」感覺到他身體的重量漸漸壓向她,聶小潔緊張地問。
她的話聲方落,整個人便因承受不住他的體重而向後倒下——梵遙就這麼順勢壓在聶小潔的身上。
透過絲質睡衣傳來的,除了梵遙剛健的身軀之外,還有他淺淺的呼吸和熱燙的體溫。他睡著了!好一會兒,梵遙只是這麼靜靜地貼著她。
聶小潔伸出手探向他緊閉的雙眼和輕蹙的眉頭。
「喂!」聶小潔輕聲喚道。「是我的手太冷——還是你太熱了?」
聶小潔無法推開壓在她身上的梵遙,遂改由他身下慢慢爬出。
她先是在客廳牆上找著電燈的開關,開燈之後她再走回來拉著梵遙的一隻手臂將他翻轉過身。
這算什麼?生病大賽嗎?她確定他生病了。
看著他隱隱泛著暗紅的臉色和緊揪著痛苦的眉心,聶小潔有些氣惱他居然這麼折磨自己。
「你別以為你這樣子就能留住我!」聶小潔蹲下身,用手指戳著梵遙的額頭,但梵遙卻連眼皮也未曾動一下。
她歎了口氣,試著拖動梵遙。「你可別會錯意……」她咬著牙出力,「要不是因為不會煮飯,我才不理你呢!」
好不容易將梵遙拖到床邊,但要怎麼把他給弄到床上,這可就難倒她了。她從來就沒有過照顧病人的經驗,尤其還是個像他這麼壯碩的病人!「喂!」她輕搖著他,「你到床上去睡好不好?」
她已經仁至義盡的將他拖到床邊,接下來他也該自己出點力氣了吧!但任憑聶小潔怎麼搖,怎麼叫喚,梵遙仍是一也不動。
聶小潔索性進浴室裡擰了條濕毛巾覆在梵遙的臉上。
臥蹲在梵遙身邊,等著看他的反應。「這麼冰,你總該醒了吧?」如果這樣還叫不醒他,她打算倒桶水在他臉上。
「不要……吵我…」梵遙側過身,濕毛巾掉落在地毯上。「我好睏,想睡覺……」
「我又沒說不讓你睡,只不過要你上床去睡。喂,你怎麼又睡著了,你醒醒啊!最起碼你得先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還有……我該怎麼做?」 沒辦法,聶小潔只有先將床上的被子拿下來蓋在梵遙的身上,而她自己則是上床,趴在床邊盯著熟睡的他。
他好像真的很累的樣子!看著他此刻緊閉的雙眼、 泛青的眼袋,以及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睡相,聶小潔不禁懷疑——難道說是因為照顧她才讓他累成這 副德行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多久,只依稀記得每當她在夜裡睜開眼,就會感覺到他握住自己的溫暖大手,那讓她能夠安心的繼續人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