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紗美在酒店裡?
康齊不禁懷疑邢雙芸是故意整他,但也不無可能,因為甘紗美的確說過廣海盟也經營酒店。邢雙芸只告訴他地址,不直接說明要來的地方是酒店,恐怕是怕他嚇到吧?!
那,該怎麼進去?
他不認為直接走過去跟那幾個男人說「我要找阿美子」會行得通,還是在外面等吧,她若已經在酒店裡面,總是會出來。
於是他站在不遠的騎樓下,望著酒店門口出出入入的每個人,耐心等待熟悉的身影出現。
男人們很快便注意到,附近有個穿著高中制服的美少年緊盯著酒店門口,而由於對方只是看,什麼也不做,瞪了他幾眼也不見他離開,都當他是好奇心旺盛的小毛頭,沒人理他。
直到天色暗了下來,康齊終於看見一個勉強算是認識的人。
「明哥回來了嗎?」小理走出酒店大門,詢問守衛的幾個男人。
累人紛紛搖頭。
小理皺眉交代,「等明哥回來,要他馬上到地下室找阿美子,阿美子晚一點還有事,不能等他太久。」
待他轉身要進去,一個男人道:「小理,有個人在那邊很久了,看起來年紀跟你差不多,是你朋友嗎?」
小理聞聲回頭,在看到騎樓下的人影時,清秀的面孔瞬間凝緊,大步朝他走去。
「你來做什麼?」
「我要找阿美子。」見過幾次,這個叫小理的少年總是繃著一張臉,顯然也不喜歡他,但相較於雷若瑾那種不言不語就令人膽寒的氣勢,他可差多了。康齊毫無畏懼地迎視他敵意極深的雙眼,「她在嗎?」
「她很忙,沒時間見你。快滾回去。」
「她是不是很忙,我得聽她親口說才相信。」
小理逼近他一步,背光的面孔顯得陰森,尖銳的目光上下掃過他全身,「你配不上她。」這男的太瘦弱、太無用,除了拖累別人沒有其他用途,而主子竟為了這人冒險,差點讓敵人抓去,今天甚至還命令幾個手下往後每天盯著他上下學路線,以防甘火明再對他下手。
為什麼不從此跟他斷絕一切關係?為什麼他一向行事俐落的主子,會為一個人花費這麼多心思?
為什麼除了主子喜歡這小子,他想不到別的可能?
「難道你就配得上她?」那眼中燃燒的是怒火,也是妒火,熊熊烈焰彷彿要燒到他身上,康齊終於明白對方的敵意所為何來,但一步也不肯退讓。
「我是配不上她,但也輪不到你。你連自保都不行,更不可能保護她。」小理按住腰後的刀柄,「你不算男人,只是個礙事的麻煩。」主子在地下室,廣海盟裡認得康齊的人都不在附近,只要一刀,就能永遠除掉這個討厭的傢伙。
「我是不能保護她,倡她最需要的,真是保護嗎?」受到的羞辱太多,康齊己無氣可生,而邢雙芸的話此刻異常清晰地在耳邊響起──
再強的人也是人,或許她需要的只是一個──
「她需要什麼,」小理緩緩抽出折刀,「也輪不到你來說──」手腕忽然被按住,他愕然回頭,就見一頭金髮的納森拎著啤酒罐,正對著他微笑。
「阿美子在找你,快去吧。」納森面不改色地將他的折刀收過來,低聲催促著。
小理恨恨地瞪了康齊一眼,才走回酒店。
康齊黑眸一亮,「她在酒店裡?」
「嗯哼。」納森喝了口啤酒,才道:「誰告訴你她在這裡的?」
「阿美子跟我提過,她偶爾會來這裡。」他沒忘記邢雙芸的叮嚀。
「哦。」隨意應了聲,似乎並不在意他怎麼回答,一逕笑咪咪地說:「有什麼事嗎?她今天很忙,沒時間見你,不過我可以幫你轉達。」
「這件事只能當面說。」比起小理,這個金髮的混血兒更教他不安;雖然總是笑容可掬,但細看之下,會發現那雙色澤比東方人更深的黑色眼瞳,從沒有任何情緒變化,總教他錯覺眼前是只徒具人形的怪物。
「哦?你應該知道,我們老大不歡迎你來找阿美子。」
「我和她講幾句話,講完就走。」
「我可以旁聽嗎?」
沒有回答,也就是不行的意思。
納森又喝了口啤酒,頭一側,金髮散落前額,遮住了眼,低語的聲音伴著歎息:「喜歡上一個無法被束縛的女人,很辛苦吧?」見康齊一怔,他又笑著繼續說:「可是老大已經說了,不能讓阿美子和你見面,如果真讓你們見面,她要是追究起來,我可逃不掉責任……」
「阿凱他們在等你,你還在這裡囉唆什麼?」
