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她淺淺一笑,壓下心中萬般不捨。
「呵呵,曇英姑娘,是否是我們招呼怠慢了?還是你有缺什麼,儘管吩咐一聲,我交代下去,保證立刻處理得妥妥貼貼。」
「沒有。福總管,你多想了!大夥兒待我們很好,我也不缺什麼。」
「那你的『無事不登三寶殿』是指什麼?」看著杜曇英眉宇凝聚的輕愁,福總管的眼皮無端跳了起來。
「謝謝大家這段日子來的照顧,我想……我們該走了。」身子一揖,誠摯道謝。
「什麼?你要走?」福總管驚慌大叫。
***
傍晚,蕭敬天和方采衣準時抵達碧心山莊。僕人通報,福總管愁著一張臉至大門口相迎。
蕭敬天夫婦見了納悶,福總管皺著眉頭,一聲不吭領路,一直到了書房,關上大門,福總管才重重歎了一口氣,把心中的愁悶全給吐出來。
「福叔,怎麼愁眉苦臉,長吁短歎的?不歡迎我跟采衣來嗎?」
福總管扁著嘴,搖搖頭。
「還是天衡的病情又有變化?」夫君說錯,換方采衣猜測。
「也不是。」
「那到底是怎麼了?」夫妻倆異口同聲。
「曇英姑娘她們明天早上就要離開山莊了啊!」福總管抱頭大叫。
「呵,大哥,瞧來咱們的猜測真是對了。」
「沒錯,杜姑娘這一走,簡直就是不打自招。」
「喂,敬天、來衣,你們兩個在打什麼啞謎?什麼不打自招的?老人家我都聽糊塗了!曇英姑娘堅持要走就是要走,任憑我說破嘴也沒用。采衣,你點子多,快幫忙想想法子啊!」
「是呵,衣妹,這事兒是你起頭的,怎麼解局,你同福叔說吧。」蕭敬天把難題丟給妻子,自個兒悠閒往旁邊一坐,準備翹二郎腿看戲。
外頭那些「粗重的」,他都依照天衡的主意打點好了;家裡這些繁瑣小事,交給他的嬌妻打理就行了。
「福叔,曇英要走,就讓她走,咱們誰都不許攔她,還有,這件事絕對不可讓天衡知道。」方采衣嘴角激揚,笑得精明,帶著幾分算計。
「不行!采衣,你說這什麼餿主意?要是讓曇英姑娘離開,少爺病好不罵死我才怪!」
」不會,福叔,你冷靜聽我說。照我的方法去做,事後,我保證天衡對你只會感激得五體投地。」
「真的嗎?」福總管提心吊膽,半信半疑。
「呵,瞧你擔心的,好吧!我給點提示,讓你安心。第一,請福叔仔細回想青青的笑容,再想想你的寶貝少爺。」
」青青的笑容……」福總管聞言,閉起眼,在腦海裡回想青青甜笑的模樣,霎時一怔,隨後睜開眼對方采衣道:「采衣,老實說,青青笑起來的樣子和少爺有幾分相似。」
呵,福總管想得不夠仔細,要是他親眼看見天衡抱著青青,一大一小笑得開懷的模樣,只怕他早起疑了。
「不只笑容,青青那雙眼睛更像,還有,這絕對不是巧合。」方采衣點到為止。
福總管已然領會,嘴張得大開,一臉不敢置信。不是巧合,那是什麼?青青和他家少爺是八竿子也打不著邊的陌生人啊!
「第二點,曇英雖然不肯正面承認,可是我想我猜得沒錯,她是鳳鳴村人氏,不知為了什麼原因,在六年前五月二十四日的大地震之前就已離開了鳳鳴村。她和杜大娘是鳳鳴村碩果僅存的生還者。」
「武峰、鳳鳴、子夜曇……難道她是……」
「九成九錯不了,福叔,所以咱們接下來就是順水推舟,如此進行……」
「嗯嗯,我瞭解了。為了少爺的幸福,我們一定配合到底,全力以赴!」
***
這晚,碧心山莊透著詭異的氣息,彷彿山而欲來,杜曇英和山莊眾人各懷心思,只有正主兒江天衡被蒙在鼓裡。
衡院裡,方采衣仔仔細細診察過後,確定江天衡身上的餘毒盡清,今晚她再以針灸為他針上三個時辰,明天傍晚拆掉藥布,即可重見光明。
「曇英!曇英!」他激動難抑,頻頻喚著杜曇英的名。
「莊主,我在這兒。」杜曇英連忙應聲走近。
蕭敬天和方采衣兩人聽了,不約而同地挑了眉,隨後對望,相視而笑。曇英到現在還喊他「莊主」?這個天衡真該檢討了。「曇英,明天晚上我就看得見了!到時候,我第一眼要見的就是你。曇英呀曇英,如果沒有你無微不至的照顧,我不可能有今天。」他拉著她的手,由衷感謝上天安排這位貼心的可人兒來到他身邊。
