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什麼名分都沒有,甚至連女朋友這個身份都是假的。
「臨時假女友」是她的工作,但不知怎地,她突然因為這個假身份而感到失落。
「怎麼?妳說不出話了?」看見她落寞的神情,石田知夏禁不住心喜。
茉生猛地回神,不覺懊惱。她懊惱的不是石田知夏上門來向她挑釁,而是她居然越來越分不清她跟涉川恭介的關係是什麼……
她是怎麼了?昏頭了?不,她必須將自己拉回來……
「對妳,我沒什麼好說的。」她微抬起下巴,直視著眼前趾高氣昂的石田知夏。
石田知夏一怔,「妳說什麼?」
「我說得不夠清楚嗎?」她揚揚眉,一笑,「那麼我說白話一點,我不想理妳。」
「什……」
「我確實沒什麼名分,但妳不也是嗎?」茉生神情平靜卻冷肅地看著她,「我至少還是現在進行式,但妳已經是過去式。」
「妳……妳……」鬥不過茉生又毫無立場的石田知夏,不覺懊惱又羞愧。
「我完全無法理解妳今天來的用意,妳已經放棄了這段婚姻,也背叛了恭介的愛,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的愛?」石田知夏冷哼一聲,眼底乍現怨恨。「那個人他從沒愛過我。」
茉生驚愕地看著她,疑問在瞬間填滿了她的胸腔。
涉川恭介從沒愛過她?那麼……他們的兒子光浩是怎麼來的?
石田知夏神情陰沉地說:「他供我吃、供我住,還供我揮霍,可是我在他眼前就像空氣一樣!」
聽見她這番話,茉生相當震驚。
如果她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麼這就是她之所以外遇的原因。
「妳知道那種寂寞的感覺嗎?」石田知夏冷笑著:「妳遲早也會碰到的。」說罷,她轉身就要走。
「石田小姐……」茉生喚住了她。
石田知夏停下腳步,回頭冷睇著她。
茉生也不知道自己幹嘛叫住她,也許是因為她突然覺得,石田知夏並沒有那麼不可原諒……
「光……光浩他快回來了,妳要不要等一下再走?」她聲線放軟。
提及光浩,石田知夏面無表情,「我的司機在等我。」說完,她轉身要下樓。
「石田小姐,」茉生趨前拉住她,一臉疑問,「妳不想看看他嗎?他……」
「我不想看他。」石田知夏神情冷漠,用力揮開茉生的手,「我根本不想要他。」車轉過身子,她快步下樓。
而就在同時,從幼兒園回來的光浩也正被菊子帶上樓來--
不知為何,茉生心裡一緊,滿心期待著石田知夏能停下腳步,抱抱光浩。
她多希望剛才石田知夏所說的那番話,都只是氣話……
他們母子倆擦身而過的畫面,在茉生眼前,像是電影裡的慢動作般進行著,每千分之一秒,茉生都盼望能見到石田知夏停下、轉身。
但是,沒有。石田知夏就這麼快步走過,她甚至沒瞥光浩一記。
光浩略停下腳步,偷偷的轉頭看著母親的背影,臉上有著令人不捨的淒楚。
茉生發現到他被菊子牽著的小手,正隱隱的顫抖著,
這個在她眼中像個小惡魔似的小男孩,在此刻是那麼的脆弱無助。
他渴望的眼神讓茉生一陣鼻酸,有股想立刻緊抱住他的衝動--
「秦小姐……」菊子抬頭看見茉生就站在上面。
聽見菊子喊她,光浩惹人憐惜的表情驟地一變,又變回了那個倔強任性的小鬼。他甩脫菊子的手,快步地跑上了樓。
「光……」茉生想喚住他。
「巫婆。」光浩像是只極力保護自己的小刺?般瞪著她,然後一溜煙的跑了。
今天,茉生沒因為他的無禮而感到生氣,反之……她深深的憐憫著他。
終於,她明白菊子為什麼說光浩「可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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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恭介因為公事沒有回家吃飯,而光浩也鬧脾氣不肯用餐,偌大的餐廳裡只剩下茉生孤單的吃著飯。。
餐桌上的菜餚是那麼的豐富美味、但她竟一點胃口都沒有。
這張又大又長的餐桌,讓獨自用餐的她更覺寂寞。
忽然,她想起了光浩--
在爸爸忙於事業,媽媽又不正眼瞧他一眼的情況下,小小的光浩是不是都是這樣孤孤單單的生活著?
他任性使壞,會不會都是因為想引起父母的注意?
