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裡被眼前的這一幕嚇得手軟腳軟,根本拿不出半點氣力去反應;眼看著那左頰上有一道疤的陌生男人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她卻只能渾身發抖地站在原地。
就在那男人將刀架上她脖子之前,英司已趕到車旁,他飛身跳過前引擎蓋,狠狠地踢開了那男人。
「鬼塚英司!」男人惡狠狠地瞪著他,「我今天就要你的命!」話落,他持刀再度欺近。
要是平時,他大可不驚不慌地拿下這個殺手,但今天不同,他身邊還帶著個知裡;因為心有掛念,讓他無法專心一志地對付這突然殺出的陌生男人。
他一邊拉著知裡,一邊又要閃避陌生男人的凌厲攻勢,不一會兒,他的防禦就顯得有點勢弱。
忽然,知裡腳下一絆,整個人向前倒去,英司伸手拖住她的同時,陌生男人的刀也揮了過來——眼看著那鋒利無比的刀刃就要掃在知裡身上,他本能地以自己的身體去擋下那一刀。
「唔!」英司悶哼一聲,腰腹間已滲出血跡。
「英司!」知裡突然發出的淒厲尖叫,令那男人不由自主地閃神了一下。
趁此機會,英司一鼓作氣地踢落他手中的刀。
見刀子飛噴得老遠,而附近也圍攏了一些路人,男人連忙拔腿就往人群裡跑。
英司以掌心按壓住腰腹間的傷口,但殷紅的血還是從他指縫中不斷滲出。
「英司!」知裡嚇得面無血色地扶著他,眼淚直流,「你別死呀!不要!你別死,別死!
」她將手按在他腰腹間,溫熱的血液一點一點地沾染上她的手掌。
「我沒那麼容易死……」英司眉心微微抽搐地望著她,勉強擠出一絲笑他撐著身子撿起那把刀身刻著「清次」兩字的短刀,然後腳步有些蹣跚地回到了駕駛座上。「上車。」他說。
「我們去醫院吧!」知裡坐到他身邊,一臉焦急。
英司發動了車,「不,我們回去。」
「你受傷了!」她哭叫著。
「這點傷就進醫院,我這個三代代行還怎麼帶領三萬名兄弟?」說著,他轉動方向盤往回程駛去——英司遭襲受傷的事並未在尊王會的總部引起騷動,甚至連鬼塚雄三都未被告知。
「英少,」勝久看著自己的主子被人襲擊,而自己卻未能在旁保護,教他愧疚得無地自容,「勝久甘心受罰。」他整個人趴跪在地,聲音沉痛地道。
英司笑歎著:「罰什麼罰?起來!」他脫下血衣,讓跟在一旁的知裡為他包紮傷口。
「對了,這把刀是那個人留下的。」他將那柄還沾著血跡的短刀交給了勝久,「這個名字聽過嗎?」
勝久接過短刀,若有所思地盯著刀身上的「清次」二字。「清次?這個名字很耳熟……」
苦思片刻,他突然靈光一閃地喊道:「是小野清次!他左臉還有一道刀疤……」
「嗯,他左臉確實是有道刀疤……」英司看人一向是過目不忘。
「他是梅崎組的第一打手。」勝久曾在新宿與他照過面,所以對他略有印象。
「聽說他對梅崎是百分百的效忠。」
「噢?」英司神情凝重。
「英少,你看會不會是跟上次的鬧事風波有關?」
「很有可能……」他沉吟著:「我要這個人。」
勝久一愣,「英少是說——」
「不管用什麼方法,把他帶來。」身為尊王會的代行,他必須在這件事情上有所回應;若是就這麼忍下來,尊王會在關東建立起來的威信也會蕩然無存。
「是,我立刻去辦。」話落,他站了起來。
「勝久,」英司似乎又想起什麼,「這件事在私底下進行,還有我要的是一個「完整」的小野清次,斷手斷腳或是剩半條命的,我都不要。」
勝久一愕,旋即明白他的意思。他向英司鞠了個躬後,旋身而去。
英司沉思了一會兒,轉頭凝望著身邊還在為他包紮的知裡。「你沒嚇到吧?」
他不問還好,一問,她的眼淚居然就撲簌簌地落了下來。「都是我害的……」
英司皺起濃眉,「你是吃了勝久的口水呀?淨把責任往身上攬……」
「如果不是我礙手礙腳,你也不會受傷。」她抬起淚眼,楚楚可憐地說。
「這麼說也對!假如你不在,我一定能撂倒他。」他玩笑似的說道。
知裡聽不懂他的「幽默」,又嚶嚶地低泣了起來。
「我還沒死!」他一笑,「等我死了再哭還來得及……」
「你說什麼嘛!」她嗔怪地道。
英司淡然一笑,「這點傷真的不要緊……」見她為自己的傷而擔憂心急,他不覺有點欣慰。「看你這麼擔心我,就算被殺了也值得。」
「不!」她伸手搗住他的嘴,「不准說這種話。」經過剛才的意外,她才發現自己有多在乎他。她不要他發生意外,她不要他離開她。
「知裡?」他一怔。她的眼淚讓他好生心疼,他很想擁住她,告訴她自己可以為她而死,因為他絕不再讓心愛的女人受到任何傷害;只是一想到她是父親的繼室時,他又猶豫了……「我受傷總好過讓你受傷,不是嗎?」他說。
知裡擰眉垂淚地望著他,「不,我不要你受傷……」他不知道當她看見他受傷時,她的心有多痛。
「如果讓你受了傷,我——」他一頓,眼底翻騰著千萬種情緒。
知裡等著他說出些什麼,但他卻硬是把到嘴邊的話給嚥了回去。
他一揪眉,故作不在意地說:「如果受傷的是你,我怎麼跟父親交代?」
「英司,」她的心口像被人拿著鐵錘狠敲了一記似的疼痛,「我……」
覷見她眼底那一抹愁緒,他不由地一震。那是什麼?為什麼她眼底有那樣的無奈與悲哀!
