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徑直不悅地抬起頭,正打算斥責時,卻發現她不是又蝶。「怎麼是你?」
「又蝶姊姊……」她頓了一下,想著該說什麼。「她有事,所以……少爺慢慢看,奴婢下去了。」
「等等。」他喚住他,端起她泡的茶喝了一口。「你的茶泡得很好。」他是半年前進府的男僕,雖然看起來有點瘦弱,長得又偏秀氣,不過煮茶的功夫倒很厲害。
「謝少爺。」她微笑。
「店裡的茶博士生病了,從明天開始,你到茶肆幫忙。「前兩天才有人生病,今天又病倒一個,所以茶坊的生意有些忙不過來。
「我?」她指了指自己。「那府裡要由誰泡茶?」
「府裡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泡茶。」他皺下眉。
「可是……」
「沒有可是,明天一早就到茶坊去。」他揮了一下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少爺--」
「又有什麼事?」他的濃眉揪成結。
她像是沒看到他的壞臉色,緊接著又問:「一早出去,什麼時候能回來?」
「黃昏的時候。」
「我回去想想。」她得先跟小姐商量才行。
她的回答讓他愕然,想想,她還要想想?「我說的話你敢不聽?」他沉下臉。
見他臉色發青,沂馨縮了一下,才驚覺他生氣了。「好……好吧!」
贏徑直滿意地點頭。「好了,出去。」
「還有……」
「你怎麼那麼多問題?」他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他最討厭男人不幹不脆的。
「沒……沒問題了。」沂馨有些結巴地說,他怎麼脾氣這麼壞。
「出去。」他又說一次。
「是。」她行禮後便走了出去。「唉……」望著浙瀝瀝的大雨,她長歎一聲。「小姐知道後一定會不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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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變小了,我們走吧!」葵月不等他反應就往外頭邁去。
「妳還真喜歡發號施令。」他在她淋到雨前,撐開傘。
她假裝沒聽到他的評語,快步走著。
「走慢點。」他拉住她。「地上到處都是泥濘,小心摔跤了。」
「我才不會摔跤。」她輕巧地躍過地上的水攤。
贏瑾蕭無奈地搖搖首,跟上她的步伐。
「你說只要事情忙完了,就可以回建州對嗎?」她心情愉快地又跳過一個水坑。
「我沒忘記我說過的話。」
「惠先生有回建州的打算了嗎?」她轉身,一個踏步跳回他身邊,濺起的泥水噴到兩人的下襬。
「據我所知是沒有。」他頓了一下,瞧著長袍的下襬。「妳看我的袍子不順眼嗎?」
她順著他的目光瞧去,發現他衣上沾了許多泥污。「我不是故意的。」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回去我幫你洗洗,誰要我是你的奴婢。」
他笑道:「妳還有奴婢的樣子嗎?」
「我已經盡量表現得謙順了。」她瞧他一眼。「你沒發現我的身份時,我還有理由藏著忍著,現在若還裝模作樣,不是很奇怪嗎?」
「在我面前是無所謂,可在別人面前還是得有個樣子。」他朝她蹙眉。「妳跟著我娘出門,結果卻一個人到處亂跑,這是下人該有……」
「我有告訴轎夫說要去找你。」她打斷他的話。「如果夫人問起,你再幫我圓謊就行了。」
他瞥她一眼,事不關己地說:「我為什麼要幫妳圓謊?」
她訝異地看著他。「你在生氣嗎?」她斂起雙眉。
「我生什麼氣?」他好笑地問。
「那你為什麼不幫我?」她奇怪地看著他。
他笑道:「難道妳怎麼想,別人就該怎麼做?」
「我當然沒那麼天真,如果我像皇上一樣有張金口,我還需要窩在你府上嗎?」她瞅他一眼。「我還以為我們現在站在同一陣線上,看來我是太天真了,你不幫我圓謊沒關係,我自己會向夫人交代,你只要不扯我後腿就行了。」
「既然妳說我們站在同一陣線上,那我自然會幫妳。」他揚起嘴角。
「你這人真是陰陽怪氣,反覆無常。」方才一副不想幫她的模樣,一會兒又改變主意。
對於她的侮辱,他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妳答應過我,一切都聽我的,對嗎?」
她立刻升起戒心。
「所以貢茶的事,妳不要再插手。」
「為什麼?」她不明白。
「妳忘了一切都要聽我的?」