一整個晚上,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覺。身體明明覺得疲累,腦子裡卻轉動著思緒。
突然傳來的敲門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而她這才發現已經快十二點了。
「哪位?」她問。
「是我。」門外傳來的是恭介低沉的聲音。「我看妳燈亮著,方便說話嗎?」
她怔了一下,下意識地看看自己身上的……睡衣。
其實沒什麼不方便的,她的睡衣非常保守。沒有猶豫太久,她下了床。
打開房門,只看見門外的他還穿著白襯衫,領帶鬆了開來,但還沒拿下。看來,他剛下班。
「有事嗎?」她問。
恭介凝視著眼前穿著一件純白睡袍的她,「沒打攪妳休息吧?」
「我還沒睡。」
他眉心微微一皺,「在想知夏的事?」
茉生一怔,心想一定是菊子將下午的事告訴他了。
「聽菊子說她還鬧了一下。」他說。
「不算鬧,比較像是發洩情緒吧,,」她淡淡地說。
「她拿妳發洩情緒?」他有點不悅。
她撇唇一笑,「我也沒輸。」
他微頓,然後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是啊,很難有誰可以在妳身上佔得了便宜。」
「這是調侃?還是誇讚?」她睇著他。
「妳很敏感。」他平靜地看著她。
「彼此彼此。」她說。
他一笑,沉默地凝視著她。
眼前的她長髮垂肩,那秀麗的臉龐在柔和中混合了一些執拗。
她坦率、大膽,直接、倔強、剛強,從不因他是她的客戶而委屈自己。
一開始,他對她的執拗性格非常頭疼,但現在他習慣她偶爾的質疑他、反駁他。
一個星期前,她對這個家及他來說是個完全的陌生人,但奇怪的是……她自然而然地融入這個家,一點都不突兀,就像她很久很久以前就屬於這裡般。
菊子喜歡她,家裡的司機傭人喜歡她,就連他都覺得看著她是一種享受……
他不能說她教他動了情,但她確實吸引了他的目光及注意,而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很抱歉,讓妳捲進這場混亂中。」
「這是職業風險。」她撇撇唇角,故作輕鬆地說。
不知怎地,她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總覺得他那銳利的雙眼好像能輕易的看穿她的所有心事般。
他會發現她眼底閃爍的心虛嗎?他會察覺她心裡的起伏搖擺嗎?
她今天下午在石田知夏的面前擺出那樣的架子,但她甚至不知道她單純只是想演出好戲,還是心底介意著她曾經是他的妻子……
若是後者,那代表著什麼?她在……吃醋!?天啊……
「妳沒事吧?」看她一臉的複雜情緒,他疑惑地問。
「沒……沒事。」她假裝若無其事地說,「我只是有點睏了。」
「那我不耽誤妳休息了,晚安。」說罷,他轉身就要離開。
看著他高大背影的同時,光浩那小小的寂寞身影倏地鑽進她腦海--
「ㄟ。」她叫住他。
恭介微怔,緩緩轉身。「還有事?」
「是光浩……」
他眉丘微隆,神情嚴肅地問:「他又跟妳怎麼了?」
「不是的,我……我們沒什麼,只是……」關於光浩的事,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多管閒事。
見她欲言有止,他更是疑惑。「只是什麼?」
「我是想說……」終於,她下定決心,抬起眼迎上了他的目光,「以後你可不可以盡量不要加班?」
恭介微愣,「可以告訴我為什麼嗎?」
「因為光浩很寂寞。」她說。
他一震,訝異又不解地盯著她。
「總是一個人吃飯的他,一定非常寂寞吧?」她幽幽的歎了一口氣,「你們家的餐桌好大好長,可是吃飯的人卻很少,今天我一個人吃飯時,突然覺得寂寞得想哭……」
說著,她因為腦海中浮現光浩寂寥的身影而眼眶一熱--
「我想,像光浩那麼小的孩子,一定更不能忍受寂寞,是不是?」她抬起微濕的眼睛,誠懇地望著他。
她想告訴他,今天石田知夏對擦身而過的光浩視而不見的事情,但又覺得這樣有種打小報告的味兒而作罷。
「可以嗎?你可以盡量把時間留給他嗎?」她語帶懇求。
迎上她澄澈而微濕的眼睛,他的心猛地一震。
在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他就已經領教過她的倔強不馴及她教訓光浩時的那種嚴厲強勢。他以為她對光浩「深惡痛絕」,但這一刻他發現……他錯了。
她是個敏銳又感性的女孩,在她那不馴的外表下,是一顆善良又溫柔的心。
他心底有塊小小的區域被觸動,而那小小的觸動卻引起更大的震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