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她的話進入他發脹的腦子,他回想起早上的一切,那種發自內心的笑聲,全然的偷悅。
他有些瞭解了。「昨晚的星星也比任何一家法國餐廳還令我感動。」那真的是她見過最美的夜空。
「你是在告訴我,你不想要鑽石,珠寶,只要鮮花,糖果?」
他問道,這兩者的價值是天壤之別。
「如果鮮花是指海芋,糖果是巧克力的話,」她俏皮的回答。
會心的一笑,他發現他錯了!明知道她不是世俗的女子,偏偏又用世俗的價值觀來追求她,這不是鬧笑話嗎?錯得一塌糊塗。
「還是男女朋友?」他不希望這個錯誤讓一切歸零。
「當然!」她紅著臉遞給他一片技薩。
兩個人充分溝通後,心無芥蒂地有說有笑的享用披薩大餐。
「你戴什麼?」他眼尖的看到她脖子上的飾物。
「哦,」她停下收拾殘局的工作,把脖子上的紅絲線解下來給他,「院長說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
喝!他以為她是個孤女,他懷疑地看著紅絲線上的飾物。
那是一個男戒,材質是白金,不是很貴重的戒指,吸引人注意的是方方正正的戒面上的竹子圖案。
他見過這個圖案。
「我想應該是我父親留給她的。」她的語氣漠不關心。
「它上面有個圖案,應該是家徽之類的,你不想追查嗎?」
他認為這枚男戒和她的身世關係密切。她臉色一變,「沒什麼好查的,頂多是一個負心的男人丟下懷了我的媽媽跑了。通俗的肥皂劇!」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可以把戒指借給我嗎?」
「你以為可以查出什麼嗎?你以為我是哪個皇室流落在外的公主嗎?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我是一個私、生、女!」
她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了,不需要任何人來挖這瘡疤,尤其是他!「別作夢了!」
他將戒指放入衣袋。
這個舉動徹底激怒她,「你回去,回去,回去!」她推他離開房間。
「我不想做什麼,只是要查出一切,你難道不想知道你母親的故事嗎?再糟也不會糟過你是個私生女,你有什麼好害怕的?」他拿起小說,「我不會走的,我打算看完你的書。」他坐在床上,擺明了要賴著不走。
她束手無策,忿忿地看著優閒的地,孩子氣地用力搬椅子,用力坐下來,用力開電腦,用力敲鍵盤,用力做所有的事。
他仍閒適地看著書,絲毫不在意她製造出來的噪音。
許久——
「對不起!」她知道自己過於激動,更明白他毫無惡意,只是多年來隱藏在深處的自卑感跑出來作祟。「我……我討厭自己是個私生女。」
「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跟我說的話嗎?你說你是一個孤女,一個不可憐的孤女,我還記得你說這些話時眼中的自信。對我而言,你就是你。」
「即使我可能是一個私生女?」她很激動。
「私生女如何?千金大小姐又如何?重要的是,你是趙心雅呀!」
他就愛趙心雅! 愛?!怎會用到這個字?愛?怎麼可能?
突來的領悟令他手足無措。
他們認識不到五個禮拜,一個人可以在短短的時間內愛上另一個人嗎?他愛她?克服了初期的震驚,他正視自己的心,第一次的邂逅,他蠻橫的威脅,忐忑不安的心……所有的改變,都只為了她。
他愛她,呵!他是愛她呀!愛的霸道,愛的橫行,愛到無以復加呀!從第一眼,他就迷失自己的心,因為她的真,她的美,讓他鍾情於她呀!
他傻得到今天才發現事實,原來一切是如此簡單。呵!
他愛她呀!