「那是指跟建州有關的事……」
「不管什麼事妳都得聽我的。」他打斷她的話,強勢地說。
怒火一下上了心,葵月慍怒道:「這太不公平了!」
「妳忘了答應過我,『一切』都聽我的。」他提醒她。
她瞪著他,雙眸都要噴出火來了。「你也答應我做決定前要跟我商量,如果你每次都用這種強壓的方式逼我讓步,那我以後什麼事也不告訴你。」她氣沖沖地就往前走。
「等等……」他拉住她的手。
「你走開!」她用力甩開他的手,見他又要拉人,她生氣地往前疾走。
「我話還沒說完。」他趕上她,仍是一臉笑意。
她回頭,怒顏相對,邊走邊罵,「你說給你自己聽,我們的約定一筆勾--噢--」她身子一晃,腳踏了空,雙手像失控的陀螺不停打轉,手上的東西全落在地上。
贏瑾蕭在她往前撲的當下抓住她的手。「沒事吧?」他的聲音帶著笑。
腳上的濕冷讓葵月的火氣不消反漲,她低下頭,發現自己的右腳陷在泥濘裡,幾乎淹上小腿肚,她氣憤地抬起腳,錦鞋在途中硬是從她腳中滑出掉進泥水裡,一旁的悶笑聲讓她的火氣整個爆發出來。
「都是你!」她氣憤地甩開他的手。「你走開,離我愈遠愈好,你是掃把星,殺千刀的掃把星,跟你在一起都沒好事,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告訴你,我今天就要回建州,如果你敢攔我的話,我就把你劈成兩半,在你的茶裡下砒霜,讓你肚爛長蟲,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天空突然迸出一聲響雷,像是在為她增長氣勢,她橫眉豎眼,怒髮衝冠的模樣差點讓他又忍不住笑出來,可他硬是把笑意壓下,若這會兒在笑出來,說不定他真會血濺當場。
他蹲下身,將傘放在地上後,拉高衣袖伸手進泥水裡,摸索了一下後,取出她的繡花鞋。正打算繼續破口大罵的葵月在瞧見他的舉動時,一時啞然,怒火消退不少。
贏瑾蕭倒出鞋內的泥水污泥。「來,穿上吧!」他單腳跪在地上,伸手握住她的腳踝,拉好她濕透下滑的襪子。
「你做什麼……」葵月漲紅臉,就要抽回腳。
「別動,等會兒摔跤了別又怪我。」
葵月因重心下穩左右搖晃,只得把手放在他頭上撐住自己。「我自己穿就行了。」瞧著屈膝的他,她的心情忽然覺得愉快許多。
「那怎麼行,總得給我這個掃把星補償一下。」他為她穿好鞋,順手為她將裙襬的污水擰乾後才起身。「氣消了嗎?」他揚起笑。
她哼地一聲轉開頭,雙頰的酡紅未褪,仍泛著粉暈。
「妳的脾氣可真不是普通的壞。」他彎身撿起她掉落的東西及雨傘。
「是你惹我生氣的。」她不平地回嘴。「你的要求太無禮。」
他將傘移到她頂上後才道:「妳要解決事情,還是只想湊熱鬧?」
「我當然是想解決事情--」
「那就聽我的。」他接下她的話。
她不高興地蹙起眉心。「為什麼不聽我的?聽我的也能解決事情。」
他仰天長歎一聲,似乎在乞求老天的幫忙,她真快把他的耐性磨光了。「雨好像又變大了,先回去吧!」
她立刻點頭,穿著泥濘的鞋實在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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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瑾蕭才剛換好衣裳,門外已傳來奴婢的聲音。
「少爺。」
贏瑾蕭走出內室。「進來。」
榮粟以手肘推開門,捧著水盆入內。
「怎麼?」他疑惑地看著水盆。
「小姐要奴婢送熱水來讓少爺泡腳。」榮粟將水盆端至椅旁。
贏瑾蕭挑高眉。「她還說了什麼?」
「小姐說外頭還在下雨,少爺別急著回朝翠園,先泡泡腳,一會兒她泡好茶給您。」榮粟恭敬地回答。
贏瑾蕭淺笑,她不知又在搞什麼鬼。「下去吧!」
「是。」榮粟轉身離開。
贏瑾蕭回內室拿了《茶經》後,才脫下鞋襪泡腳,一刻鐘後,就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朝他這兒而來。
他放下書,葵月的身影正好出現在門口。
「我泡了茶。」葵月端著茶盤進屋。「你喝喝看。」
「妳不是不會泡茶?」見到她一臉笑意,他也愉快地回以微笑。
「這不需要什麼技巧。」她將茶盤放到桌上,順勢坐在他身旁。
他發現她還放了好幾盤乾果,看來她又打著他的名號到廚房搜括了不少東西。
「有砒霜在裡頭嗎?」他端起茶碗。
「放得可多了。」她正經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