?
見她唇瓣歙動,他知道她似乎想告訴他些什麼……良久,她只是眼眶含淚地凝睇著他。
「英司……」突然,她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似的幽幽說道:「我從來都不是老爺子的女人。
」
他一怔,定定地望著她。
知裡忽地抓起他的手,緩緩地往自己的胸口擱,「我沒跟老爺子同床共枕過……」她將他的手帶進她的衣襟內,並覆在自己起伏急遽的胸脯上。「這個身體除了你,沒讓別人碰過……」
英司瞪大了眼睛看她,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似的動彈不得。
從沒和父親同床共枕過?她指的是什麼?是說她與他父親由始至終都是有名無實的夫妻嗎也對,父親已經七十歲,而且身染宿疾,斷不可能再給她什麼生理上的撫慰,要說他們是「有名無實」倒也沒錯。
「你一定很氣我在尊做了那件事,可是我當時並不知道老爺子是個這麼好的人,我一直以為他是那種無惡不作的黑幫頭目……」知裡覺得好羞愧,但她不得不將心底真正的想法、真正的情感表達出來。
英司鎮眉默然地注視著她,好一會兒,他沉聲問道:「在尊遇到我時,你真的不知道我是鬼塚英司?」
「不知道。」她搖搖頭,「真正瞭解老爺子後,我真的很後悔自己做了那麼愚蠢的事,可是當我知道你就是當晚的那個男人時,我……我……」她欲言又止,臉頰紼紅。
驀地,一股暖流由她的身體透過他的掌心,傳遞到他心窩裡。「你怎樣?」對她接下來的話,他充滿期待。
「我……」她垂下臉,「我覺得很慶幸。」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說出來了。
「知裡……」英司一陣激動。當他心底開始竄起一股無名慾望時,父親的面容倏地又浮現在他眼前。
不行!就算她與父親有名無實又怎樣?名義上,她還是父親的繼室呀!
現在外頭有很多人都知道,森川將他女兒送進總部服侍三代頭目,若他這個代行插上一手,豈不亂了倫常!?再說,父親無法給她的部分卻由他來補足,那不等於間接侮辱了父親?想著,他將手抽回,離開了她溫暖柔軟的胸口。
知裡一愣,臉上是一抹訝異與羞慚。她不顧一切地表明心跡,而他卻給了她如此冷漠的回應「我不想因為一個女人,而壞了我與父親之間的感情。」他淡淡地說:「如果我做了什麼讓你誤會,我很抱歉。」
「英司,你是說——」她聲音顫巍巍地。
他神色一凝,「對不起。」他不能愛她,因為,就算她不是父親的繼室,她也是森川的女兒。
森川雖然算不上什麼角色,但那種不起眼的骨頭一旦哽在喉嚨裡時,才真的會要人命。身為三代代行,他必須有所警覺,將一枚不定時炸彈擺在身邊,實在是不明智的選擇。
遭到了他如此明白的拒絕,知裡頓覺羞恥。
他很瞧不起她吧?先是在尊找他上床,現在還大膽地對他示愛,他一定覺得她是個亂七八糟、低三下四的爛女人!
是她自己笨,從她進到鬼塚家開始,他不是就一直視她為無物嗎?怎麼她還沒感覺出他對她的不屑及輕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