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她眼花的毛病到底是好轉還是變嚴重了?
白蝶兒的知覺瞬間混亂了一下。
她明明看見了兩個人,雖沒瞧清楚,可也看見個大概,知道是一大一小的兩位姑娘家,而且一個穿著黃色,一個穿著綠色的衣裳,怎麼這會兒全不見啦?
難道……剛剛一切都是幻覺,都是她眼花的情況下所產生的幻影,只因為她暈得太厲害了。
然後,是直到這一刻,她的眼睛才總算不再眼花?
因為搞不清現況,思索中的白蝶兒顯得有些恍惚,直到前方的陰影籠罩住她時,才讓她回過神來。
「妳見鬼的是在做什麼?」隱忍多時,憋到快要內傷的月午星爆吼出聲。
白蝶兒怔了怔,因為那可怕的音量,也因為那要吃人一般的可怕模樣。
在她像個天上聖母一樣、就差沒被人高高拱著膜拜的人生當中,包括她的至親家人,有哪一個人不是對她小心翼翼又細心呵護的?
在這樣固定模式的人生當中,不需仔細回想她也能確定,過去,從沒有一個人
會用這樣的音量跟模樣來對她說話。
也因此,這時的這刻,她除了有些些嚇到外,更感到新奇不已。
對著她睜大的大眼睛,對著那無辜的模樣,月午星的火氣不減,更甚者,還因此而愈燒愈旺。
他控制不住,因為實在是太火大了,她怎麼有臉?在她輕生不成、又差點牽連到他的這個時候,她怎麼有臉露出那種無辜的樣子?
所有所有的事都讓他火大,不似方纔的刻意壓抑,實際上也是因為壓抑不住了,不久之前,那些個欺騙世人的溫煦和善、神愛世人的平和神態全數消失,脫口--
「妳想找死,請便,要怎麼死、想怎麼死、愛怎麼死就怎麼去死!」悶燒一肚子的火氣全數爆發,月午星破口大罵。
真的,他是破口大罵,而且還很尖酸刻薄,「要死不死是妳的自由,但請妳,能、不、能、請妳找好位置,找一個不會連累到其它人的方法去死?妳知不知道妳這不長眼的一跳,差點就要壞了我的大事?」
一長串死不死的字眼聽得白蝶兒頭昏,她完全搞不清狀況,真的。
她試過了,忍著不適感,很努力想趕緊進入狀況,但嘗試過後,一雙泛著波光的翦水烏瞳只能無辜的瞪視眼前正在噴火的人,發現那有一點難。
而且,比起眼前這人的怒火,她更想知道的是……
「你知道我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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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單憑一句話。,一個問句,就把月午星滿腔的怒火完全熄滅。
對熟知他的人來說,這是絕對、從沒發生過的事。
身為月氏一族、受聖命被封為四方行使的他,除了本身能身卓群,會被指派鎮守南方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他的命格屬火,個性如火。
那個火字,就如字面上的意思,俊雅的外貌只是個假相,實際上的他,個性是絕對的火爆跟衝動。
自幼所受到的良好教養成為一道束縛,如同爆竹裹覆著火藥的外層一樣,在未引爆前,整個看起來安靜、平凡又無害。
可相對的,一旦讓他惱起來,就像爆竹點了火一樣,想讓他再找回理智,非要劈哩啪啦的先炸上一陣子下可。
他就是這樣的人,惱起來的時候,什麼都顧不了,非得先發洩一陣不可,換了誰來都一樣,沒人能擺得住。
但沒想到,這會兒他滿腔的火氣竟輕易的被熄滅,就像是爆竹的引信被點燃後,卻在突然間被淋了一桶水一樣的完全熄滅了。
這種事,熟悉他的人絕對無法想像,可它真的發生了。
就像喪失記憶的這種事,雖然過去他也曾聽聞過,可從沒想過會親自遇上,卻在這會兒,真的在他眼前出現。
「妳撞到頭了嗎?」他合理懷疑,在他接住她之前,她的腦袋鐵定是撞上了什麼。
白蝶兒聽了他的問題,直覺摸摸頭,想了想……
「沒有。」她猜沒有,因為並不覺得哪裡痛。
「沒有?」月午星的表情明顯困惑,「那妳記得妳是誰?」
對白蝶兒來說,那是個很沉重的問題。
她記得,但她情願不記得,而眼下的情況,給她一個極佳的機會……
「你不知道我是誰?」她再問一次,好似在確定什麼。
「廢話!」月午星瞪她,「妳以為妳誰啊?瑤池仙女還是什麼當朝知名將相?我為什麼要知道妳是誰?莫名其妙!」
他罵得愈凶,白蝶兒愈加肯定他並不認識她,這認知讓她心裡隱隱高興了起來,也不知道在高興什麼,但就是覺得很愉快。
她釋然的、愉快的表情太過明顯,月午星除非是瞎了才會沒看見,也就因為他看見了,方才熄了火的引信再次點燃……
不行!
