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老三被她前倨後恭的態度弄得暈頭轉向,但總算明白原來這飛來的橫禍起因是大哥打了夥計一掌哪。
他連忙拉過夥計,塞了一錠金子在他手裡,「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們不好,這金子給你賠罪。」
這錠金子比夥計工作一整年的薪餉還多,他高興得不得了,哪會計較挨了一掌、少了幾顆牙齒?況且當夥計的,本來就是伺候人,遇到脾氣暴躁的客人挨罵或挨打也是偶有,他從來沒有奢望得到什麼賠償的。
「賠完罪了,請快幫我哥哥解毒……」話一說完,他才發現哥哥們不喊痛了,臉色也不黑了,有些虛弱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連忙扶住他們,「大哥、二哥,你們怎麼樣了?」
「真邪門,不痛了。」汪老大沮喪的說:「中原臥虎藏龍,連一個小娃娃都如此了得。」
這麼看來的話,他們要拿到武狀元的頭銜,其實沒有想像中的容易。
「糟了!他們跑了!」汪老三環目四顧,沒看到人,「解藥沒留下來!」
「這應該不是毒藥。」汪老二暗中運了運氣,發現毫無大礙,「如果是的話,我跟老大早就該沒命了。」
「栽了這麼一個大跟頭,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汪老大歎道:「我看今年的武狀元比試還是算了吧,咱們回家再練過。」
「是呀。」他們也覺得無趣極了,一個小男娃讓他們知道了自己還需要多練幾年功夫,對人也要客氣一些。
第四章
沒有月亮的夜晚,醉人的東風已經隨著春天的來臨而吹入京城,也吹入了皇城。
一個幽靜的花園裡放著一張小几,上面擺了鮮花素果和一個香爐。
永樂公主金眉仙跪倒在香案之前,雙手合十仰天祝禱,「第一炷香,求天保佑我朝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第二炷香,求天慈悲佑我皇室血脈周全,無災無難早日回宮團圓。」
「第三炷香,請天長佑他無災無難、早日歸來……」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心中難過,眼淚便流了下來,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公主……」宮女秋雙接過她手上的香,插入香爐內,想勸又不知從何勸起。
至今未嫁的她,一直是朝中官員或是百姓們茶餘飯後的焦點,關於她為何未嫁的原因,眾說紛紜。
有人說她篤信佛教,決定終身侍佛,只是礙於公主身份而無法出家;也有人說她是因為眼高於頂,覺得無人配得上她而不願意下嫁;更多人說她是因為十五年前宮廷叛變時,叫叛軍給污了身子而失去清白,因此終身不嫁。
她不過三十多歲,兩鬢卻已灰白,額頭上、眼尾處都留下了歲月的深痕,或許是與她常常愁眉深鎖有關吧。
身為當今皇上的親妹妹,過著錦衣玉食生活的她,有什麼理由如此抑鬱而悶悶不樂呢?
十五年前,當她還是無憂無慮的少女時,她根本沒想過自己會過著這樣安靜而憂愁的生活。
看著日昇看著月落,看著春去看著冬來,等待一個離她好遙遠、好遙遠的人。
「公主,寅時已過,天都要亮了。」宮女秋雙勸道:「好歹你也歇一會吧。」
「已經這麼晚了嗎?」她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喃喃的說:「太陽又要出來了。」
十五年前,皇叔勾結右丞相造反,事先得知的皇兄將三個皇子公主,托付給特定人士,要他們護送皇室的血脈到安全的地方,待叛亂平定之後再回來。
當時大皇子便是托給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禁軍統領彭迅風,結果叛亂平定了,他卻始終沒有帶著大皇子回來。
四皇子和三公主也徹底斷了消息,失去蹤跡,像個泡沫似的消失在遼闊的天地之間。
那場叛變奪走了她所有可能得到的幸福,造成三名皇子公主的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如果早知道將皇子公主留在宮中,會比送出宮外安全的話,皇兄他一定不會作這種決定的。
可是,千金難買早知道。
每當提起此事,她的皇帝哥哥總是自責不已、後悔莫名。
他們似乎永遠繞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遺憾中過活。
如果那三名流落民間的皇室遺珠還活著,今年也應該十八歲了吧?
