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過你的指控,你說得沒錯,愛瑪麗的事我是逃避不了責任。以後不會有這種荒唐事發生,你可以放心……雲海居不會再進駐任何女人。」
雲龍的聲音在冰焰的耳際漸漸飄遠起來。
責任……只是責任?果不其然,他對她從來就沒有感情。
「就是這樣了。」雲龍把話說完後,試著喚回失神的未婚妻:「你還有事說嗎?葛幀兄弟在等我,我得走了。」
「等等,我有話要告訴你。」他的話加強了她的決心。
再痛苦,她也必須做這個決定——還他自由。
「很急的事嗎?」看看時間,雲龍像是怕她的話太長。
「不急……」至少不急在今天,但她不能拖,怕一拖就會捨不得。
「不急的話,等我晚上回來再說吧!」他說著舉步要離開。
「我要說的只有一句話。」清楚的聲音留住他的腳步。
頓了兩秒,雲龍才轉身面對她。
不是她要說的話費不了時間,所以他才願意聽;而是她聲音裡不容置疑的堅定讓他不得不回頭面對。
或許他早知道她要說什麼,只是不想聽而已。
這種避一時是一時的行徑,他自己也覺得可笑無奈。
「我要和你解除婚約。」知道他在等答案,她給了答案。
雲龍望著她,就只是望著她,沒有生氣,沒有高興,詭譎難測地問了句:「你有所愛的人是嗎?」
避不開,他就只能面對現實。
「嗯。」愣住一會兒,冰焰才僵硬地點頭。
如果他要認定她愛上別人才肯答應她的請求,那麼就讓他如此認定吧。不過她並沒有說謊,她的確有所愛的人——那個人正站在她跟前。
再痛苦,她也必須放他自由,總有一天,他會遇上他真正愛的女人;她不要那時有個妨礙的「冰焰」杵在他身邊。
不全是無私情懷作祟,這是她為軍崎的胡鬧償還雲龍的債。
「你要我成全你嗎?」他似笑非笑地問。
「當然!」撐著點,別再心痛了。
「那你認為我該怎麼做呢?」極淡的嗓音裡,灌入他少見的歎息,像是有些無力感,又像覺得她異想天開。
「請你讓我離開。」她艱澀地把話說出口,同時也感覺到身體的某部分被抽空。
「我該嗎?」他彷彿在自問。
他該放她走……放走今生的至愛嗎?
「算我求你,別為難我好嗎?」天曉得,她的堅持正在逐漸動搖。
竟是這種可笑的結局,逃不過老天爺的壞心眼,還是玩了一場……突然仰起頭,雲龍對天歎息,緩緩道:「走吧,隨你。」
有了結論,他留下她,一個人走了。
與其他八龍有所不同,在感情上雲龍,從不是霸主,給使他愛得很深很深,當事者可能永遠沒發現。生活講求恬靜和平,從不響往濃情烈愛,他自然不會說破情愛,寧可在細水長流中讓對力明白他雋永的心。
他自己也清楚,放走冰焰——他的心將會就此跟著塵封。
他答應了!冰焰反而如遭雷擊。
他,竟不問她愛的是誰。
他連問都懶得問……
* * *
陰鬼門
雲龍沒個通知就大駕光臨,早就習慣的陰絕自然不會覺得奇怪。奇怪的是——雲龍反常的態度。
從他來後,陰絕就不曾見他嘴角牽動半下。
佔了他的空間,坐了他的位子,來了半天卻不說話。
雲家老大在想事情,沒空理人,但有人想事情是到別人家想的嗎?自己的家又寬又大還美麗壯觀,難道還會沒他容身之處。百思不得其解,於是忙完陰鬼門的事務之後,陰絕像座動也不動的穩泰山,直直站在雲龍身前。
「鬼索飛去加拿大,尊駕光臨是怕我留門看守,一個人無聊嗎?」陰絕泰然自若地輕嘲。他只是在說笑話給自己聽,解解悶。
鬼索被夢門龍主拐走了,讓他實在不得不敵視起闕龍門。
「我有疑惑,想借助你洞悉事物的敏銳觀察力。」不用陰絕催問,雲龍自己開口,臉上不見長年濃厚的謙和感。
「我看你也不差,哪裡還會需要我效勞?我倒想知道,我們何時熟到需負責為對方解惑?」這當然不是奉承,而是調侃。
「你沒空?」雲龍的問題有點奇怪,根本沒回答陰絕的話。
有空就該他衰嗎?陰絕認了,乾脆言歸正傳:「我不認為你找我能夠解決你的問題,不過你想說就說吧。」
「你看我。」雲龍突然正臉面對陰絕。
陰絕冷冷評量,冷冷道:「人模人樣的,有問題嗎?」
