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了頓,她的神情像老了十歲。「不能和那位姑娘商量商量嗎?畢竟是我們楚家的東西呀!」
「恐怕很難,她已經玩上手了,愛不釋手地當寶貝藏在懷裡,我也無能為力。」他的語氣中透露著嬌寵,笑意盈眼。
一旁的杜月紅忍不住插嘴,「什麼叫無能為力?那是我們的東西為什麼不能拿回來?一個沒身沒份的丫頭沒資格得到羊脂白玉。」她不允許,絕不允許。
「紅兒,不許多嘴。」這麼急躁哪能成大事。
「可是……」
「嗯!你不聽姑母的話了嗎?」沈玉娘面色一整,威嚴立現。
心急地位會被搶的杜月紅氣悶在心,咬著下唇繃緊臉,含怨帶怒的低視繡鞋上的鴛鴦。
「表妹姓杜不姓楚,怎麼會是我們呢?菊兒就算再沒身份也輪不到一個『外人』教訓,你說是吧!」人不能忘本,一旦忘本就不曉得自己是誰了。
「我……」不知怎麼了,一瞧見他含笑的眼眸,杜月紅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你挑剔她也等於挑剔我,畢竟她是我所中意的姑娘,你說她沒資格那誰有資格呢?我可不想娶一名空有文才卻沒口德的女子為妻。」
他的一句話就將杜月紅打入萬劫不復之地,讓她連翻身都覺得困難,明嘲暗諷的語氣任誰都聽得出,她哪會不懂他的意思。
一時間她亂了手腳,眼神微慌的看向沈玉娘,希望她能出言挽回劣勢,別讓她一片癡心付諸流水。
「天魂,你別怪罪紅兒的一時口快,二姨娘也認為你的決定太過倉卒,世上好姑娘多得是,你不必急著訂下終身。」好歹讓她先琢磨琢磨。
「什麼叫好姑娘呢?如果我說她是將軍之女呢?」世人皆重表面浮名,不求真心。
什麼?!將軍之女?!「呃!這個……我們高攀得起嗎?」
「若是商賈之家呢?」總該無異議了吧!
「同行相忌。」女孩家總是護著娘家,難保不會在商場競爭中偏私。
「官家女兒?」
「刁蠻。」
「市井小販?」
「俗氣市儈。」
「塞外姑娘?」
「粗野難教化。」
楚天魂語鋒一轉的說道:「那麼文人之後呢!譬如杜家表妹。」
「嗯!那倒是不錯的選擇……」呃!她似乎回應得太快了。
「二姨娘倒挺會為自家侄女打算,好像失了令人尊重的公平性。」是不錯,對她日後的地位而言。
「這……」沈玉娘語塞的一怔,察覺自己正在為營私而偏頗紅兒。
「菊兒的出身不在我的考量之內,她讓我的心浮動,我不會拿回『屬於』她的羊脂白玉。」他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沒有轉圜的餘地。
「可是你要將紅兒置於何地?她一直以為你會娶她。」到了這節骨眼上,她也不得不把她的心意說出。
楚天魂淡笑的說道:「才子佳人美事一樁,二姨娘可以開始為她準備嫁妝了,相信以她的才情,不難找到夫家。」
「你……」太絕情了,就跟他父親一樣不給人留點後路。
當年元配夫人也產下一子後,她的丈夫也說過類似的話,要她擇夫另嫁不用為他守一輩子,他心中只有妻子一人。
當時她說烈女不二嫁,即使為奴為婢亦甘願,有過與他夫妻之實後,他怎能狠心要她再嫁他人呢?
