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衝進廚房,只見錢欽洲坐在流理台上發呆。
「爹地!」
「維琛……」他抬起頭,氣若浮絲地答道。
「怎麼會這樣?」當了一輩子的干金小姐,她怎麼也料想不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
「公司的資金周轉不靈,已經倒了。」錢欽洲有氣無力地回答。
「什麼?」她難以置信地道。
他哭喪著臉,又說:「爹地什麼都沒了,連你小媽和弟弟都離開了我……」
「小媽她……她居然那麼對您!?」一提起邱蘭子那個勢利又虛榮的女人,維琛忍不住就一肚子火。
哼,她早就知道那女人只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
「維琛,」他愁眉苦臉地看著她,「這間房子已經被查封了,以後……」
「爹地,您可以住到我那裡去呀!」那間樓中樓的套房是用她的名字買的,所以未被法院查封。
錢欽洲搖搖頭,「不,爹地已經決定到一位老朋友位於南部的船公司工作了。」
「啊?」她一怔。
「維琛,以後爹地就不能再供應你了,你要自己找份工作維持生計,別再做那種沒錢賺的義工了。」錢欽洲意味深長地說著。
維琛眼眶一濕,聲線就啞然了。「爹地,我……我知道……」
「爹地知道你很能幹,絕對不會餓著的。」當初花大把鈔票送她進聖凱薩琳學院就是為了有備無患,現在……果然派上用場了。
聖凱薩琳女干學院畢業的學生都是所謂的「BOB」(BESTOFBEST),菁英中的菁英,他知道維琛絕對能找到水準之上的工作——只要她願意。
維琛怎麼也料想不到一向幫助別人的她,竟然也會有淪為「貧民」的一天。
天呀!要是她連自己都養不活,日後還怎麼幫助那些可憐人呢?
工作?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幫人做事,領人薪水的一天……
「維琛,你最近幾天上哪去啦?」護士長一看到幾日不見的維琛出現,立即好奇地問著。
雖然她想笑,但眉心卻還是不自覺地蹙了起來。「家裡出了一點事……」
「不是什麼嚴重的事吧?」見平時笑臉迎人的她微帶愁容,護士長關心地又問。
她搖搖頭,「其實也沒什麼……」和那些她幫助過的可憐人比起來,她也不算是真正的悲慘啦!
「護士長,我以後可能不能天天來了……」
護士長一愣,「為什麼?」
「因為我再不找工作,就得到路邊去要飯了。」她說。
「啊?」護士長一震,「你爸爸出了什麼事嗎?」
她笑歎一記,「他沒事,只不過是破產了而已。」天生的樂觀進取讓她比任何人恢復得都快。
「這樣啊……」護士長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對了,你是學什麼的?」
「我是聖凱薩琳學院畢業的,什麼都學。」她說。
「是嗎?」護士長眉開眼笑地說著。「那太好了!」
她不解地望著護士長,不知道她樂個什麼勁?
「巨展集團的副總裁正在應徵秘書,你不妨去試試。」
「真的?」她躍躍欲試。
護士長凝望著她,「你是聖凱薩琳畢業的學生,人又長得這麼漂亮,一定會被錄用的。」
聽著護士長的話,維琛眼底燃燒著充滿希望及信心的火花;不知怎地,她覺得這會是她人生的一次大轉機——維琛坐在巨展冷氣十足的大辦公廳裡,不時左顧右盼地端詳著其他前來應徵的年輕女孩。她們打扮得相當時髦,臉上也都上了彩妝,看來都是有備而來。
幹嘛?又不是電影公司在招募新人!她暗自忖著。
接下來的半天,她和其他女孩們被安排見了各個不同部門的高階主管,然後一個接一個的篩選,最後終於只剩下她和另外兩個女孩得以留下。
她們三人坐在副總裁辦公室的外面等著,就像古代嬪妃見皇帝一樣。
她看看其他兩人,她們居然還在忙著補粉、點胭脂……真悠哉!她忖著。
「錢維琛小姐,請進。」一名女性主管笑容可掬地來到她面前,「副總裁請你先進去。」
「是。」她站起來,如初生之犢地步進了那間寬敞明亮的大辦公室裡。
一進辦公室,她就看見一個高大男人背光而坐,猛一看,還覺得他真像是武俠電影中即將現身的高手般「金光閃閃」、「瑞氣千條」……
「錢小姐,請坐。」
他的聲音真熟悉,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聽過?她暗自回想著。
坐定,她終於觀清了眼前的巨展集團副總裁。
「啊!」她像見鬼似的大叫起來。是他?肯定是他!