就算俊秀好歹有個「秀」字,但是男人看男人,有啥好看的?雲龍這尾人中之龍再出色,也該留給女人去評賞。
「我是想問你我哪裡不好。」雲龍失笑,陰絕不愧是陰絕。
以慣例來說,若非陰絕想「算計」的人,通常就得不到陰絕的「青睞」。
陰絕挑起眉,忽然領會某些事。
「你有哪裡好?」他不冷不熱地反問。會問人自己哪裡不好的人,無非是對自己失去信心,問話的目的反而是想從別人口中確定自己到底好不好,然而他怎麼想,也不覺得雲龍會陷入這種無聊的迷障。
「你是指我一無可取?」雲龍的聲音沒有滲入任何情緒。
「我若說是,你同意嗎?」能讓雲龍如此困擾,陰絕佩服起那女人。若是雲龍這種由闕龍門自小培養,文武全才的人都認為自己一無可取,別人不就全成了一無是處的蠢材。問廢話也不嫌浪費精神。
「很難認同。」雲龍承認,他並不是不瞭解自己。
「那就請你不要拿無趣的問題困擾我。」陰絕頓口氣,然後道:「老實說,我很難想像什麼樣的女人會不要你,若是你將過門的妻子,我懷疑你在煩惱什麼。」沒參加雲龍那場訂婚宴,不代表他不曉得這回事。
現在想來,唐傲雨為他們一延再改的婚期,不就訂在兩個星期後?
「我有說我在為女人煩惱嗎?」雲龍恢復了些往常的個性。
「不是最好。」他懶得猜。
女人等於麻煩、等於免費噪音,少惹為上策。
就此順了陰絕懶惰的心,未免太對不起自己了。雲龍笑笑,反而直問:「如果你的最愛不愛你,心中另有所屬,你會放她走嗎?」
「除非鬼爵死了,否則它永遠不會變心。」陰絕直截了當回答,黑眸底盛著陰冷的春雨,沒有第二想法。
不用想了,陰絕的最愛是鬼爵,鬼爵——是他的馬。
雲龍朗聲笑起來,笑得狂放暢快。
果不其然,這就是陰絕會有的回答。陰鬼門裡上上下下都知道,鬼索可是很不滿陰絕給愛馬取這個名字,更常和鬼爵相看兩瞪眼。
人對上馬,脾氣差的對上脾氣差的,答案是——誰瞧誰都不順眼。
第十章
雲龍同意解除婚約,代表她隨時可以離開雲門嗎?她不確定,等著雲龍回來給她答案,從白天到晚上,一顆心等得恍恍惚惚。
「你在我房間做什麼?」有些意外的雲龍問歸問,並沒有對冰焰加以斥責。她坐在那裡,安安靜靜發呆,簡直像在等丈夫的小妻子。
怔仲間,他竟停在門口望著這一幕許久;
該讓她走嗎?不停自問的疑問句,再次困擾著雲龍的心。
急促的仰起臉,冰焰對上他的視線,直覺回答:「我在等你。」
「你對早上的事還有疑問嗎?」沒有理會她的注視,雲龍退居於後,開始解去身上多餘的束縛,好讓自己舒服點。不特別敏感的話,誰也聽不出他的強自鎮靜。
「我能問你一件事嗎?」經過整天的等待,她終於能鼓起勇氣。
這是她反覆思考,卻不得解的問題。
解開胸前的襯衫鈕扣,雲龍只是點了下頭,沒有反對她問。
「你為什麼不生氣?」她問了。如果他說不生氣是因為她對他毫無意義,會讓她受創她也認了。
幾乎頓住,不著痕跡的深呼一口氣,雲龍才勉強在瞬間重整完情緒,以不經心的方式面對她,「你指什麼事?」
「你會不知道嗎?當然是我要取消婚約的事。」冰焰有些懊惱,雲龍果真不曾在乎過她。或許是反反覆覆的她在找麻煩,但她記得訂婚時他曾說過:婚事是她許的,在公告天下之後,早已沒有她反悔的份。
這回她要解除婚約,為何他不像訂婚時那般告訴她?
雲龍沉靜地望著她,不帶任何表情和眼神,沉靜得有些可怕。
「我………其實我……」不知道就算了。
冰焰被他看得渾身發冷,對他愈來愈感到陌生。他的七情六慾藏在永遠溫和不變的表相裡,他肯定有著其他面貌……她所不瞭解的個性。
以為他再好懂不過,但一揭去假象,他的個性卻令她迷惑難解。
看出她的心慌,雲龍竟清冷地笑起來,給了她回答:
「當我對你的重要性比不上『別人』,魅力不足讓我無話可說,豈會覺得還有生氣的必要和權利。」
冰焰第一次從他的眼神隱隱看出他藏在深處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