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騎機車一定要戴上安全帽。」他耍寶地,學布袋戲裡怪老子的怪腔怪調,教訓迎曦。
逗得迎曦開心地大笑。
已經好久、好久,她不曾這樣大笑過了。
※※※
迎曦回到公寓後,天已經全黑了。
她打開門,發現屋子裡的燈已經被打開。
「你來了……」
看到黑耀司坐在客廳裡,她不自在地側過頭,臉孔開始發熱。
「我等了你一下午了,你跑去哪裡了?!」他在沙發上,冷冷地瞪著她,一開口就不高興地質問。
「我總不能一天到晚關在家裡發呆,我只是出去走一走、散散步。」
她不是傻瓜,當然不會傻得告訴他,自己去找工作的事。
「散步需要這麼久的時間?」他陰沈地問,口氣充滿懷疑。
「我是人,必須吃飯。這裡什麼東西都沒有,繼續空等下去,我不知道我的『老闆』什麼時候才會想起我的存在,記得給我送民生物質過來。」她關上門,盡量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客廳。
「嘖嘖,一天不見,你好像變得伶牙俐齒了?」他嘲弄道。
「我想情婦的定義,並非行屍走肉、如同遊魂一樣,整天呆在家裡,等男人臨幸她。」
他挑起眉。
「你有事嗎?」她凝望著他,克服了羞澀和退縮,與他的目光對視。
「既然我是『老闆』,不需要理由,我高興來就來。」他嘲諷地道。
迎曦默然以對,她知道,他每一句都很樂意刺傷她。
「臥室裡,有兩櫃子的衣服,你去換上最紅的那件,今天晚上陪我吃飯。」他終於說出目的。
「衣服?」迎曦固惑地問,她記的早上衣櫃裡空無一物。
「怎麼?太感激,所以呆住了?」他嗤笑。
她隨即想通,她不在的時間,他已經隨心所欲地安排好,未來要如何擺佈她的生活。
走到臥室內,她打開那間佑大的更衣室,不止看到滿滿一室的新衣,從最紅到最白、從春衣到冬衣,還有兩大排各款各式的新鞋。
她不懂,他為什麼買這些看起來昂貴不已的東西給自己,這該是男人「寵」女人的方式,但不是黑耀司對待她商迎曦的方式。
回過頭,她看到他已經走進臥室,正從身後抱住自己──
「一點也不奇怪,我豢養『情婦』,向來很大方。」他輕而易舉,猜透她的心事。
雖然他的話再一次刺痛她,但迎曦決定漠視。
「你要我穿哪一件?」她平靜地問,深深掩藏自己的情緒。
他伸出手,指向一件大膽、火辣的低胸露肩紅色禮服,無言的下令,卻如同君王般篤定得不容置疑。
「我立刻換上。」她柔順地回應,平板的聲調,沒有情緒地輕之又輕。
彷彿感到迷惑,他突然握緊即將自手上脫離的她──
「這麼乖巧,會不會有什麼目的?」他的手,充滿佔有性地握住一隻女性溫暖的乳房。
「我逃得出你的手掌心嗎?」她的聲音輕顫。
「逃不過。」他篤定道,滿意地放手。
※※※
黑耀司似乎有忙不完的工作。
他並不常來找她,但有時候,他卻會突然心血來潮,安排她搭飛機到國外與他會合,在飯店要她,隔天早上再命人把她送回台灣。
這種時候,迎曦就被迫必須跟Mike請假。
很難想像,她過著像是雙面人的生活。
當黑耀司不在的時候,她覺得自由快樂,但在他身邊,她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而大多數時候,他不會來找她,迎曦很清楚,黑耀司絕不擁有她一個女人。
她相信,再過一陣子當他對自己厭煩,就會淡化他的復仇心,到時她應該可以自由,過她想過的生活了。
這一次,她沒有遠渡重洋,到海的另一岸與他會面。這家位於東台灣的度假知名飯店,是迎曦被知會必須在聖誕節前趕到的地點。
在車上,她聽老張提過,他到東部來是探勘一起土地開發案。
遠眺美麗的東海岸,令人心曠神怡,能在假日期間,在這間知名飯店訂到這麼理想的位置進餐,並且包下一整周的總統套房,肯定要透過關係。
距上一次,黑耀司命人將她送到飯店,已經隔了一個多月。
而她,樂得自由,當然不會過問,他在忙些什麼。
表面上,這也是她體會到的生存模式──在黑耀司的羽翼下,她的「乖巧、順從」是保護另一個真實的自己,最好的偽裝。
從前,她一昧的反抗,只為她的人生招來更悲慘的下場。
「等很久了?」男人佔有性的手臂,突然從身後環住她的腰。
她回過頭,倩然一笑。「還好。」
理所當然地吻了下他的女人,黑耀司這才放開手,走到迎曦對座。一旁伺立的侍者,立刻為貴賓拉開座椅。
正要點菜,餐廳經理突然走過來。
「黑先生,您的手機響了。」
這間高級餐廳,為維護用餐品質,有專責替客人保管手機的人員。
「等我一下。」黑耀司交代一聲,隨即起座。
迎曦待在座位上,延續無聊的等候,善盡她情婦的角色。
「小姐,一個人嗎?」
一名英俊的男人手執著酒杯,走到迎曦身邊,溫柔地問她。
「我……」
「介不介意我坐下?」見她略猶豫,男人隨即問。
「恐怕不方便,我在等人。」
「我陪你一起等如何?」他已經坐下。
迎曦吁出一口氣。這名陌生男人的穿著十分體面,相貌堂堂,看起來極度自信──她不禁猜想,是否衣冠楚楚的男人都不懂得謙虛?
