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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決明

  「那是因為石麒石麟喜歡你家那個姓蘇的,否則他們連理都懶得理。」

  「兩個人同時喜歡上小巧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呀,三角習題是最難解的。」何況還是雙胞胎兄弟,光用想的也知道再放任這情況發展下去只有兩個字——麻煩。

  「他們愛怎麼解還是愛越弄越亂是他們的事,我不想管,你也不要管,少去破壞別人的好事。」

  「這算什麼好事?你們有沒有問過小巧的意願,說不定小巧把這種事視為夢魘。」都什麼年代了,還以為用強迫的手法就能換來女人的青睞嗎?經過幾千萬年的演化,這幾隻男人的腦袋還是沒進化多少。

  「不管是好事或夢魘,她勢必得面對它。」至於旁觀者,請睜大眼睛等著看吧。

  「有你這個前車之鑒,我也不會太驚訝你手下的人是這種個性。」唉,原來「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句話可以廣義用在親子之外的關係呀,神奇。

  「什麼話,說起來好像我多霸道似的。」他聽到她的反諷了噢。

  「我哪有這樣說?」她只有這樣「想」。

  「不過是附和我的話而已,對吧。」喬均替她無辜眨眼的模樣加上O.S.。

  呵呵,這麼瞭解她呀?讓她怪不好意思的。

  找了家豆漿店祭飽五臟廟,兩人又繼續騎著那輛看起來像是撐不住重量而快垮掉的腳踏車閒逛。沒有特定的目的地,只是隨心所欲地前行、轉彎,有時在同一處路口打轉三、四回也沒人抗議,因為他與她都專注於交談,他一言她一語,談校規、談天氣、談星座,也談見解,時而她損損他,時而他酸酸她,時而他凝神傾聽她侃侃而談,時而她搖首反對他的論調。

  喬均發現他很享受她俏皮的應對及三不五時天外飛來的獨特想法,她不像一般言之無物的人,三言兩語就會讓人感到厭煩,相反的,她不卑不亢、不疾不徐的說話方式很是清晰,每一個字句、每一個停頓都不含糊,都有涵義,聽她說話,帶給他的震撼與頭一回見到「姚喜容」的文章時相當類似……

  姚喜容文字的流暢正如同她的言談,不同的僅在於一個是鉛字,一個卻是輕快的笑嗓。

  喬均越是這般比對,越是覺得熟悉。

  「事實上……」

  「什麼?」姚喜容正分心用食指在他寬闊的背上畫圖,她是想畫兩隻貓,不過努力很久,貓是沒成形,兩條看來很像死魚的痕跡在他衣服上留下皺褶。

  「姚喜容的文章有些是你代筆的,對不對?」

  「為什麼這麼猜?」聽他那麼「肯定」的發問,詢問她根本是多此一舉。

  「你說話的方式和某些看法,我曾在崇恩第二十五期紀念校刊中看過。」

  姚喜容這回是紮實的驚訝。二十五期的紀念校刊?那是她接下崇恩學生會長時所發表的第一篇感言,連她自己都忘了她寫些什麼,他不單單記牢了,還能拿來和她現在的話做對照?難不成他腦子淨空得清潔溜溜,就只裝她的文章而已?

  「說不出來了?還是無法否認?」喬均側首看她,不過僅是兩、三秒,畢竟他沒忘記自己正在踩腳踏車,不能太過分神。他將視線轉回正前方,彎過一條小巷,這裡是他們繞回來第二次的地方。「原來你以前所謂『互助互動』,哪個人工作做不完,全體都會去幫忙,也包括了替姚喜容操刀這項,她是不是只負責在文章最後頭簽上她的大名交差?告訴我,你替她寫了多少篇?」

  他要知道,有多少篇令他折服的文章是出自他身後的小女人。

  他要弄清楚,他該喜歡的人到底是「姚喜容」還是「韓輕紗」?

  姚喜容沒有發愣太久,隨即輕輕一笑,以嗅不出狡辯的自然口吻澄清道:「容容的文章每一個字都是出自她的手筆,不需要任何人替她操刀或給意見。」向來只有她替別人操刀寫文章的份,哪來她讓別人代勞的好事?「我的看法受容容影響是很正常的,畢竟我和她同在學生會服務,耳濡目染也沒什麼好驚訝的吧?我這叫無意識、無惡意的抄襲。」

  「真的嗎?」

  「真的。」她沒騙人,她所有付梓的文字都是她的心血結晶,無論被稱讚或批評,該她的就是她的,只是……等一下一定要拉他上教堂告解,因為她又為了不讓他識破她的身份而撒小謊。

  見喬均沉默,她察覺到他的失望……

  失望?他在失望什麼?

