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妳有其它的要求嗎?」余煥洋將她的緊張看在眼底。他知道自己冷峻漠然的神情教人不敢接近,所以刻意讓自己緩了些臉色,畢竟他是肇事者,不該給傷者臉色看。
但很顯然的,他的「親切」並沒有讓躺在病床上的女孩放下她的緊張感。
「要求?」董蘊潔一臉困惑。
「就是金錢賠償。妳要多少賠償請儘管開口,我付得起。」口氣有點狂妄,但他說的並沒有錯,並且馬上從口袋裡掏出支票本來。
「金錢……賠償?!」董蘊潔也沒有懷疑他的話,但令她不解的是,她有露出一臉非得要他付錢賠償才甘心的嘴臉嗎?
她沒有哇,她才剛清醒過來,被他嚇了一跳還沒回神哩!
「嗯,妳要多少,快說吧。」他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妳的東西掉了,我幫妳撿吧」這般淡然,顯然他這人壓根兒沒將錢擺在眼裡。
「你幫我付醫藥費就好了,不需要其它的賠償。」也許其它人聽到他的話會來個獅子大開口,但她董蘊潔不是這樣的人,一來她不缺錢,二來她做不出跟人開口談錢的事。
余煥洋因為董蘊潔的小小要求而怔住,他以為自己將付出一筆龐大的費用才能平息這個車禍事件的,沒想到她卻只要求付清不過幾千元的醫藥費用?!
露出被子外的蒼白臉蛋疑惑的望著他。「怎、怎樣?我有說錯話嗎?」才會害他當場愣住了。
「妳∼∼確定只要求醫藥賠償而已?」從怔然中抓回思緒,他的手裡還拿著空白支票。
董蘊潔毫不遲疑的點點頭。「除了醫藥費外,其它賠償我真的都不需要。」再次確定。
「妳『真的』確定妳不需要賠償?」余煥洋高深莫測的看著她又搖了搖頭。她顯然相當堅持,但他還是從胸前的口袋掏出金筆,在支票上寫下了一百萬的金額。「雖然妳不要求賠償,但我身為肇事者就該負起責任。」
撕下一百萬的即期支票擱在櫃子上,就躺在名片的旁邊,然後將支票本和金筆收起來。
「不,我說不用付我任何錢,我……」
「我還有事得走了,明天早上再過來看妳,方才醫生已經確定了妳的頭部並沒有受傷,也沒有腦震盪。妳住院的這幾天我請了一名特別護士照顧妳,等一會兒她就會過來這裡──」余煥洋以不容置喙的堅決語氣打斷了她的話。「我走了,晚安。」
說完話,他拎起擱在椅背上的西裝,轉身走向病房門口,俊拔高大的身形很快消失在白色門扇後方。
啊?!
「先別走……」她還沒把話說完,她不想收這張支票,她……
董蘊潔懊惱的看著緊閉的門扇。她想,大概沒有人像她這樣,在被強迫收下一張百萬支票後,心情卻不太好。
不一會兒,果然有位穿著護士服的小姐來到她的病房內。這位特別護士畢業於長庚護專,照顧病人已有長達六年的經驗,她要董蘊潔喚她Miss楊,在簡短的自我介紹後,便開始著手照顧的工作。
「董小姐,需要我幫妳聯絡家人嗎?還是妳要喝點牛奶或吃水果呢?」Miss楊看見了櫃子上的名片和支票,小心將之收在抽屜裡,而後有禮的詢問躺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的董蘊潔。
董蘊潔眨了眨眼,經護士這一提醒,才想起了自己今晚跟狄大哥有約的事。
「Miss楊,麻煩妳幫我打個電話給狄爾欣先生,號碼是……」糟了,狄大哥現在一定擔心死了。
「好的,我馬上去打電話。」Miss楊記下手機號碼,退出房間去聯絡狄爾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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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爾欣一接獲護士的通知,二十分鐘後就出現在董蘊潔的病床前,一臉憂心忡忡的看著臉色蒼白、相當虛弱的董蘊潔。
「妳的傷勢醫生怎麼說?嚴重嗎?吃過藥沒?還有肇事者人呢?對方到哪裡去了,為什麼不見人影?」少了平日的優雅冷靜,他直抓著董蘊潔追問著。
從狄爾欣的反應不難看出他有多麼擔心,表情難掩震驚和自責,目光憂慮的緊盯著躺在床上的她。
事實上,在和董蘊潔聯絡不上又等不到人的這一個半小時內,他著急得像陀螺一樣開車在街頭亂轉亂竄,惶恐的直想到警局去報警。
現在,他好不容易見到她的人了,沒想到她竟是躺在醫院裡,受了傷。
「狄大哥,我好累了,你別一來就緊追不捨的問問題,問得我都頭痛了。」她就知道狄爾欣一來就會問個不停,她也明白他是因為擔心她,但目前她實在沒力氣應付他,而且還虛弱的直想合眼睡個覺。
「妳……」聽她這麼一說,就算他再想追問也得先擱著。「好吧,妳先睡覺,有話我們明天再談。」今晚他打算留下來照顧她。
「狄大哥,你不用待在醫院啦,有護士會照顧我。」見他坐下,董蘊潔用僅剩的力氣對他說話。
「我放心不下,沒辦法把妳一個人留在這裡。」她是他一心想獨佔呵寵的女人,就算是平時活蹦亂跳時他都想全心保護她了,更何況在她受傷住院的這個時候。要他丟下虛弱受傷的她不管,那不如拿刀殺了他還比較快!
