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息震顫,氛圍迷離,金月婭想著,也許,仇恩那杯羊奶是派不上用場了……
砰一聲,房門應聲而開,兩人急急跳開,拉遠距離,是虞嬤嬤。金月婭鬆口氣,老眼昏花的虞嬤嬤是看不見三步外距離的東西。
「太子。」虞嬤嬤笑呵呵地有些不好意思,「還好你在,方纔我敲了半天門不見回應,還以為你出去了呢!」
「嬤嬤!」她迎向老婦,暗自腓紅的臉龐不會引起注意,「找我有事?」
「想問問你,」虞嬤嬤向皇甫峻點了個頭,壓低嗓音,「晚上需不需要我幫忙……」
她明白虞嬤嬤的意思,可今夜她壓根沒打算解開纏胸入眠。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一夜罷了,沒事的。」她安撫老婦。
「要不……」虞嬤嬤實在不放心讓自己的二公主同個男人共寢一室,「我在這屋裡打地鋪,或許睡到半夜,你會突然想要喝水或……」
「不用了,嬤嬤,」今夜這屋裡的地板已讓皇甫峻訂了,「你放心吧!我都這麼大了,不能再辛苦你。」
「不辛苦,不辛苦!」虞嬤嬤仍不放棄,「反正不管睡哪間房,我都得睡地上,還不如留在這兒伺候。」
最後,金月婭的堅持終於打住老人家的意圖,臨去前她瞥見了桌上的羊奶,眼睛一亮。
「太子,這奶……」她垂涎著,晚膳時她並沒吃飽。
「這杯羊奶是店家備給峻太子喝的,」金月婭出聲阻止,「他剛沐浴完,身子缺水,肯定口渴……」「不打緊,虞嬤嬤,你拿去喝吧!」皇甫峻語帶疲憊,暗地裡有些感謝老婦適時進來救了他,一念之差,他險些淪為萬劫不復。
「那老婆子就不客氣嘍!」
虞嬤嬤喜孜孜地端起杯,金月婭瞪大眼,想阻止又怕引起皇甫峻疑竇,怎麼辦,待會兒上哪兒找虞嬤嬤的解藥?決定了,若真找不著,就要出餿主意的仇恩,獻身做解藥了!
又是砰地一聲,旋風似衝入房中的是皇甫憂,還來不及向兄長及金月婭開口,乍然看見虞嬤嬤手中的羊奶,她不由分說一把奪過。
「虞嬤嬤你真好,一定是方才聽我在房裡說起,才刻意來幫忙的吧!」
「憂兒,你……」金月婭心驚膽跳,「敬老尊賢的道理你該清楚。」
「敬老尊賢?」皇甫憂點點頭,「我當然懂,可我更清楚的是該愛護小動物,」她舉高杯子朝房中三人揮揮手,「不同你們說了,我的小肚皮餓得慌,若見這羊奶一定會開心地咪嗚咪嗚叫呢!」
皇甫憂的期望沒有落空,這一夜,小肚皮在客棧外嘶啞著嗓子咪嗚咪嗚哭叫了一夜!
皇甫憂始終搞不懂,何以小肚皮會在喝下羊奶後,狂奔出屋,在外頭呼朋引伴鬧了一個晚上。
「我想,該是它的體質與羊奶不合吧!」金月婭手心冒汗,試圖轉移她的心思。
至於仇恩在知悉此事後,只淡淡給了她一句。
「便宜了那些野貓。」
繼之,他自懷中取出一包東西交給金月婭,「收著,再等機會。」
她瞪大眼,「你不怕出事?」
他丟了一記冷笑給她,「我是那種輕言放棄的人嗎?這次也算僥倖,至少你沒讓虞嬤嬤或皇甫憂喝下。」
「仇恩,老實說,」她揉揉眉心,「你到底準備了幾包藥?」
「放心吧!夠你用了……」他哼了聲,「我知道你做事向來不牢靠,所以多備了幾包。」
「能不能不用?」她的聲音可憐兮兮。
「當然可以,」他完全不在意,「你可以扔到河裡或是拿去餵貓、餵狗,但你得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以及你面對的男人是多麼頑強,當然你不用下藥就能將他騙上床,自然更好。」
仇恩撂下話隨即離去,剩下呆立的金月婭。
推開窗,她將整包藥倒入溝渠中。
昨夜小肚皮可憐的聲音讓她下了決定,別再讓這種壞東西戕害旁人吧!
不擇手段畢竟不是她的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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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於晌午時起程,一路上盤山幽徑蜿蜒洞壑之間,松篁滴翠,山澗森森,幾人先是聽到淙淙水聲,繼之是漫天飛舞的水珠四濺,在日光下映成彩虹橫掛在前方天際。
「停、停、停!」皇甫憂嚷著,嚇壞了驅車的侍衛,還以為她出了事。
鑾車甫停,皇甫憂睜大稚氣雙眸,口氣滿是不可置信,「好美!」
踱出鑾車,金月婭不得不同意她的話,真的好美!