雖然他的髮型跟那天有點不一樣,但他絕對是那個行動不便,又被她拱得捐出一佰萬的男人!難怪他會住在那家醫院的頂樓特別病房——她不只要他捐錢、給他白眼看,而且最糟的是……她還看過他「尿尿」。
完了,看來這下子她鐵定是不會被錄用了。
在資料上看到「錢維琛」這個名字時,高天宇還在想這世界上不會有那麼巧合的事;沒想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居然真的就這樣出現在他面前!?這不是命運的安排,是什麼?
他往沙發上一靠,興味地睇著已經站起來的她,「你終於想找工作啦?」
維琛一時還回不過神地問道:「你是巨展的副總裁?」聽說高文牧只有一個兒子,那麼他就是高文牧的獨生子羅?
老天!他是巨展未來的總裁接班人?
「怎麼,不像?」他勾起一抹神秘而迷人的微笑。
她咽嚥口水,不知在思索著什麼。須臾,她正色望著他,「那麼我想……我是沒希望了。」
他蹙眉一笑,「你是聖凱薩琳畢業的,各方面都不輸人,為何那麼缺乏自信?」
「我不是缺乏自信,而是我覺得以我們之間不愉快的經驗來判斷,你應該是不會用我的。」她想,沒有任何一位上司會錄用一個曾經見過自己小解的下屬。
他似笑非笑地戲謔她,「你……是指你見過我『尿尿』的事?」
她莫名其妙地臉一紅,竟什麼都答不出口。
高天宇若無其事地一笑,「你想太多了。」說著,他拿起她的資料,細細地又看了一遍。
聖凱薩琳女子學院可不是一般人能讀的,既然她家裡能負擔她讀那麼「貴」的學校,她又何需靠男人養?這真是教他百思不解的怪事。
「坐下來,我不喜歡別人站得比我高。」他威嚴地命令著。
維琛睨他一記,咕噥著:「你又不是『國王與我』裡面的暹羅王……」話罷,她還是乖乖地坐下了。她不得不低頭,因為她極需要這份工作。
儘管她說得小聲,耳尖的高天宇還是聽見了她的嘀咕。
「你喜歡挑戰別人?」
「不」她迎上他銳利的目光,「我喜歡挑戰威權、霸道及不合理。」
聽著她宣戰般的言辭,他忍不住地笑了。
「你不像是來應徵,倒像是來踢館的。」
維琛皺皺眉,心理有點後悔自己的嘴快。
她是來謀職的,幹嘛老跟他過不去?他好歹是巨展的副總裁,弄不好她日後還要靠他吃穿呢!
「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若有所思地睇著她,「為什麼想工作了?」
她想了一下,「因為我的『金主』破產了。」
他濃眉一挑。那麼說……她現在是「自由身」羅?
「你不是說會再找其他『金主』?」
她聽出他話中帶著狎意,「現在還沒找到。」她故意地回他一句。
「依你的條件應該不難找到下一位金主吧?」他促狹一笑。
維琛臉色一沉,「如果你叫我進來是為了侮辱我,那我想,我可以出去了。」話落,她衝動得已經站了起來。
他神態自若地問了句:「你很需要這份工作?」
「當然,我不想到路邊去要飯。」她冷冷地說。
「我見過更多家境清寒的女孩,她們也需要這份工作來養家活口。」
他與她一來一往,互不相讓。
維琛挑挑眉梢,眼底有一絲「反叛」的光芒在跳躍。
「你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怎麼說?」他一臉興味。
「因為你開的是救濟院,不是公司。」她說。
高天宇嗤地一笑,略略帶了點大男孩的氣息。
她背過身,一副就要離去的模樣。
「等等。」他喚住她。
她緩緩轉過身子,「副總裁先生,還有什麼指教?」她充滿敵意地。
「你要去哪裡?」他問。
「我不是已經被淘汰出局了嗎?」
他一笑,「誰告訴你說你被淘汰了?」
她揚起眉毛,一臉懷疑地睇著他。
「既然你是聖凱薩琳畢業的,應該知道秘書都做些什麼工作吧?」他問。
她沉默了幾秒,「我錄取了?」
「嗯。」
「你不是說有人比我更需要這份工作?」她忍不住微帶挑釁意味的問他。
「可是我開的不是救濟院。」他撇唇一笑,有點玩世不恭的味道。
維琛又怔了一會兒,突然有點結巴地說:「可是……你……你為什麼選擇了我?外面還有……兩個人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