例如黑耀司,更是狂妄中的狂妄。
「小姐貴姓?」男人接下去問,低嗄溫存的嗓音,十足十情聖的姿態。
她凝視男子深邃的五官,似乎有混血的嫌疑。
「我姓商。」她答。
男人伸直長腿,優雅地交疊。「今天我很幸運,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
迎曦忍不住微笑。是啊,「今天」最美的女人。
跟黑耀司在一起久了,她已經能輕易解讀男人話中的語病。
但不諱言,對方的話,確實讓她略微心動……
這兩個多月來,不必再憂愁生活、更不再自我折磨,可能她的外觀真的改變了許多。
「你笑起來很美。」男人低嗄地道。
「我的女人美不美,不干你的事!」黑耀司冷峻的聲音突然插進來。
「阿司?」
陌生男人一臉驚訝狀,卻直接叫出黑耀司的名字。
「該死的。」看清對方是誰,黑耀司皺起眉,喃喃詛咒。
「你的女人?」男人挑起眉眼,似笑非笑。
「起來!」完全不理會對方的疑問,他毫不客氣地推開對手,奪回屬於自己的寶座。
迎曦錯愕地瞪視著這一幕。
「喂,阿司,這趕走你的好朋友,太沒有兄弟愛了。」他朝迎曦眨眨眼,舉止暖昧。
「滾回你的位子!」黑耀司瞪著對方,臉色陰沈。
即使不是他最中意的「物品」,但只要是他黑耀司的東西,就不許別人覬覦。
「OK,別在女人面前發火,省得『你的女人』覺得你沒風度。」利人雋不怕死地嘲弄道。
據他瞭解,黑耀司行事謹慎嚴密,對女人更是如此。倘若只是用來尋歡作樂的床伴,那女子絕不能讓他脫口而出──夠格叫做「他的女人」。
「滾開!」
黑耀司的臉很臭,極端難看。
利人雋卻有如中了樂彩,有幸看到黑耀司這張臭臉,不跟那伙狐群狗友大肆宣揚一番,豈非有違他做人的原則?
只不過,他好奇的是──這名女子是誰?慣常在情場以錢易「物」的黑耀司,換女人如換衣服,居然也有想獨佔一個女人的時候?
陌生男人神色詭秘地離開後,迎曦緊張的坐在位子上,等待他的脾氣。
「menu。」他卻臭著臉、一言不發,僅跟侍者要了另一份菜單。
讓他懊惱的是,利人雋臨走前的提醒──他竟在利人雋面前脫口而出,承認商迎曦是「他的女人」。
他的臭臉,顯然比他的脾氣更具有威嚇的效果,侍者嚇得立刻送上早中晚三份菜單,任君挑選。
雖然他沒發脾氣,卻讓迎曦如坐針氈。一整個晚上,黑耀司的臉色,始終很陰沈。
※※※
那一回相聚,黑耀司第二天一大早,就命人把她送回台北。
當天晚上,他也根本沒回飯店。
之後,相隔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他不曾再來找她。
「迎曦,你一個下午在發什麼呆啊?」Mike走到她面前,故意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揮舞。
「噢,沒有……」被老闆抓到自己在上班時間神遊,迎曦的臉孔微微泛紅。
「剛才5桌的客人點了一份起士蛋糕,你送過去了沒?」
「糟糕,我忘了!」
她急忙從櫃檯前站起來,把蛋糕送到客人的桌上。
Mike瞪大眼睛,站在她背後猛搖頭,因為迎曦一向很細心,這種脫線的情況簡直難以想像。
為了彌補自己的大意,這天晚上迎曦在店裡加班到十點。反正最近黑耀司鮮少出現,她幾乎已經習慣一個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