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依言後退,他則用力的敲,最後終於被他給撬開了。
「夫人,你怎麼憔悴戍這樣?」龍諾叫道:「才一天不見呀!」
「小聲點。」
「啊!」他趕緊看左又看右。「幸好沒人,但--」停滯了一下,他又說:「他們是令尊及令堂?」
「是。」楚楚心酸的說。
「方纔那女人跟你的話,我在外頭都聽見了,她還真兇。」
「讓你看笑話了。」
「夫人快別這麼說,」他轉身端起剛剛慈嬤嬤送進來的飯說:「夫人,請用。」
「你要我吃飯?」楚楚瞪大了眼睛問道。
「是,龍諾斗膽,請夫人用餐。」
「但這個時候--」
「就是在這個時候,夫人倒不得,你若倒下去,令尊、令堂還有堂主,要靠誰來救?而如果不救出堂主,我們白虎堂又要靠誰支撐?」
「龍諾,」他說得有理,楚楚的眼淚不禁奪眶而出,「怕就怕我沒那個能耐呀!」
「不試,怎麼知道有沒有?」他說自己的父母和新婚妻子也在白虎堂內,所以楚楚的處境與心情,他都能體會。「況且,現在鎖被我弄壞了,不放手一搏,恐怕也不成。」
「你說得對。」楚楚認同。
「那這飯……」龍諾問道。
「我吃,我這就吃。」她說到做到,坐下來以後便開始吃,一直吃到龍諾出聲。
「好了,夫人。」
「咦?」她抬頭看他。
「你很努力,夠了。」
「真希望趕快回白虎堂。」楚楚突然冒出一句。
「什麼?」
「我說我好希望能回白虎堂,那裡的廚子做的菜實在太好吃了,但我過去一個月卻都沒有好好的品嚐。」
「夫人,不要灰心,我們一定回得去!」龍諾鼓勵她。
「也許吧!但嘯天會原諒我嗎?」
龍諾跟在龍嘯天身邊做事也有一段日子了,當然知道他有一定的硬脾氣,不過現在自己能做的是盡量鼓勵楚楚,而不是潑她冷水。
「為什麼會不原諒你?」
「慈嬤嬤她們說的……」
「有我啊!」龍諾拍胸脯道:「有我幫你作證,你擔心什麼?」
「嗯!」楚楚站起來,決心振作。「讓我想想,龍諾,你說嘯天被他們關在地窖裡?」
「對。」
地窖在哪裡,她當然知道,問題是把龍嘯天救出來以後,他們就有辦法回白虎堂去嗎?最好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去,才有希望救出所有的人,奪回白虎堂。
這該怎麼做呢?
「楚……楚……」
她猛然轉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與眼睛。
「楚……」這一次,甚至只發得出一聲。
「夫人,你母親叫你。」龍諾提醒。
淚眼迷濛的她趕快衝到床旁。「娘!娘!」
「先給老夫人喝點水。」龍諾體貼的建議。
「對、對!」楚楚找來乾淨的布巾,為她沾水潤唇。「娘,有沒有好一些?」
「楚楚!」她的精神跟話語都流暢起來。「楚楚,你沒事吧!」
「沒有,我很好,我一切都好。」
「你成親了?」
「嗯!」楚楚知道時間寶貴,母親眼前的情況有可能是迴光反照,自己若再傷心落淚,只會留下更大的遺憾,因此縱有萬分不捨,她還是得忍住。「你都聽說了嗎?」
「是的,他對你好嗎?」
楚楚迅速交代了龍嘯天的背景,最重要的一句是,「我很愛他。」
「好,那就好。」她放心了,眼看著就要合上眼--
「娘!」楚楚用力地搖晃她。
「楚楚,」她再度睜大眼睛。「娘累了。」
「娘,妳不管楚楚了?」
「別哭,」她很想為女兒拭淚,無奈力不從心。「別哭,娘這是要脫離苦海了呀!」
「可是我……」
「楚楚,娘原本是不想死在你面前的。」她徐緩地說。
「娘!」
「我這一生倔強,想不到世間事,樣樣不如人願,一件接著一件,完全讓人措手不及。」
「娘。」
「你聽我說,」她制止了楚楚。「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段日子我雖無法起身,但腦袋仍是清楚的,總算等到你回來了,所以你一定要聽我說。」
「是,娘,你說。」
「我死後,把我火花,然後帶我回大漠。」
楚楚淚如泉湧,但又不能叫娘不要講了,只能拚命點頭。
「除了你,我對中原已無任何留戀,你不必為我操心。」她指的是對楚中的態度,以及他們之間已無夫妻情義的事,這一點,楚楚當然明白。
「我明白。」為什麼昔日的恩愛夫妻,會成為今日的陌生人?楚楚希望自己永遠也不必懂,而父親現在.....應該也已經什麼都不清楚了,那算不算是另一種幸福?
