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寧微笑道:「哪有,誰敢給我氣受嘛!」
她不想讓爹爹擔心,雖然實在笑不出來,但還是強顏歡笑,「你別在這裡陪我,去歇著嘛!」
「朕怎麼放心得下。」這孩子跟她母親一樣好強,又跟他一樣把心事都放在心裡,什麼都不說,實在令人擔心。
「我真的沒事嘛!」
「父王,御醫也說了海寧沒事,只要休息就好了,你在這裡陪著,她怎麼能安心休息?」
「是呀!大哥說得對,你身體又不好,如果累倒了那才不划算呢。」
段智暉一揮手,「來人,送皇上回言德宮。」
「讓朕再待一會。」
「我會照顧海寧的,夜深了,你還是歇著去,別教人擔心了。」
「好吧。」他在內侍的攙扶下走了出去,段智暉跟著送到門口,他低聲說道:「問問她是怎麼回事,我要知道詳細的情形。」
「我會的。」
宣平皇帝一走,她的一張笑臉馬上垮了下來,發現段智暉盯著她看,她沒好氣的說:「幹嗎盯著我看。」
「沒什麼!你剛剛叫我大哥。」這讓他有些欣慰,她總是連名帶姓的喊他,跟他生疏的像外人。
「那是在爹的面前,不然我才不喊呢!」她又沒說要改姓段,也沒興趣多一個哥哥。
「你喜歡怎麼喊都隨你,只要告訴我,今天發生了什麼事。」
當武揚和燕十三把她送回來時,真的把他嚇了一跳,連忙問他們發生什麼事.誰知道他們口風緊得很,居然說那是海寧的私事,他們沒有洩漏的權力,如果他要知道的話就要自己問她。
「哪有。」
「我可以查得出來,只是我希望你告訴我。」他只要查查她今天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大概就能拼出事情的原委了。
「又沒什麼好說的,你幹嗎一定要知道?」
「因為我關心。」畢竟是惟一的妹妹,他怎麼能下管她?
「別問啦!我說沒事就沒事。」她從床上跳下來,走了幾步,「你瞧,我不是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
「你有心事。」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她的笑容有多麼勉強,他相信只要他前腳一出門,她一定馬上就哭出來。
「誰沒有心事?你也有心事呀。」
「我的心事不會讓我吐血。」他微笑著,「說出來,我可以幫你。」
「你真的要幫我?」她迅速轉著念頭,一個想法很快的成形。
「當然。」
「好,我要嫁人。」她一字一句的說,說得清晰無比。
「我怕是聽錯了。」她說要嫁人,真的還假的?
「你沒有聽錯,我是要嫁人。」
「嫁誰?」
她聳聳肩,「隨便,看誰順眼就嫁誰。」
「你沒有心上人?」段智暉奇怪的問。聽她的意思不像真要嫁人,可是她卻又信誓旦旦的說要嫁人。
「沒有。」棠列算什麼,她就要讓他看看她是多少人搶著要的好姑娘,他不要她是他天大的損失。
「那你要嫁誰?我總不能隨便找一個阿貓阿狗就把你嫁了吧?」他啼笑皆非的說:「況且要號封你的日子還沒擇定,我怎麼有空替你找乘龍快婿?」
「我不要當什麼公主,我只要嫁人。」她固執的說:「你不幫就算了,別找借口來搪塞。」
「好吧,我可以幫你擇婿,那條件呢?你要嫁的總有些特定的對象。」
「只要他是男人就好。」
「希望你清楚你在做些什麼。」他頗有深意的看著她,看樣子他得去查清楚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居然讓海寧一怒吐血之後想要嫁人。
他猜,有可能是為了一個無聊的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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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春換上一身黑色的夜行服,用一塊同色的帕子將臉蒙住,輕巧的出了房門,小心的確定四下無人之後,一反身便從高牆上縱了出去。
沒想到她這麼嬌柔的女子居然有著上乘武功。
另外兩個黑影在她躍出來之後,悄悄的、不著痕跡的跟了上去。
她來到城西山腰的一間破廟,拿起兩塊石頭互擊了三下。
四個黑影從樹上落了下來。
「有人跟蹤嗎?依姑娘?」
她冷笑著,「我有你們飯桶嗎?」
「凡事還是小心為妙。」張文陪著笑臉說道。
原來胡曉春就是東平王手下的護衛依芳,她混進大理接近棠列,都是有計劃的。
「王爺何時會動身?」