十八歲,多麼青春洋溢而充滿希望的年紀呀。
她也曾經十八歲過,她在十八歲那一年遇見了她這一輩子最深刻的愛,也嘗到了最椎心的痛。回憶,隨著黎明的來臨而漸漸的鮮明瞭起來。
****************
終於來到京城了。
世羅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人好多,街道好寬敞。
不知道是不是舉辦武狀元比試的關係,好像所有的年輕人都進京來了,路上到處都是風塵僕僕的人,每間客棧都掛出滿字的招牌,就連京城裡肯大方提供人住宿的人家,也都人滿為患。
有人的地方,就是做生意最好的地方,就算是天子腳下,也一樣充滿吃食的油味、煙味,賣藝的、賣膏藥的、賣孩童玩意的,甚至還有賣拳腳速成秘笈的。
一座高樓矗立在街底的大廣場前,上面裝飾著喜幛和綵帶,顯得熱鬧而充滿喜氣。
聽說那便是皇上欽點而建的狀元樓,是要給新科的武狀元登高,供萬民瞻仰賀喜的地方。
世羅欣喜的看著那似乎要高入天際的華樓,想像著希恩和自己攜手登高,極目遠望的樂趣。
廣場上萬頭攢動、喧嘩聲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要不是礙於侍衛的長槍大刀,大概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登高而上,作那成了狀元郎的白日夢。人是這麼的多,因此當騎馬的毫不管行人的安全,大咧咧的急馳在街道上時,馬上就引起一陣騷動。
小販們忙著護著攤子,生怕被撞翻,行人們忙著走避,生怕被撞死。
一時之間人人自危,爭相走避亂成一團,一名小孩站在街心,似乎是和家人走散了,他只顧著揉著眼睛大哭,卻不知道閃避危險。
急馳而來的馬蹄聲如打雷般的響起,馬上騎士的騎術雖好,但對於一徑站在街心的小孩,仍是不夠時間反應。
眼看著馬蹄將要踩落,一道白色的影子快速的一晃而過,馬蹄落下之時已不見小孩的蹤影。
騎士回頭看了一眼懷抱著小孩的俊美少年,有些驚訝的揚了揚眉,隨即揚長而去。
直至那騎旋風般的馳去,才埋怨聲四起,一名中年婦人排開大眾,急著大喊,「我的孩子!小寶……」
她迫不及待的從許希恩手裡接過孩子,不住的道著謝。
「那人是誰?怎麼這麼蠻橫?」世羅不悅的罵道,「也不管旁人的死活,在鬧市裡縱馬難道不怕踩死人嗎?」
死老頭真是欠教訓!要不是他跑得太快,她一定給他好看!下次要叫她遇上了,絕對扯下他的鬍子!
旁人聽見她的話,有些多事的說:「那是鼎鼎大名的林大人,十萬禁軍統領林迅雷。他你都不認識,太孤陋寡聞了。」
一聽見林迅雷的名字,許希恩微感驚訝,原來是師叔。難怪他剛才會那樣看他,他大概從他的挪騰之中看出他師承何門。
「禁軍統領很了不起嗎?」世羅嘟著嘴,「不把旁人的死活放在心上的人,也不會是什麼好人。」許迅火對女兒像對外人,自己有師弟這檔子事,當然也就不曾提及,世羅雖然知道自己有師叔,卻不知道當朝的禁軍統領,就是自己的師叔。
「小兄弟,你可別張嘴就胡說,林大人可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呢,你小心別亂說話,平白得罪了高官。」說完,那人便搖著頭走了。
「做官有什麼難的?」世羅拉著許希恩,「等你贏了武狀元,一定要做個比他還風光的官。」
「人家是禁軍統領你沒聽見嗎?」他一笑。
金湛國自從多年前的一次政變之後,當今的皇上便大力起用自己的心腹,將禁軍統領的權限範圍擴大,林迅雷的權勢可是濤天。
畢竟當年他救駕有功,是肅清反叛的功臣之一,難怪皇上如此器重了。
他對這個師叔生平所知頗為詳細,完全是因為白普一年來常常在他面前提的關係,他崇拜自己的師父就像他景仰義父一般。
世羅不以為意,「狀元總比他大吧?」
「沒有。」狀元不是官,只是個頭銜而已,哪有什麼實權?
「不如你當皇帝好了,當了皇帝一定比禁軍統領大了吧?」她天真的說。
「又說傻話了。」他橫了她一眼,對她的天真和毫不考慮的直言感到有些好笑,「我怎麼當得了皇帝?」
她以為皇帝是隨便人就能當的嗎?那太子是要立來幹麼用的?
「說的也是。」她笑瞇了眼,也覺得自己實在異想天開,「皇帝有三宮六院,要是你有那麼多女人,我一定會氣到吃不好睡不著,光是要想辦法趕走那些臭女人,就夠我傷腦筋的了。」
「你不用傷這種腦筋,浪費時間。」他淡淡的說,「我對女人沒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