抬高頭,絕高的兩峰間,千尺懸崖上直洩下一道大瀑布,飛瀑之外,兩側還有幾道水勢較小的細瀑,水源從峭壁的石縫中沁出,既像縹緲飛舞的輕紗,也像宮燈裝飾的絲穗,除著飛瀑迎著山風,沁入脾胃。
輕洩過彩虹的主瀑,宛如銀龍騰空飛舞,令人歎絕!
「日黎哥哥!」皇甫憂嬌嗅著黏在金月婭身邊,「幫我摘花!」
「花?」總算看清楚她所指之遙生於飛瀑旁峭壁上的幽蘭時,金月婭半天不敢出聲。
「你不覺得……」她尋找著理由,「這樣艱困長在絕谷中的幽蘭,比較適合讓眾人仰視,而非據為己有嗎?」
「不覺得!」皇甫憂毫不考慮,「我想要它,而你一定有本事幫我取得是吧?」
在金月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時,仇恩出了聲,「太子當然有本事,卻沒必要為了不重要的人冒險。」
「你什麼意思!」皇甫憂怒氣沖沖的問向他。
仇恩連瞥都不曾瞥向她,飛躍起身,順著峭壁輕靈向上竄動,身形若燕靈活若兔,緊緊勾住下頭幾個人的目光不放。
幾個侍衛佩服的噤聲,至於虞嬤嬤,早用雙掌搗緊雙眼不敢再看,口中猛念佛號。
金月婭揪著心,雖然相信仇恩夠本事,卻不敢相信向來沉穩的他,竟會做出如此莽撞的事情。
許久之後,仇恩回到眾人跟前,他一身濕,陽光下,他和那株蘭花,同綻著光暈。
他走過興奮而鼓噪的眾人身旁,踱向皇甫憂。
一瞬間,皇甫憂心頭滿是沸騰的感動,她望著他滿臉喜悅,決定原諒他之前所有的失禮。
「噢!仇恩,你真好,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她伸出手,卻只握到滿掌空氣,仇恩越過她,將花送入她身後的金月婭手裡。
「絕世奇花只配絕世人材,」仇恩望著金月婭,話卻是對皇甫憂說:「世人最大的缺點,就是永遠不清楚自己的斤兩,妄想得到不可能屬於自己的東西。」
「你……你……」皇甫憂氣得直打顫,「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他淡然的肩一聳,「我只是認為我家太子擁有絕世之姿,而我想表達自己的忠誠與愛慕罷了。」語畢,他傾身在傻愣著的金月婭額上烙下一吻。
四週一片死寂,虞嬤嬤大張的口忘了闔上,哎呀呀,二公主和仇護衛?!這是真的假的?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事情?回去後她又怎麼向皇上和娘娘交代?
其他侍衛則是猛吞口水,斷袖之癖?他們知道仇護衛做事向來離經叛道,可這事兒也未免……未免太勁爆了吧!難怪性情柔弱的太子會如此仰賴他,難怪兩人常要避人耳目的躲在樹上嗎唱私語,原來……
至於皇甫峻,除了面色鐵青,再無其他表情。
「你、你變態!」皇甫憂終於拾回聲音。
「謝謝。」仇恩聳聳肩,「真愛無罪。當個變態總好過死忍著愛意不敢表達,終身引憾。」仇恩說話時,雖狀似深情的望著金月婭,她卻清楚他是說給皇甫峻聽的,再一次,她佩服自己貼身侍衛的鍥而不捨與狡獪。
「你變態你的,別扯上我日黎哥哥!」
皇甫憂硬生生擠入兩人中間,打掉仇恩握著金月婭的手,將那得來不易的蘭花扔到地上,以腳尖死勁地踩爛,持花稀爛,她還不歇腳。
她不要看他們兩人眉來眼去!雖然並不清楚自個兒究竟嫉妒誰多些,是仇恩?還是日黎哥哥?她捉緊金月婭回到鑾車上,「你趁早死了心吧!有我在這裡,你是沒機會帶壞我的日黎哥的!」「傻了呀?你們這些廢物!」她的怒火灼燒到週遭的無辜,「上路啦!虞嬤嬤,手腳再不快些你就用走的!」
虞嬤嬤二話不說地爬上車,心頭半喜半憂,仇護衛應該是個好男人,可是他與二公主畢竟身份懸殊,皇上娘娘那關定不好過,再加上,二公主這會兒身邊還有個棘手又可怕的未婚妻呢!
鑾車上路,其他的人紛紛上馬,仇恩望著依舊鐵青著臉的皇甫峻,狀極隨意搭道:「你有個很凶的妹妹。」
皇甫峻不語,冰冷的瞥視他一眼,輕斥一聲,策馬而去。
看來,這個驕蠻公主的哥哥也和善不到哪裡,仇恩向皇甫峻的背影心語,你該感激我的,至少我在你怯懦的心房裡敲下一記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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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霞別官位於叢山峻嶺間,地處著名的煙霞泉水源頭,宮內幾座露天溫泉,一年四季都瀰漫著濛濛水霧,是帶有硫磺味兒的溫熱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