沙啞的嗓音自混血兒背後傳來,教康齊一愣,雙眸鎖住驟然出現的人影後,再也移不開。
「只是聊聊嘛……」納森一臉無辜地回答,穿著整齊的上衣卻被拉開,露出了貼藏在精實胸口的短刀與掌心雷。
「別以為我不知道她吩咐你做什麼。」甘紗美拿下他胸口上的東西,還搜出他口袋裡的折刀,含霜的美麗面孔似笑非笑。
「我也沒想能瞞過你呀。」納森整理好衣服,攤攤手笑言:「不過,就像小理只聽你的,我也只聽她的,該執行命令的時候我不會遲疑,所以──」旋身閃過她一步步退回酒店,「你自己小心嘍。」
「媽的,都跟著我了,還只聽她的。」甘紗美哼了聲,收好槍和刀,一回頭就見一對黑幽眸子正深深地凝視著她,似乎要把她整個人的身影都刻進那雙眼睛裡一般。
她有些狼狽地開口:「你來幹嘛?」可惡,她無法忘記生理痛時受他照顧的尷尬,口氣不自覺地惡劣起來,「想通了來應徵小姐嗎?你運氣好,我們最近很缺人,今天晚上就可以開始上班……」
出乎意料之外,他沒被激怒,但仍舊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她調開眼神,拒絕再看那對美得會勾魂的眼眸,「我不是叫你別再來找我?」
「我來還你衣服。」康齊打開書包,取出洗淨折疊好的黑色襯衫。
「一件衣服而已,有什麼好還的?」她掉頭就走,「送你啦,沒事快走……」手臂突地被拉住,她不耐地停步,「還要幹嘛?」
「剛才──你跟納森說了什麼?」以為自己夠灑脫,說完話就能毫無留戀地走人,但僅是看她背轉過身要離開的身影,竟是如此難以承受……他想多留一會兒、想多說些話,不想讓一切這麼快就結束。
甘紗美猶豫了幾秒,「你不知道納森是做什麼的吧?」這笨蛋,跟他說清楚就不會再纏著她了吧。
「你沒說過。」
「他是殺手。有命令一定執行到底,就算要殺朋友也不會遲疑。雖然他現在被分派由我指揮,但真正聽命的只有一個人,而那個人,很可惜不是我。」她不懷疑母親已經下達納森除去康齊的命令,他多停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險。
也就是納森要殺他時,連她也救不了。
「你不希望我死?」她蹙眉的模樣顯得憂慮,是在擔心他嗎?康齊不自覺地笑了。至少──在她心裡他並非無物。
「你死不死干我鳥事?」真能對他的生死視若無睹就好了,偏偏她能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卻無法不在乎他的。
這次是差點被強暴,下次呢?她不可能永遠來得及救他,唯一保全他的方法,就是讓他離得遠遠的。母親破例沒因為她違誓而處罰她,已經給了一次機會,若是她再讓他陷入就是頭腦不清,對他也只有害處。
縱使,她常想起那一夜──
他溫暖柔軟的身體、純淨卻醉人的香味,刀光血影都變成遙遠模糊的片段,只餘兩人彼此依偎的平和寧靜……總教她低回難已。
也許有朝一日,她強得足以保護他的時候,她會想把這份感覺好好釐清。但,不是現在。
「所以你不去球場是怕被我痛宰,不是怕我出事?」
甘紗美嗤之以鼻,「我會怕你?」不對,這不是變相承認她確實是擔心他?她冷哼了聲,裝出一臉邪惡,「我是不想看你裸奔,排骨在路上跑有什麼好看?」
「誰是排骨?」瘦歸瘦,他自信不算太乾癟,她那天不也看到了?他臉色有點難看地開口:「我看是你沒把握把煙盒贏回去,故意逃避吧?」
「排骨也好,白斬雞也好,我又不是吃飽閒閒除了打撞球沒事做,要打球你自己找伴,少來煩我。」想激她主動找他打球?門都沒有。
她意興闌珊地揮揮手,又道:「既然不是來應徵小姐,那就請回吧。我們今天有大客人,我要回去看看小姐們準備得怎麼樣了。啊,對了──」打量他的秋季制服,合身的卡其長褲將他修長的腿型襯得像兩根筆直的水管,「有句話我很想告訴你。」從那天打撞球的時候就很想說了。
「什麼?」
「你的褲子太緊了,這樣會妨礙發育。」
「妨礙……」康齊一愣,俊臉瞬間通紅,「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