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過份,拐彎抹角地罵我是猴子。」小梳子搗起臉,佯裝傷心地說:「我這麼辛苦想討你爹喜歡,可是你非但沒有覺得感動,還取笑我!我要回家,以後再也不來白雲山莊了!」
「好了,別生氣,我沒有取笑你,孫猴子可是巧妹妹最喜愛的人物,以前看《西遊記》的時候,你讀到孫猴子從耳朵裡抽出一根如意棒,於是你也跟著拿一根筷子想插人耳朵。」
「胡說,我哪有這麼笨!游哥哥,你欺負我,趁我忘記以前的事,就不斷地取笑我。」
「真冤枉,我是在幫助你快快地想起以前的事,知道自己以前不論怎麼胡鬧,還是很惹我憐愛。」
「哼,誰稀罕你的憐愛了!」
經天游這麼一鬧,小梳子忘記緊張。
雨人嘻嘻笑笑地走進大廳,小梳子一眼就瞥見一個體型高大的男人端坐廳前,一臉肥肉耷拉往下垂,表情嚴肅冷峻,不覺令她寒毛直豎,不敢直視,趕緊把頭垂得低低的,忘了請安。
「爹,他就是巧妹妹——歐陽巧梳。」天遊說。
任父目不轉睛地盯著站在天游身邊的小梳子,不覺大吃一驚,顫道:「歐陽夫人……」
「爹,她是巧梳,是不是和歐陽伯母長得很像?」天遊說。
「像極了……簡直是一個樣子!」任父驚訝地說。
天游暗地里拉一下小梳子的衣服,暗示她說話。
「巧梳給……給任伯伯請安。」小梳子飛快地做一下欠身請安的動作之後,立即問到天游的身後,任父的目光讓她全身不舒服。
「巧梳侄女,天游能找到你真是老天爺保佑。當年琴劍山莊出了那麼大的事,我人正在東北,一時半刻也趕不回來,沒能幫上忙,我一直很自責。這幾年你受苦了,過來任伯伯這裡,讓我看看你,你小時候模樣很可愛,我就希望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女兒。」
「我……不要!」小梳子倔強地說。
任父和天游當場愣了一下,天游見爹神色不悅,生怕他不高興,急忙開口圓場:
「爹,巧妹妹忘記以前的人和事,因為怕生,才不敢接近您。」
「天游,你是說巧梳失去記憶,認不出我來?」任父問。
「是的,所以請爹不要責怪巧妹妹,給她一點時間來適應。」
「可憐的孩子,我怎麼會怪她呢?」任父說。
「爹,關於我和巧妹妹的婚事,請爹作主。」
「你也到了該娶親的年紀,這門婚事是你小時候自己定下來的,我沒有意見,全權交由你娘作主。」
「謝謝爹。」天游拱手謝道。
任母身邊的丫鬟進來。「老爺,夫人說您若和少爺和巧梳小姐說完話,就讓他們到佛堂見她。」
「天游,帶巧梳去見你娘吧。」任父說。
小梳子等不及天游拱手告退,立即拉著他的手奔出大廳。
「巧妹妹,慢點走。」天游拉住小梳子。「你真是的,嚇成這個樣子,我爹又不會把你給吃了。」
「游哥哥,我沒有想到你爹長得這麼醜,又好凶喔!」小梳子睜睜地注視天游半晌,放心說:「游哥哥,幸好你長得像你娘,完全不像你爹,否則我肯定不會喜歡你。」
「巧妹妹,你不能以貌取人,我爹是面惡心善的人,否則我娘怎麼會嫁給我爹呢?」
「你娘真偉大,若是我就不行。游哥哥,夫妻是要一生一世相對的,當然要以貌取人,不然日子那麼長要怎麼過下去?」小梳子頑皮地輕捏著天游圓潤的臉頰,笑說:「而你這張俊俏的臉,我才會在忘記你的時候,再與你相遇之後,重新地愛上你。游哥哥,如果你長得像你爹,經過這幾年的分離,就算我沒有失去記憶,我再遇見你的時候,我也會假裝忘記你。」
「你的謬論特別多!」天游啐一句,然後突然板起一張正經的臉孔,認真地說:「巧妹妹,以後不許你再對爹不禮貌,我很尊敬他,為了我,就算你無法打心底喜愛他,也要和我一樣尊敬他,你答應我?」
「我答應你。」小梳子催促地說:「快走吧,別讓娘等久了。」
「巧妹妹,你未免太厚此薄彼了,我娘就是娘,我爹就是你爹。」
小梳子輕笑一聲:「誰教娘有一張菩薩臉,教人想親近。」
不用天游帶路,小梳子老早就聽見從後院傳來陣陣敲木魚、誦經聲,她毫不猶豫地走過去。
第十章
任母作主,這個月的初九讓兩人拜堂完婚。
