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最初其實寫的是武俠小說。
對我來說,寫下腦中閃過的一個場景或是一句對話,是從中學時代開始有的習慣,總是在寫下後感到神清氣爽,偶爾還能充當周記繳交,勉強也算是休閒娛樂的一種。
在那一段青澀歲月裡,片段而零碎的記下虛構的人、事、物,算是貧乏的求學生活中難得少有的變化。如此拼拼湊湊的完成了一個「藍本」,在現在看來,人物之龐雜、情節之混亂的,但好友小華卻很捧場,於是文字沒有描述的部分,我就乾脆「說」給她聽。
所以當小華跟我說她很喜歡嗣衣這個角色的時候,年少無知的我很「阿莎力」的就把嗣衣許配給她了。不懂?因為曲曦的本尊就是小華。
後來喜歡上言情小說,本來要四處行俠仗義的兩人便拋棄江湖思想,努力想談情說愛了。我是很努力啦,不過好像效果有待加強,寫出來的東西既不是武俠,也不夠言情,但仍是寫得不亦樂乎。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個承諾竟然多年後才實現,由此可見,我真的是太悠閒了。當我好不容易把「初版」的「慢郎中」遞給小華時,心中湧現的只有「如釋重負」四字。之後多虧好友們的鞭策,再三修改後,才有了一道個正式版。
總之,謝謝各位,我會繼續努力的。
緣起
近年來,最讓眾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水月坊」的崛起了。
嚴格說來,「崛起」一詞用得並不恰當,因為「水月坊」的前身「金玉滿堂」就是老字號的珠寶商家,也穩當經營了四、五十年。直到新主子上任,不知打哪兒得來一批精良工匠,細緻優雅的雕飾點綴使得初更名的「水月坊」珍品成為上流社會的最愛。深諳物以稀為貴之道,水月坊維持固定的出貨量,每每讓買主在配飾時得來眾多欣羨眼光。
所以,水月坊的生意更好了。
水月坊的新主子是個女人,不只主子,所有看得到的在水月坊做事的人都是女的。
不難想像「金玉滿堂」的生意為何無法更上一層樓,因為大家不喜歡和女人做生意,但「水月坊」當家的依然是個女人,卻可以佔有大半珠寶市場。
據說那個女人喜歡在談生意時穿男裝,決斷明快更甚男子;據說她擅言詞,嗜美食,交遊遍四海;又據說……
那個女人名叫曲曦,人們都叫她「曦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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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誰才是主子啊!」話一出口,曲曦就後悔了。
戰戰兢兢候在一旁的小婢女不敢吹噓自己的心思細膩,但她的確見到剛剛曦少話一說完的瞬間,曦少和護衛沉默的神色都怪怪的。
曦少剛剛說了什麼嗎?不就一句「誰才是主子」,這還用懷疑嗎?當然是曦少啊!小婢女暗自納悶,目光在曲曦和沉默間逵巡,期待能看出端倪。
曲曦注意到婢女探視的目光,擺了手,將閒雜人等驅離。
「我要走一趟丐幫。」曲曦背對著沉默整理衣襟,一面將行程告訴沉默。
「這是我自個兒的事,你不用跟著。」她轉過身面對沉默,臉上掛著的笑容有點僵硬。「你可以……」
通常當曲曦將去向僅告知一人時,便表示曲曦要做的事是姥姥所厭惡的。剛剛一瞬間心裡閃過的委屈早被拋諸腦後,沉默急於表達立場:「我有責任要保護你的安全。」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要保護曲曦的。
曲曦對沉默這種接近發誓的說話方式毫無招架之力。
「我實在搞不懂。」事情怎麼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有些事不必懂也無所謂。」沉默拒絕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
顧慮到自己可以利用的時間有限,曲曦只好暫時放棄和沉默的談話。兩人避開門房,抄近路到丐幫總舵。
還沒踏進會客廳,曲曦就聽到廳內傳來談話的聲音。
「大恩不言謝,他日若有需要在下之處,在下必竭盡所能相助。」
「哪兒的話,只不過湊巧盡了點棉薄之力,何足掛齒。」