  失望姚喜容不是個靠別人幫助才穩坐寶座的掛名會長,還是失望她不是那個代筆之人?

  「你怎麼好像聽到了不高興的事?」而且車速變快了,已經和隔壁排的摩托車並駕齊驅,看起來很危險——她很怕爺爺級的腳踏車啪的一聲,四分五裂。「喬均,騎慢一點!」這樣發生危險時她才可以第一時間跳車以保小命呀!

  他放慢速度,因為感覺到揪在他腰間襯衫的手加重了力道,他將她的反應解讀為緊張害怕,最後甚至慢到將車子停在路邊不動,只為了和她面對面說話。

  「我一直很欣賞姚喜容的文筆,非常的欣賞。」喬均不再諱言,也知道或許這對她而言早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所以沒在她眼中看到驚訝也是理所當然。

  他一直很不想讓她知道他心裡對另一個人有好感,因為他無法猜出她的笑臉到底蘊涵了什麼情緒,是無所謂還是不在乎,都會讓他很……手足無措,可是他又忍不住想向她解釋些什麼,明知道自己沒有這個義務,因為她沒質問過他,雖然偶爾暗喻提及,只要他表現出什麼都不想說,她也不會多問,就是她這樣的態度,讓他只能去胡猜亂想,怕她誤會了什麼、也錯聽了什麼,要是不說只會讓他心裡不暢快,他乾脆攤開所有底牌,暢所欲言算了。

  打定主意,也起了個頭,喬均發現要說完也不是件難事。

  「第一次看到她的文章,她在暢談著她初任學生會長的理想和抱負,那時候的我,也正巧剛成為千葉的學生會長,我這輩子從沒有這麼強烈去檢視過自己,她承諾師生要做到的那些事,是我該做卻不曾心甘情願要做的,一方面我覺得自己失敗,一方面又好奇是哪樣的人會有這種想法,她的文字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她是在開空頭支票或是胡亂喊話,像是只要出自她的口,就會有實現的一天。我一篇篇看她的文宇,越覺得她的特別,我無法否認自己是喜歡她、欣賞她,甚至好佩服她,但……僅限於化為文字的她。」他直勾勾地望著她,似乎想捉住她臉上每一分變化的神色,想看出她聽見這番話的感覺。

  姚喜容突覺一股熱氣竄過她的頸子,直奔腦際,燙死了成千上萬的腦細胞。

  他在說的人,是她。

  那個化為文字的人,是她。

  姚喜容不只一次從方如意的口中聽到喬均是如何對「姚喜容」有好感,只是她從不知道,他的好感起源是這樣的單純,完全不涉及外在條件。

  他甚至完全不認識她,就只是看著她的文章……

  「所以我在見到姚喜容的照片時,我是失望的。」而且程度遠遠超過他現在說話的語氣。

  「為什麼?」姚喜容必須要穩住紅潮轟上她雙頰的速度才有辦法平穩地問道,「她……很美。」

  「是很美,我想沒有人會反對這種說法。可是……我也必須自首,我是個以貌取人的爛傢伙,我不喜歡她的長相。」如果可以因為一個人的外貌而喜歡人,那同理,他是不是也可以由一個人的外貌而討厭人,這兩者都一樣叫「以貌取人」呀。

  「這種話小……容容是有聽過,但只有嫉妒她漂亮的小心眼女生這樣攻擊過她,那是酸葡萄心理,女人才適用,從沒有男孩子說過……」是她聽錯還是他說錯了?

  「她不是我想像中的姚喜容,我還是會欣賞她的文筆,但真的只是純欣賞了。果真如同天城說過:『無論結局是絕望死心還是更振奮迷戀都好,至少勉強算是向前跨了一小步。』我以往一直只會認為姚喜容是恐龍女,所以拒絕去追查她的長相,但我從沒料想過有朝一日當姚喜容變成了美女,我的結局竟然也會是絕望死心。」

  「呃,容我打斷你一下……」姚喜容抱歉地舉手打擾他發言的興致,「就算容容是你喜歡的那一種類型,也不代表你的迷戀會有開花結果的一天。」又不是他喜歡,別人也得愛上他呀,這可不是在做數學功課,一加一就會等於二的固定模式。

  「不,一旦是我認定的,我就會得到,像——」

  姚喜容看著他逼近,她沒有退縮躲避,反正也逃不到哪裡去,逐漸讓他的臉孔霸佔她的視覺。

  「現在。」

  喬均蜻蜓點水的在她微愕的唇上偷了個淺吻,只是偷腥發出來的「啵」聲很大,故意用聲音製造熱吻的假象,然後退離幾公分,貪看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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