就算他說得冠冕堂皇是為了她好,不想耽誤她的將來,但她心裡清楚得很,夫君是擔心正室妻子會吃味而疏遠她,希望閨房之中不會有第三人介入。
「菊兒剛來到莊中難免生疏,天魂不陪二姨娘多聊了,你們姑侄倆好好聚聚,我不打擾了。」
一說完,他轉身離開花廳,留下各有所思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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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這件事你要為我作主。」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急轉直下叫人措手不及。
「別著急,我來想想辦法。」只要還沒成親都來得及,她說的話還有一定的份量在。
「叫我怎能不急?他都把祖傳的羊脂白玉給了別人,還說我是個外人,我的心都快碎了。」好恨哪!他居然捨棄她。
沈玉娘安撫的拍拍她的手,「不用太過擔心,一切尚未成定局前還能挽回。」
「姑母知道怎麼幫我?」杜月紅將所有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這……」她思索了一下,拉近她低語幾句,「就這樣……那樣……別擺高姿態……要溫婉嫻淑……」
姑侄倆竊竊私語的討論要如何討楚天魂歡心,窗外一道微醺的身影笑著晃過,沒人發現他的來去,只有風知情。
第七章
「來,喝碗人參雞湯補補身,你的氣色實在太糟了,多喝點湯才會有元氣。」
「太熱天喝溫補反而傷身,來點冰糖燕窩消消暑氣,神清氣爽一覺好眠。」
「什麼大熱天消暑氣,才過春末還沒入夏吧!你這口涼湯想害他身子骨轉寒又犯病不成?」
「我看你的雞湯還是少喝為妙,誰曉得裡面有沒有加其他料,一口下肚就不省人事,任你哭天喊地的要人負責。」
齊人非福,送上門的美人恩未必有能耐消受,起碼有過人的體力和耐性和她們磨,否則就成了飛來橫禍。
對楚天魂而言,耐性他是超乎常人的充足,可體力卻是不堪一擊,動輒發虛地讓人欷吁不已。
面對爭吵不休的兩人,他一派冷靜地不置一語,由著她們爭得你死我活,面容沉雅的翻動連日來的帳簿,一一核對是否有誤。
「你是什麼意思,指我在雞湯裡下藥嗎?」眼神有點虛的秋梁香極力撇清,相同的手法又再一次施展。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怎麼當上楚家大少奶奶的伎倆有誰不知道,就只有你還沾沾自喜地以為瞞天過海。」這是眾所皆知的事,只是密而不宣罷了。
「哼!你少在一旁胡言亂語,沒出嫁的大姑娘盡往男人身邊蹭呀蹭,你還知不知羞恥呀!」居然還敢端一碗冰糖燕窩跟她搶人。
神情高傲的杜月紅不齒的一嗤,「總好過死了丈夫的寡婦鎮日賣騷,不守婦道穿得像窯子裡的娼妓,一張臉抹上十層粉遮掩年華老去的事實。」
在宋朝,女人的年紀一過了二十就算老了,而且嫁過人的婦人更是老得比一般人快,以秋梁香的年齡和身份來看,確實是老了些,難與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比較。
這也是她心中的痛,逐漸增長的歲月會使人不安,而且又無丈夫可依靠,她只好靠外在的裝扮來粉飾不再有光澤的容顏。
即使她並未老得滿臉皺紋、一頭白髮,依舊貌美如花的引人注目,可哪個女人不希望自己更美,好擄獲所有人傾慕的眼光。
當杜月紅以她最在意的事加以攻訐時,她表情頓時扭曲的恨不得給她一刀,目皆牙咬地握緊手中的湯盅,只差沒將熱湯往她臉上潑。
雖然她很想這麼做。
「杜月紅,你別以為有個二夫人當靠山就能口無遮攔,好歹我才是楚家的人,以你的身份有什麼資格對我不敬?你不過是楚家養的一條狗。」
「你……」杜月紅氣得一口氣差點上不來,雙眼漲紅。「等我嫁給表哥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將你逐出楚家。」
「喝!好大的口氣,不知誰趕誰呢!我們楚家可不想替姓杜的養女兒。」秋梁香得意地一揚顎,她就佔了這點上風。
因為她是明媒正娶的楚家媳婦,在名份上的確為楚家人,不像杜月紅只是依附沈玉娘的小孤女,名不正言不順的寄人籬下。
光是這一點她的氣焰就此她高,盛氣凌人的以言語羞辱人。
「你……表哥,喝我的冰糖燕窩吧!休息一會別累著了。」爭不過她的杜月紅口氣一轉,柔媚婉約地放低姿態。
「冰糖燕窩也是用楚家的銀子買的,你倒會做順水人情呀!」奚落了幾句,她滿臉堆笑地靠向楚天魂。「小叔,身子要緊,喝我的雞湯補補氣。」
「下,我的冰糖燕窩較潤喉爽氣。」
「雞湯養神顧精氣,你喝一口看看……」
「喝我的、喝我的,不要理她……」
「我的才是精華,趕緊趁熱喝……」
兩人搶著要討好,一人端碗、一人捧盅地全往前送,你推我擠的怕慢一步,硬是要楚天魂喝下她們精心燉煮的食療。
裡頭有沒有添加使人意亂情迷的藥沒有人知情,只有她們自個兒最清楚,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
「游龍、西鳳,將大少奶奶和杜小姐請出去。」讓他耳根子清靜清淨。
「是,二少爺。」
「沒問題,二少爺。」
一龍一鳳強拉著叫囂不已的杜月紅和秋梁香,舉動不見客氣地將人往外一送,不理會她們一句又一句的惡毒叫罵聲。
雖然他們以前也常見兩人私底下較勁,互不相讓地各出奇招,可是一起出現的機會少之又少,簡直是水與火同時處於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