丐幫幫主杜苦道的聲音她自然認得,另一個低沉的男聲卻陌生得很。曲曦這樣想著,謝過帶路的丐幫弟子,領著沉默踏了進去。
一進門,本應先向杜苦道打招呼的曲曦,卻只注意到坐在杜苦道對面的人——
即使端坐如儀,也能令人感受到其挺拔的氣勢,原本尚稱平和的表情,在轉向她主僕兩人時轉為冷漠,他甚至沒有站起身的意思。
曲曦不在意他不友善的反應,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男人俊俏過人的臉龐。
「我們見過?」曲曦覺得眼前漂亮的臉孔似曾相識,話不經思考的便出口。本來是疑問語氣,聽來卻像肯定句。
淳於嗣衣聞言,估量的目光投至曲曦身上,很乾脆的回話:「沒有。」
雖然她言行裝扮與一般男子無異,但他仍是一眼看穿了她的偽裝。嗣衣的目光移向杜苦道,希望杜苦道能解釋這個女扮男裝的姑娘有何意圖。
「你們認識?」杜苦道深知曲曦過目不忘的本事,但沒有道理曲曦會認識神農山莊的人。
「不,我不認為我們見過。」不假思索的話一出口,嗣衣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反應過度,望向曲曦的眼光總算柔和了些,但仍稱不上可親。
「或許是我眼拙,這位兄台請勿見怪。」才換了一個神情,曲曦便不再肯定了。這張臉確實是陌生的,那為何剛剛會有一陣熟悉感?她心裡比其他人還要迷惑。
曲曦毫無芥蒂的態度讓嗣衣大生好感。
難得遇上手足之外令他欣賞的女性……嗣衣轉而想到百里外的村莊中,那個關外來的不速之客正糾纏著他從小呵護至大的小妹,他眉峰一蹙,怒意橫生。
「不管怎麼樣,今天就交個朋友,讓我吩咐人準備酒菜……」杜苦道打著圓場,試圖化解眼前的僵局。
「別忙,我這就走了。」嗣衣站起身來向社苦道告辭,經過曲曦主僕時,掃了曲曦一眼,而後腳步毫不停滯的離去。
「高手。」沉默輕輕道了一句。
「是嗎?」曲曦笑了笑,不甚在意。
「看在你我相交多年的分上,我就不計較你弄壞我地板的事了,只要一頓好吃的就可以了。」杜苦道送走客人,笑嘻嘻的回來和曲曦抬槓。
「我幾時弄壞你的地板?」她一向慷慨,但莫名其妙被敲竹槓,可也太說不過去。
「雖然不是你弄壞的,但人是你帶來的,帳不算在你頭上,要算在誰頭上?」杜苦道指著沉默,和氣呵笑的臉上,一雙精芒畢露的眼裡卻隱含薄責。「年輕人,火氣別太大。」
曲曦這才後知後覺的看見沉默所站之處硬是低了周圍之地幾分高度,若是沉默移開腳步,鮮明的足跡便清晰可見。
「我這位朋友呢,脾氣古怪了些,幫主您老人家別跟她一般見識。這酒宴我是一定會請的,不過得先請幫主你幫個忙。」
古怪?誰有她古怪?杜苦道心知肚明,沉默完全是出於護主,見淳於嗣衣對曲曦言行上有所不敬,這才出手要掂掂淳於嗣衣的斤兩。
「說吧,要我幫什麼忙?」
「我要找個人,從關外來的。」按理說,憑她水月坊人脈之廣,要找個人還不容易,但偏偏人到了河北後,就像消失了一樣,任她怎麼找也不見影子。
「什麼人啊?」
「傅意北,人家稱呼他傅四爺。」
沉默非常仔細的聽曲曦講話,連曲曦臉上的奇異神情也一併記在心上了。
第一章
一年後,神農山莊——
當今天下學醫之人皆知:南有神農山莊,北有傅家莊。神農山莊立莊已逾百年,這一代的莊主不願涉足江湖,由六名義子女代其掌理莊務,其中以負責藥材運送的淳於嗣衣,和年方十六即開始行醫的淳於流衣最為人所知。而傅家莊雖地處關外,但即使是南方人,也對「漠北神醫」傅意北的名號毫不陌生。
一年前,傅意北和淳於流衣成親,兩大醫家聯姻,成為傳頌一時的佳話。
而今天,神農山莊又辦喜事了,新郎倌是排行第三的淳於山衣,新娘便是她以前的護衛——沉默。曲曦風塵僕僕的趕在婚禮前到達神農山莊,心中仍為不久前才發現的事實感到沮喪。
一個叫山衣,一個叫流衣,她怎麼會沒有想到兩人之間的關係呢?更何況,「淳於」這個姓氏並不常見。
唉!枉費她東躲西藏這麼久,沒想到還是讓她遇上那對夫妻,更沒想到的是,他們跟婚禮的主角竟是親戚,她還不能裝作不認識。
當她一年前挖空心思找人時,可從來不曾想過,原本殷切期盼的人有一天會讓她避之猶恐不及。
不過,她也未曾想過她會這麼輕易捨棄,或者該說,這麼輕易被水月谷捨棄。人果然還是應該獨特一點好,要是自己的存在隨時可以讓他人頂替,下場是很悲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