「莊主,你……別這麼說,這是曇英該做的,我欠你……」驚覺自己差點失言,杜曇英趕忙改口:「方大夫,你不是要幫莊主針灸嗎?事不宜遲,早一刻針灸,莊主就能早一刻重見光明。」
「對,曇英說得好。采衣,一切就麻煩你了。」
「呵呵,天衡,你放心,明天你眼傷復原時,我保證你一定會有『驚喜』的。」方采衣意有所指,瞳兒一瞟,別有深意地看了杜曇英一眼。
和方采衣的視線交會,杜曇英心虛地立刻轉頭,心頭同時怦怦跳得厲害。奇怪,方大夫剛才那一瞥,好似要看透了她,讓她頭皮無端發麻。她該只是無意的吧,方大夫不可能知道什麼的。
入夜,吃完一頓豐盛的晚膳,杜曇英帶著青青回落月軒沐浴,方采衣借口碗盤多,留杜大娘下來幫忙。
走至廚房外,四下無人,方采衣拉著杜大娘到不遠處的小涼亭裡坐下。
「大娘,整晚悶悶不樂,有心事嗎?」
「唉,我果然沒猜錯,方大夫不是真要我來幫忙洗碗的。」
「大娘愁什麼,跟我說,我一定有法子可以幫忙解決的。」
「就算方大夫你不找我.我也會主動找你的。我著實不知曇英不曉得哪根筋不對,居然說明天一大早就要離開山莊,還要我瞞著青青。青青現在跟莊主熱得跟什麼似的,要是她知道,一定會哭鬧著,不肯離開的!」
「曇英沒跟大娘說她為什麼要走嗎?」
「說到這個就氣人!我問也問了、罵也罵了,可是曇英就是不說;逼她急了,她就猛掉眼淚,叫我不要再通她。去,在這裡住得好好的,莫名其妙說走就要走,再到外面去流浪啊?不知道是誰逼誰了!」杜大娘說得義憤填膺。
「惰字擾人呵!」方采衣語露玄機。
「方大夫,你說什麼來著?」杜大娘氣呼呼,一時沒聽清楚。
「大娘,別急,耐心點。要留住曇英,我有法子,不過要大娘的配合就是。」
「那沒問題!要怎麼配合?」
「你明天儘管跟曇英走,負責安頓好青青,路上歇息時,找機會逼問曇英。離開山莊,心防自然鬆懈,逼急了,她就乖乖告訴你答案了。」
「真的這麼靈嗎?方大夫,我瞧你一臉神秘,你葫蘆裡賣些什麼藥?」
「呵呵,請大娘稍待些時候,明天,一切即將水落石出了。」
***
終於等到眼傷痊癒,可以重見光明的這一天。
愈近黃昏時刻,江天衡愈是興奮,整顆心全懸在眼傷即將痊癒這件事上,每隔一段時間就問福總管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他迫不及待想早一刻恢復視力,親眼看看這段時日陪他走過人生最低潮黑暗期的知心人。
隨著遮眼藥布的去除,江天衡緩緩地張開眼睛,初時久別的光明刺得他立刻又閉上眼,好些會兒又張開.一來一往重複,終至完全適應。
「少爺,看得見嗎?」福叔一瞼期盼,伸手拚命在江天衡面前搖晃著。
「福叔,謝謝你。」江天衡準確無誤地抓住福總管的手,微笑道謝。「嗚……少爺復明瞭,感謝老天爺,感謝夫人在天之靈保佑……」相總管感動地老淚縱橫。
「曇英……曇英呢?她人在哪裡?」目光在屋內四處搜尋,可眼前除了他熟悉的好友蕭敬天夫妻,就只有福總管。
看看好友夫婦,兩人對他聳聳肩,一臉不知情的模樣;再轉頭看福總管,福總管面有難色,好半晌才勉為其難開口吐實:「少爺,杜姑娘她……走了。」
「走了?什麼意思?」
「就是離開了啊!她今天早上就帶著杜大娘跟青青向我辭行,一家三口已經離開山莊,下山去了。」
「為什麼?誰說的?誰准許曇英離開的?我還沒親眼看看她,還沒親口向她道謝啊!她怎麼能走?」乍然得知杜曇英不告而別,期待變成失望,江天衡的情緒忍不住激動起來。
「少爺,您別動氣啊!沒人趕杜姑娘走。相反的,大家都極力挽留,可是她一直堅持,沒人說得動她,只好眼睜睜著她離開。」
「為什麼沒人告訴我這件事?」沒想到杜曇英是在他不知情的狀況下離開的,江天衡更火大了。
「我們想說啊!可是杜姑娘不許我們說,她甚至還出言要脅說,要是讓你知情,她就一把火燒掉那座曇花園。那些曇花是杜姑娘辛苦培育起來的,更是少爺最珍視的寶貝,大夥兒見杜姑娘不像是說笑的樣子,又不忍心花園被毀,只好乖乖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