一度中斷的火氣讓他拾回些許理智,即使現在再次的火大,可他已經記起自己的身份與責任。
他可是月家人,名滿天下的月氏族人一份子,而且還是位居四方行者,讓人尊稱南方聖者的月家人,所以……形象!要顧著點形象!
深呼吸……得趕緊深呼吸……
他可是堂堂的南方聖使,以德服人……他得以德服人才行……不能發脾氣……
好!重新來過!
「姑娘。」多麼親切和善的笑容,完全是職業級的、神愛世人的慈愛良善,那雙貓兒一般的瞳眸更是閃耀著愛的光輝,開口,「俗話說得好,螻蟻尚且偷生,好死不如賴活……呃,不是,我的意思是,生命是很寶貴的,妳我都該好好珍惜生命才是。」
也不就是那麼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態度突然間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暗以為對他的形象、對他的職責、對整件事情都能有所改善。
但沒有,他努力維持形象、想換個方式來解決的良好用心,唯一發揮的作用就是徹底的迷惑了她。
過去堪稱良好的自制力在她不解的目光下,崩潰了一小角。
「這麼說好了……」又是一個不著痕跡的深呼吸。
沒事,他大人有大量,所以他決定不跟她計較,不管是先前她冒失、差點毀他計畫的事,還是那種光是看就讓人感到生氣的無知態度,總之他趕緊問一下,關心一下她輕生的原因,盡完他四方行使的職責就可以了事了,
主意打定,他單刀直入,「妳為什麼要輕生呢?」
「輕生?」白蝶兒嚇了一跳,「我?」
廢話,當然是她,難不成是他嗎?
月午星對這顯而易見的答案感到不耐煩,但沒辦法,他是受封的南方行使,為人排憂解難是他的工作。
更何況,就算不是為了職務,身為月氏一族的他,本就該善用自身的能力,去關愛這世上所有的生靈,而不僅是局限在南方而已。
職責所在、天命之任,他能如何?
「是啊!」壓抑著破口大罵八十句,方纔的怒容彷彿從沒存在過一樣,他看著她,好溫柔、好和善的凝視,完全屬職業級的誠懇真切,再配得那張老天爺賞賜、讓他無往不利的俊雅面容,火力全開,柔聲輕問:「妳為什麼輕生呢?」
「我沒有啊!」
四個字,害得那溫柔的表情僵住,和善的偽裝稍稍的龜裂開來,但沒事,他努力鞏固,不讓它剝裂開來。
「沒有?」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那破口大罵八十句給再次的壓了回去……
不!還差一句,尖酸的話語戳破他努力布起的防護罩,自動從他的口中冒了出來,「難下成是我搞錯,妳跳下來只是在練輕功?天外飛仙?」
看著她睜大的大眼睛,月午星猛然發覺失言,俊雅的面容漲個通紅,沒想過他竟然把心裡的話講了出來。
本就龜裂的和善偽裝這下裂得更徹底,老羞成怒,他火氣很大的嚷她,「看什麼看?」
「你……」對著他喜怒不定,變化快速的情緒,白蝶兒從困惑到感覺新奇,試著對他千變萬化的表情挑出正確的字眼,最後決定,「好奇怪。」
好奇怪?她竟敢說他好奇怪!
「妳才奇怪。。」火大,用力嚷回去,「好好的人不好好的活著,要尋死又不承認,簡直莫名其妙,還敢說我奇怪?」
「你誤會了,我沒尋死。」白蝶兒注意到他一直誤會這一點。
這回,月午星連話都懶得響應,直接哼她一聲,擺明不信。
「是真的。」指指自己無力的腿,白蝶兒要他自己看,「我連走路都不成,又怎可能有那個能力跳崖輕生?」
月午星愣住,是真的沒發現,她竟然是不良於行的殘障人士。
想到之前,他在她身前蹲了下來,伸手去戳戳她不尋常細弱的腿,果然是一動也不動。
「沒感覺嗎?」關懷生靈畢竟是他的天性,看見她不能動的雙腿,他忘了生氣的事,開始思索著醫治之類的改進之道。
「有。」這問題,有無數大夫問過,白蝶兒很清楚他想問什麼,「有感覺,但是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