「這陣子,段智暉監視的很緊,王爺一動身他就會得到消息了。」
「我上次為王爺獻的計策有何不妥嗎?為何不用?」
「依姑娘足智多謀,你上次修書請王爺找個身材相貌相近的人進府,他已經照辦了。」
「那就好,段智暉一定沒想到他監視的是個假王爺。」真正的王爺就能領兵進城,殺他個措手不及。
「依姑娘!咱們的兵馬要進城還是有困難,況且棠列率領的禁衛軍以及武揚的軍隊都不是好對付的角色。」
張文吃過棠列的虧,知道他不好對付,因此有些擔心。
「棠列不足為患。」他早已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下月十五是武揚帶兵出城操練的日子,我會選在那天和棠列拜堂成親,屆時大理內的守軍無多,一定可以一舉攻陷。」
「但禁衛軍仍是一大隱憂。」
她嬌媚的笑道:「禁衛軍首領成親,自然人人上門祝賀,留守宮中的侍衛也都只是尋常角色,成不了氣候。」
「但是武揚大軍就在城外,他隨時會帶隊反擊,我們有勝算嗎?」
「笨蛋,所以那天一定要抓住江海寧,用她脅迫段宣平退位,只要他將玉璽交給王爺,就算武揚趕回來也太晚了,王爺已是名正言順的皇上了。」
「武揚趕回城內最快也要六個時辰,所以你們行事一定要快,當你們攻入宮中時,以煙火為號,我會在婚禮上趁其不備,殺了段智暉斷了宣平皇帝的血脈。」
「依姑娘果然高明,這一石二鳥之計毫無破綻,天衣無縫。」
「少拍馬屁了!」她將一塊令牌丟給他,「這是通關令,我從棠列那裡偷來的,你帶去給王爺,要他們打扮成商人的模樣進城,兵器藏在貨物裡,只要有這塊令牌,官吏都不會搜查、盤問他們。」
「佩服佩服!」張文諂媚的說,「五傑裡號稱精明、冷血的惡狼也被你耍得團團轉,恐怕到死都還不知道為什麼。」她得意的笑了起來。「五傑言過其實,傳言將他們誇大了,我略施小計還不都手到擒來嗎?」
他們哈哈大笑,一副已經成功而毫無顧忌似的張狂。
暗夜裡隱藏著許多的事物,而他們忘記了,狼……是夜半出來覓食,它會在獵物最沒有防備的時候,給予精準的攻擊。
通常,那一擊都是致命的。
狼是相當聰明而危險的動物,只是他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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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寧穿著淡紅色的小襖,外面罩著一件紅斗篷,從頭到腳一身的紅,手上拿著一根短馬鞭,若有所思的輕擊著自己的手掌。
她站在一個滿臉鬍子的大漢前面,皺了皺眉頭,這把鬍子讓她想到那只又臭獅子。
「這是陳尚書的公子陳德志,今年二十,善舞刀弄槍……」
白髮蒼蒼的首領內侍捧著一大本簿子,手裡拿著沾了硃砂的毛筆,亦步亦趨的跟在海寧身後,只要見到她停在那個男子身前,便報上資料。
「好啦好啦,別再往下說了,留這什麼鬍子,難看死了!牆邊的雜草都比他整齊些。」她一邊說著,一邊瞄了瞄亭子裡的燕十三。
內侍苦著臉,用硃砂筆在那一直上劃了個大叉叉。
坐在涼亭內的段智暉正端起茶要喝,一聽到她這麼說,差點嗆到。
「她似乎是在罵某個人。」
燕十三哼了一聲,「管她罵去,我只當作沒聽到。」
「你轉性啦?居然不想計較?」武揚打趣道,其實他知道他為了海寧那日吐血自責,因此這幾日才會忍氣吞聲乖乖的讓她罵。
不過他看他已經忍到極限了。
「別惹我。」他心情非常惡劣,這幾日來他簡直是個稱職的受氣包。
挨罵挨不完,她永遠都找得到事情來麻煩他,一下子說院子裡的草長了要他去拔,一下子又是她餓了,只想吃三十里外某家破店的燒鵝肉,等他快馬買回來,汗都還沒幹,她又嫌冷了不好吃,一口都不吃。
「別人作孽我倒霉。」燕十三恨恨的瞪了棠列一眼,都是他害的。
刁蠻公主氣惱這隻大色狼,就把氣一古腦出到他身上,他何其無辜呀!
「你是自作孽!大嘴巴!」誰叫他興風作浪,平白生出這些事端,害他為了大局著想,把海寧激到吐血含恨離去。
才搞出這場擇婿的大場面,她一定是為了跟他慪氣才會隨隨便便說要找個人嫁了。
段智暉看他臉色難看,「再忍一忍,就快結束了。」
他弄清楚前因後果之後,反而不那麼擔心而開始覺得好笑,海寧原來喜歡棠列,這可有意思了。
他私底下惟恐天下不亂的個性壞壞的跑了出來,忍不住要逗逗這對讓人好氣好笑的小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