不過是六天的時間,一轉眼就是大喜之日,快得讓小梳子無暇去回想遺忘的過去,可是她卻經常想起和游哥哥相逢不相識的經過,雖然在曖昧不明當中,有些酸楚和委屈,但事後再回味,卻也甜蜜。
這人生的造化真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不久之前她還是男兒身的小梳子,誰知今日她就要當游哥哥的新娘了。
初九這一天,老天爺好像不作美,一大早還是朗朗晴天,誰知巳時一到,新娘子上花轎那一刻,天空猝然連打幾聲響雷。
小梳子心裡非常震撼,掀開紅巾,抬頭望著天空,喊道:「爹、娘,我知道是你們來送女兒上花轎了,對不對?爹、娘……」
話才說完,瞬間黑雲鋪天蓋地遮蔽天空,天色頓時一片陰霾。
「游哥哥,爹和娘聽到了,他們都聽到了,我真的好高興……」小梳子忍不住哭了。
天游用手圈放在嘴邊,也對著天空大喊:「爹、娘,我會好好地照顧巧妹妹的,你們可以安心了。」
天空的黑雲退去,又還給天空一片晴,眾人無不嘖嘖稱奇。
「好了,小姐,別哭了,看你要把臉上的胭脂給哭糊了。」姥姥從小梳子手中接過紅巾,重新蓋回她的頭上,扶小梳子坐進花轎之後,提醒天遊說:「游少爺,起轎了,別耽誤良辰吉時。」
天游騎上白馬,樂音揚起,迎親行伍緩緩地朝白雲山莊前進。
原來坐花轎是這麼不舒服,搖搖晃晃的,一路搖晃到夫家,非得把肚子裡的東西給吐出不可;也難怪新娘子要戴頭巾,大概是怕別人看到新娘花容失色的模樣,嚇得賓客無心再吃酒席了吧。
才過沒有多久,小梳子像一隻被搖昏的貓,傭懶地打一個呵吹之後,在轎裡打起盹來。
咦,不是要到白雲山莊和游哥哥拜堂嗎?怎麼又回到琴劍山莊?
小梳子一身紅色嫁衣,拿下頭巾,邊叫游哥哥,邊走進大廳,當她轉進百鳥屏風裡,又看到那個蒙面黑衣人那對凶殘的眼睛,他掄起刀子一步一步地朝她走過來。
不要——小梳子被震醒,才發現花轎已經被放下來。原來她又作了那個惡夢。
當花轎的簾幕被掀開時,小梳子急忙地把落在腿上的頭巾益回頭上,在媒人的攙扶之下踏出花轎,並執起紅絲帶一端,亦步亦趨地跟著另一端的天遊走進大廳。
走時,小梳子心裡卻納悶地想著,這個惡夢自從她和游哥哥相認之後就不曾再夢到了,為何會在大喜之日再度夢見?可是剛才的夢和以前有些不一樣,夢裡的人是新娘的裝扮,而不是她小時候的模樣;而且今天那個兇手是朝她走過來。
真的好奇怪!莫非……是爹娘警告她今天兇手也在場,要她小心一點?
這一驚想,小梳子在跨入火盆時,一隻腳就要踩進火裡去,天游及時地拉她一把,並傾身低聲問:「想什麼?」
「想你嘛!」小梳子俏皮地小聲回說:「真希望這些討厭的繁文褥節趕快結束。」
天游暗地裡捏一下小梳子的小手,柔情蜜意地回答:「我也是。」
這時有人唱出時辰已到,夫妻拜堂。
倏地,天游立即鬆手,然後和小梳子並肩站在大廳中央。
「一拜天地。」
一對新人轉身向廳外朝上天一拜。
「二拜高堂。」
新人轉對廳堂,正要對高高端坐在堂前的任家夫婦行禮時,突然地刮起一陣風,將小梳子的新娘頭蓋掀起來,直直地飛向堂前,最後落在任父的臉上,這去他大半張的臉,只露出一對眼睛。
小梳子抬頭往前一看,臉色陡然大變,眼睛驚恐地注視任父,嚇得全身顫抖。
「巧妹妹,不過是一陣風,怎麼把你嚇成這個樣子?」天游擔憂地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小梳子緊抓住天游的手臂,急急地喊道:「游哥哥,他……他就是……」說到這裡時,她恍然想到他是游哥哥的爹啊!
小梳子的手立即鬆開天游,淚眼婆婆地凝視他,心揪痛起來。
天游看見小梳子的眼淚,怔了一下,焦急地問:「巧妹妹,到底發生什麼事,讓你哭得這麼傷心?」
小梳子只是哭,心裡卻怨恨蒼天,為什麼要開這麼一個傷人的玩笑?
任父拿下頭巾,走向小梳子。
「你……你不……不要過來……」小梳子驚懼地連連往後退去。
「巧妹妹,他是我爹,等我們拜完堂,他也是你爹,你真的不必怕他。」天游安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