「最後一點,楚楚。」她叫女兒。
「嗯?」
「俯下頭來。」
她依言照辦,頻頻點頭,直到感覺不到母親微弱的鼻息,才發現她的話早已講完。
「娘?」楚楚仍不敢相信,仍希望有奇跡出現,但冰冷的事實已擺在眼前。「娘!」她不敢太大聲的叫喊,只能摀住嘴,不斷的嗚咽,不斷的流淚。
龍諾陪在一旁,也忍不住默默流淚,原來夫人的身世這麼可憐,別說他過去不知道了,恐怕連堂主都不瞭解吧!
「龍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楚楚已收起眼淚。
「夫人,妳……」
「我沒事。」
「但是--」
她知道他是苦無言語可以安慰她,但坦白說,現在能安慰她的,又豈是語言?恐怕把全天下的安慰話語集合起來,她聽了依然會難過吧!
「我都知道,龍諾,不必說了。」
「真的嗎?夫人。」他一臉關切。
楚楚倒也不隱瞞。「假的,我恨不得能大哭、痛哭一場,最好哭到什麼知覺都不剩,可是,龍諾,眼前咱們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夫人。」他不用多說,佩服與感動已全部寫在眼底和臉上。
「走,趁大部分的人都到白虎堂去的當口,正好可以把嘯天救出來。」
*****
這算什麼?龍嘯天扯著鐵鏈子想:這算什麼?他堂堂一個堂主,竟然成為盟友的階下囚,而且這個「盟友」,還是他的妻子!
全天下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
他再度扯動鐵鏈,也再度徒勞無功,沒有用的,他也知道沒有用,這鐵鏈顯然不是一般的鐵所鍛冶的。該死的!自己被困在這裡的事,究竟有沒有人知道?
他們捉他,究竟是為了什麼?他實在是有點莫名其妙……不!絕不只是這樣而已。
泠靜下來!龍嘯天要求自己冷靜下來,唯有冷靜下來才能好好的思考,釐清頭緒。
外頭傳來開門的聲音,不過當然不是來開他被關著的地窖門。
「你送飯來啦?」守牢房的人這樣說著。
「對呀!難道你老哥不餓?」
「有沒有下頭那人的份?」
「他?」送飯的人嗤之以鼻。「手腳都煉住了,還吃什麼飯?哪有那麼好的命?」
「說到這,你可有所不知,他並不是普通人,原本命的確不錯。」
「真的?假的?」送飯的人有些詫異道。
「白虎堂堂主,你說好命不好命?」
「他是白虎堂堂主?」送飯的人更覺訝異了。
「是呀!」
「那不就是姑爺?」
「是呀!」
送飯的人聽了不禁嘀咕起來。「既然是姑爺怎麼還會被關?」
「誰知道,也許小姐跟她娘一樣,膩了,自然想換人。」
「就算如此,也用不著把他關起來呀!這要是傳出去,能聽嗎?」
「我看你就不用操那個心了,倒是今晚要不要陪我喝兩杯?」守牢房的問道。
「可以嗎?」
「怎麼不可以?平常那些作威作福的人全跟著當家的出去了,我們不趁現在享受,更待何時?」
「說得也是,對了!」喝一口好酒,送飯的人又問了,「老哥,你知不知道他們全上哪兒去了?」
「當然知道,找白虎堂的晦氣去呀!」
什麼?這句話聽得龍嘯天血脈僨張,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麼回事,把他誘拐到這裡來,再過去攻擊白虎堂,青龍幫的人實在是太卑鄙了!
龍嘯天在憤怒當中,有更深沉的悲哀--
當年的算命先生實在是幫她取了一個最名不符實的名字,什麼楚楚可憐、楚楚可人,原來都不是,根本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她--等一下,他像聽見了她的聲音。
「兩位小哥,你們辛苦了。」沒錯,這的確是楚楚的聲音。
「你是誰?」守牢房的人警戒心果然比較強。
「夫人身邊的侍女小花呀!兩位不認識我?」
會認識才怪!但見她臉蛋嬌俏,身形嫵媚,加上姿態撩人,哥兒倆馬上就起了色心,也許除了酒菜,今晚說不定還能有更好的「享受」。
「小花,對、對,你是小花嘛!好像還有另一位叫……小草的,對不對?」守牢房的立刻自作聰明的說。
楚楚心中掠過一陣絕望的悲情,青龍幫內若都是這種蠢蛋,焉有不沒落的道理。
「對,」她心裡所想的事,表面上可不能顯露出來。「兩位大哥真是聰明,記性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