既然他愛她,那她也必須同等相待,她必須愛他!他摟緊懷中的人兒。
她必須愛他,這是她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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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今天精神很好啊!」周祿扶著鍾競天移向輪椅。
自從何福坤來訪後,鍾競天似乎心中有千千結,總是悶悶不樂的。
今天倒很奇怪,一早周祿前來服侍鍾競天起床,只見他笑容滿面,少了以往的肅穆,看來精神極好。
「事情想通了,精神就來了。」鍾競天笑著說,「阿祿,待會兒掛通電話給阿毅,請他來一趟。」
「老爺子,您……」周祿訝異極了。
「別忙,先吃過早餐再說吧。」鍾競天故作神秘,啟動電動輪椅,敏捷地滑向浴室。
周祿忐忑不已,費盡心思揣度鍾競天的心意,好不容易用完了早餐,千盼萬盼才把林學毅律師給盼來,守候已久的周祿匆匆抓著林學毅的手,不吭一聲往日光室衝去。
「老爺子,阿毅來了。」周祿氣喘吁吁。
鍾競天見著兩人的狼狽樣,婉言責備道:「阿祿,怎麼捉著阿毅跑呢?」
周祿因跑步而通紅的臉換上無辜的神情。
「老爺子,沒事的。」林學毅略整因跑步而顯零亂的衣服,「好久沒運動了,跑上一小段路還真不錯,」他打圓場。
周祿向林學毅報以感激的一笑。
林學毅推推鼻樑上的眼鏡,「老爺子今天找我來有事吩咐嗎?」
鍾競天放動輪椅,滑向日光室中那片巨大的落地窗,
「阿毅,我要委託你一件事。」
「老爺子儘管吩咐。」
鍾競天轉過輪椅,目光炯然,直視林學毅,「幫我找到鍾應哲,不惜一切找到他,愈快愈好!」他半傾著身子,有些激動。
林學毅倏地望了周祿一眼,快速收回目光,「老爺子說的是要找回少爺?」
鍾競天故意忽略林學毅的那一眼,他不想追究周祿的自作主張,「沒錯,必要的時候要動員一切。」他心裡有數,要找一個失去蹤跡二十多年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周祿悄悄眨著眼晴向林學毅示意,並以唇語傳遞訊息。
林學毅會意,小心翼翼地詢問:「老爺子,少奶奶呢?」
「少奶奶」三個字重重敲痛鍾競天的心,二十多年前,一名女子介入了他們父子之間,也因為這個女人,他失去了唯一的兒子。
他緊閉雙眼,默默承受那椎心之痛。
「老爺子?」周祿注意到他那張經歲月刻劃的臉上寫滿了痛苦,想走上前去。
鍾競天張開了眼睛,舉起手制止了他,「沒事的,我到他們,包括阿哲的老婆。」
要忘記就忘個徹底!他明白,倘若不接受那個女人。自己永遠也得不回兒子。二十多年的教訓已經足夠。
「老爺子,我立刻去辦,一定會找到少爺的。」林學毅保證。
「有消息隨時通知我。」鍾競天叮嚀著。
周綠在一旁笑開了臉,他相信只要少爺回來,這棟寂靜的巨宅一定會充滿生氣,會瀰漫著歡笑和喜悅。
或許少爺還會帶著小少爺和小小姐一起回來哩!周祿滿心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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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浩陽回到他位於市中心的住所。
晚上他和趙心雅聯手煮了一頓晚餐,說聯手實在不恰當,他頂多只是幫忙排排碗筷、拿拿盤子罷了!用完晚餐,看了一會兒電視,他就被疲累至極的趙心雅趕回家了。
玩了一天,他還不累,到廚房裡倒了一杯酒,坐在大皮椅上,享受難得的好心情。
呵!他愛趙心雅!一整天,這個念頭盤旋在他心中。無法描述,只是覺得心情輕快,笑意也不斷湧出。真好!
突然間,桌上的電話響起,打破夜的沉靜,也中斷了他的思緒。
他不悅地接起電話,「喂,我宋浩陽。」
「總裁,我是漢明,很抱歉這麼晚打電話給你。」現在已經半夜一點多了,這麼晚打電話的確不妥,但莊漢明卻不得不打。他在工作上專門執行宋浩陽的指示,能力超群,是宋浩陽不可或缺的左右手。幫趙心雅送便當的酷男就是他,他也和宋浩陽一樣,冷冷的,不大愛搭理人。
「有事嗎?」
「上回香港的併購案似乎有麻煩。」
「手續不是都弄好了?」他親自監督的,應該不會出錯。
「手續上沒有問題,是歐承佑到處放話,說宋氏是惡意併吞歐記財團。他還威脅要對總裁不利。」這才是他打這通電話的原因,他希望宋浩陽能多加注意。小心提防。
宋浩陽皺起眉,「我知道了,你先派人監視他,等他有行動再說。還有其他事嗎?」
「沒事了,總裁早些安歇。」莊漢明結束通話。
又是一樁麻煩事!宋浩陽還記得歐承信那副嘴臉,他雖不相信那敗家子能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壞事,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歐承佑又是道道地地的小人,他決定要小心防範。
他凝視著高腳杯中半滿的液體,心思又回到了今天。放風箏的快樂,披薩的美味,每一次他們的爭執,爭執後的和好,他們合作的晚餐,他們融洽的相處,他們就像一對老夫老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