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森玉接過長鞭,取代陳九的位置。
「還有幾鞭?」
「……六鞭,可是船長……不如由屬下來吧!」老麥做最後的努力。
「退下。」他還會看不出來老麥從剛才到現在所玩的把戲嗎?
就是因為老麥一再保護澤蘭的動機讓他心火大盛,加上澤蘭的不自量力更讓他咬牙切齒。
一個女人怎麼能像她那樣狂妄不知輕重?最可惡的是她從不服從他的命令!她到底以為她是誰?!他絕不讓她有能力操縱他的心緒!
所以當他把第一鞭抽向澤蘭的背上,聽見鞭子劃過空氣的呼嘯,感覺到它鞭笞過澤蘭的背部,劃破了她的衣服、劃破了她衣服底下的束縛,並且也劃破了她背後的肌膚……他卻沒有停下手。
一鞭又一鞭的往她身上抽去,彷彿她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彷彿這樣抽打就可以抹去她對他的所有影響。
身旁圍觀的船員原本激越的情緒,在見到澤蘭背上的衣服開始破爛,血肉開始模糊後,全像被點了穴一樣靜默無聲,似乎是到此刻才發現彼此的凶暴殘忍。
這樣對一個孩子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更重要的是,這丑奴不是聽說和船長有什麼不清不楚的地方嗎?所以當船長說要親自來的時候,大伙也都以為娛樂性質偏高,心底想的全是船長怎麼可能下得了手?
但事實卻是,他不僅下得了手,而且還比誰都狠,像是著魔了一樣,決心要把丑奴打死。
「夠了,已經滿十二鞭了,請把剩下的交給屬下吧,船長!」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老麥,他快速的走向一動也不動的澤蘭。
「丑奴?」
她的小腦袋低垂著沒有反應,老麥抬起她的臉才發現她早就痛暈了。
「他暈了,陳九,你去清出一張床給他……」
老麥的話也同時震醒了藍森玉,當老麥正想伸手去碰已經虛軟失去意識的澤蘭時,他才恍然驚醒。
「別碰她!」他的眼神竟流露出一絲恐懼和狂亂。
「可是醜奴已經昏過去了,他傷得不輕,若不趕快——」老麥說著又想去解下澤蘭手上的繩索。
「我叫你別碰她!」
藍森玉怒聲大喝,手上的長鞭跟著就在老麥的手上留下一道血痕。
「誰都別想碰她!」
「可是……」眾人全都不可思議的瞪著藍森玉,把他當冷血狂魔看。
不過,當他快步走近澤蘭身邊,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臉,看到她臉上紛亂的淚痕時,心頭像是被狠狠重擊、掐緊。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印象中,他只記得一種可怕的撕裂感從握鞭的手傳遞到他身上,此刻見到澤蘭的慘狀,他才知道那種感覺是從何而來的。
罪惡和心痛如浪潮般湧上來,他覺得自己就快窒息,卻不知該如何自救?
第一次,有生以來第一次,心是這麼、這麼的難受……
藍森玉輕柔地抹去她臉上殘留的淚痕,運勁毀去她手上的束縛,他雖然盡可能小心的翻過她的身子,但不可避免的還是讓老麥覦見她破碎衣衫下若隱若現的身子,可是他無法多做補救,時間越流逝,她的生命就越危險,他絕不能讓她死……
當藍森玉在眾目睽睽之下抱走不省人事的澤蘭後,老麥才從剛才的震撼中清醒。
「她、她……是、是個丫頭?!」
到此,大家才又有了不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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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蘭以為自己只是作了場夢,一場讓她身心俱疲、永遠都不想醒來的夢;夢中的她正反抗著黑暗中不停朝她攻擊的魔掌,真實的她身受重創,高燒不退輾轉呻吟。
「不要……救我……」她無意識的小手在床榻上摸索。
「我在這裡,你別怕。」藍森玉低喃道。
澤蘭的小手主動抓住了他溫暖的大掌,似乎得到了她要的安慰,這讓藍森玉有一絲欣喜,但他的喜悅沒有維持多久……
「救我……澤濱……」
又是那個澤濱!