「沒關係的,我爸媽不會怪你沒將我照顧好,只要你不打電話跟他們說,他們是不會知道的。」然而面對狄爾欣的愛慕,董蘊潔卻似乎懵懵懂懂。
她以為狄爾欣對她的好,完全是出自已移民到加拿大養老的父母所托付;而狄爾欣也不點破,因為他認為時機還沒成熟,他有耐心等到她開竅的那一天。
「妳快睡吧,別管我了,我累了自然會回家去。」他揉揉她的頭,垂眸看著她瑩白右腿上包紮的紗布,心口就一陣緊擰。
「好,那我睡嘍,狄大哥累了就要回去哦!」勉強翻了身,她拉攏被子,很快的沉沉睡去。
站在病床旁的狄爾欣,擰著心口、攏起眉心,憂心的看著床上的纖瘦身子,眉頭一直沒有鬆開過,而這一整夜也沒有離開病房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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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上海分公司臨時出了狀況,余煥洋在隔日一早就飛往上海,這一待就是一個星期。
回到中正國際機場時,他讓隨行的兩名特助搭著公司派來的公務車返回公司,而他自己則是向租車公司臨時租輛轎車自行離去。
在回公司前,他打算到醫院去探視那個被他撞傷的女孩,但是董蘊潔卻早已經出了院,沒有留下任何訊息。
她一聲不響就出了院,而且據他打電話親自向銀行查證,他在七天前所開出的那張即期支票並未被兌現。
余煥洋不明白,為什麼那個女孩子不肯拿他所支付的賠償金?而且以她看他的表情和眼神看來,她對他似乎只是存在著莫名的緊張感,至於被撞傷的怒氣和指責倒是完全沒有。
真是個奇怪的女孩子!
嘴角淡漠的輕扯了一下,他將思緒重新拉了回來。
既然他付清了醫藥費,也幫她找了特別護士照顧她,同時還給了她一筆可觀的賠償金,肇事的責任他都盡了,也沒什麼好良心不安的。
從現在開始,這件事不該再干擾他半分,於是他專心的開著車回到公司。
正當他要將車子轉進地下室的停車場入口時,眼角餘光卻意外瞥見了一抹似熟悉又陌生的纖瘦身影。
是那個女孩子嗎?腦海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他停下車子,按下車窗,沈斂的黑眸凝視著左前方那個由他公司大門走出來的女子;從這邊看去,他只能看見她姣好的側臉。
她穿著合宜的套裝,手裡拿了一迭資料,不疾不徐的走向停在路旁的一輛銀灰色Audi跑車。
打開Audi跑車的車門,她對裡頭的人微微一笑,然後優雅的坐了進去。
余煥洋將眼前的一切看進眼底,當Audi駛離後,他的目光緩緩移向屬於他的這棟玻璃帷幕商業大樓。
他確定那個女孩子就是董蘊潔沒錯,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邊?
她來找他?想索討更多的賠償金?還是固執的來退還他那張百萬支票?
手指輕敲著核桃木方向盤,冷凝的目光變得更深沈幾分。
「叭叭!」後面要進入停車場的車子,對於余煥洋的擋路很不高興,朝他抗議的按了兩下喇叭。
余煥洋卻沒馬上開走,反而打開車門逕自下了車,朝後面的駕駛冷瞥了一眼後,接著頭也不回的朝公司大門走了過去。
後頭的駕駛一看見下車的是總裁大人,嚇得差點尿褲子。
余總裁不是開燧石灰色的Jaguar嗎?什麼時候換成黑色Saab了?他怎麼沒聽八卦團說起哩?
哦∼∼慘了!他冒犯大人了!
啊∼∼啊∼∼啊∼∼他的工作不保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