無來由的惱怒讓藍森玉直接甩開她的手,但馬上又因她的痛呼而懊悔。
「看樣子她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不過還是得快點讓她上岸調養比較好。」房內唯一的第三者把藍森玉的受挫看在眼裡。
劉佬是唯一能讓藍森玉放心進艙房來照顧澤蘭的人,理由是因為他夠老。
「不需要上岸,我已經通知莫奇今晚就放手突襲豐島,我會從那裡帶幾個大夫回船上。」
「有用的只要一個就夠了,主上帶一堆回來做什麼?」劉佬奇道。
「我會給他們每個人表現的機會,有用的自然會留下來,沒用的直接丟下海。」當廢物處理。
「主上提前對豐島採取報復行動是為了這丫頭?」
「只是順便。」他惡狠狠道。
「我懂了,這丫頭是主上特地製造給莫將軍的機會對吧?」
藍森玉心頭一震,但仍舊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許久之後才冷然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裝傻?劉佬把他的遲疑全看在眼裡。算了,他總有辦法挖掘出一切的。
「丫頭背上的傷敷了莫將軍送給主上的金絲軟膏後,已經止了血,也沒有發炎潰爛的現象,既然攻打豐島之事這麼急迫,主上不如就專心跟麥大副研究佈局,這丫頭就交給我——」
「然後讓你把她給烹了?」藍森玉冷哼。「我還記得你這鼎鼎大名的御廚一直對丑奴提防得緊,深怕自己的位置被她搶走,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
「第一,那時老奴還不知道丑奴是個這麼漂亮的小丫頭,漂亮的娃兒本來就人見人愛,」他的話馬上引來主子的瞪眼警告。「這丫頭嘴甜得讓老奴想認來當孫女疼,主上不會因此就想烹了老奴吧?」
「不會,我只會先找人把你閹了。」
「第二,」直接跳到第二,話題會比較安全。「老奴已經知道這丫頭對主上另有更重要的用途,她對老奴的御廚之位已經沒有了威脅。」
「是嗎?我怎麼看不出她對我的重要用途。」
「主上的意思是醜奴在這船上一點用處都沒有?那不如直接丟下水,省得還得勞煩主上讓出艙房,浪費外面用錢都買不到的稀有藥膏,還要主上沒日沒夜的照顧,太沒道理了不是嗎?」
「……我高興拿她來練鞭子不行嗎?」
「主上指的是哪支鞭子?」
「……」
一陣沉默後,爆喝聲起。「臭老頭!回宮後我一定讓你當第一個被處以宮刑的御廚!」
保證讓他御廚的名聲響徹雲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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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好痛……為什麼她會這麼痛?好像全身都被火燒了一樣。
啊!她記起來了,不就是那十二下的鞭刑嗎?
她永遠都會記得他的第一鞭落下時,那股痛徹心肺的感覺,讓她不得不把唇都咬破了才能止住自己的痛呼聲;到第二鞭時她已經全身火燒得感覺不到痛,所以第三鞭一落下,她便失去意識,她慶幸如此。
她真的沒想到藍森玉對她下得了手,他夠狠!
所以她要更恨他……
「醒來了?」
近在耳畔的低問使澤蘭在瞬間驚醒,睜開眼就看到那張她準備要恨到底的臉,但她竟然連痛恨他的勇氣都嚇得煙消雲散,只剩下恐懼。
他還想做什麼?!
難道他覺得這樣折磨她還不夠,正等著她醒來再繼續更可怕、更血腥的懲罰?
「你已經昏睡好幾天了,肚子餓不餓?老劉每天都準備了一碗鮮魚粥等你醒來食用。」藍森玉輕柔道。
看著他難得的和顏悅色,讓澤蘭很不能適應,她困難的嚥了下口水,才發現自己的嘴巴幹得像吞了一把沙子。
「想喝水?」他體貼的問,接著馬上端來一杯溫溫的清水。
澤蘭受寵若驚,要他這種自命不凡又確實很不尋常的人這樣伺候她,雖然只是遞一杯水,但這已經是很不得了的奇跡了。
所以……這水肯定有問題!
是放了砒霜還是什麼毒?
她閉上眼往榻內瑟縮著。
也因為她閉上眼的關係,才會錯過了他臉上一閃而逝的愧疚與挫折。
房內的沉默持續了很久,久到虛弱的澤蘭又昏昏欲睡時,藍森玉才終於有了聲音。
「你很喜歡惹我生氣?」
他又要生氣了?!
澤蘭霍地睜開驚懼的眼,尋到他手上仍端的水杯,趕緊撲上前要喝水。
不管背上因為過度掙扎而扯痛的傷口,只要他不生氣,不再拿她出氣,她可以逼自己喝下那杯有問題的水。
「傻瓜,瞧你痛得都快受不了了,乖一點好嗎?」他好笑道,只當她是孩子脾氣。
「我會很乖的。」
藍森玉終於瞧見她惶恐的眼神,原本見到她清醒的好心情隨之黯淡下來。
「你怕我?」心像被狠狠擰了一把。
「我能不怕嗎?你隨隨便便就可以賜我死——」
他忍不住怒道:「住口!我不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更不是藐視人命的暴君。」為什麼她不瞭解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