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條規矩,不許砸凳子也不能破壞窗子。第五條規矩,他奶奶的不許再說。」他一邊說,一邊閃避她砸過來的東西,「第六條規矩,不能摔花瓶、不能翻桌子。第七條規矩,不能抓盆栽裡的砂土丟我……」
等他說到第一百零八條規矩時,溫瀾已經氣喘吁吁,頭昏手軟而且找不到任何完整的東西來砸他出氣了,她連身上的玉珮和鞋子都丟出去。
金希爾用戒尺撈起她的鞋子,一晃一晃的在她面前搖著,「第一百零九條規矩,鞋子不能亂丟。」
她無力的坐在地上喘氣,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累不累呀?」
「不累,還有精神跟你算賬。」他到屋外去將那張被扔出去的凳子拖進來,往她面前一坐,「你砸爛了我的養心居,酌收修繕費一百兩。本王爺因你攻擊所受的驚嚇太大,所以求償收驚費兩百兩。還有你剛剛扔出去的凳子壓壞了花園裡名貴的觀賞蘭,價值一百兩。
「最後,你犯了王府的規矩一百零九條,所以得打一百零九下。」他頓了一頓又說道:「但這一百零九下打下來,你可能會變笨蛋,雖然是不大可能比現在更笨了,本王還是不願冒險,因此一百零九下折合銀兩來算是一百零九兩。」
金希爾伸出手,「總共是五百零九兩。」
溫潤愈聽他說眼睛愈瞪愈大,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你是錢鬼投胎的呀!老子一個銅錢都不欠你。」
「不給錢?那也可以,一兩挨一下打夠划算吧!」他一向也不是個好玩的人,可是溫瀾的反應讓他忍不住想逗逗她。
在他年少的歲月裡,過得一直是壓抑而謹慎的生活,他必須一直記得自己是個王爺,行為舉止都得合宜,因此他也少了許多的樂趣,錯過許多有趣的事。
他花了太多的時間在做一個好王爺,卻忘了好好過屬於自己的生活。
當他發現糊塗又粗魯的溫瀾能使他笑時,他下意識的貪戀著這種能笑的機會。
「你腦袋有病呀?」她用力的戳著他胸口,「給你打上五百零九下,老子還有命嗎?」
「說了老子兩個字,五百一十下。」金希爾糾正她,不懷好意的上下拍打著戒尺,若有所思的眼光在她身上瞄來瞄去,似乎在尋找下手的地方。
「他奶奶的,哪有這種事。」她給他看得渾身發毛,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罵粗話,再多加一下,「五百一十一下。」
「你要講理一點不能老是欺負人,老……我的意思是說,這事說給別人的奶奶聽,她也不會相信的,這可不是什麼粗話,不能算。」好險,差一點老子兩字又要脫口而出,多挨一下。
「你要是怕痛就還錢,別說我欺負你,我是很講理的人。」
「我哪來的錢?我的錢全都給了那個鐵匠了。」溫瀾懊惱的說,都怪她自己糊塗,也怪秋月雞婆,沒事繡了兩個一模一樣的荷包幹嗎?
害她把全部的家當都送給了鐵匠,她以為那天她帶出去的荷包是裝銅錢的,嗚嗚……
她用十萬一千多兩的銀子買下鐵鋪的壯舉,金希爾早從小狗子口中得知,此時聽她自己親口說出來,卻難捨心痛懊悔的模樣,不免覺得好笑。
若要說她不知道行情亂買恐怕未必,這糊塗姑娘當時不知道自己到底花了多少錢買鋪子才是真的。
「沒錢?那寫借據也行,只要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是不會反對你賒欠的。」
看著那支打人很痛的戒尺,再衡量了到門口的距離還有兩人體型的差距之後,溫瀾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好吧,老……我寫。」她及時改口,戰戰兢兢的思索著自己的下一句話有沒有害她挨打的危險,「我不是真的要在這邊當丫頭,你只是開玩笑的對不對?」
他搖搖頭,一臉同情,「很遺憾的,是真的。」
「你真可惡。」反正欠五百多兩也是欠,欠五萬多兩也是欠,她不管了,一定要說個痛快,「你這人心眼實在太小,一點度量都沒有!老子覺得你像猴子,那是事實也沒冤枉了你,你用這種小人手段把老子變成丫頭不覺得可恥嗎?」
「一點都不覺得。」金希爾無所謂的說:「我講過很多次了,罰你三年苦役是因為你縱火焚屋,至於說我心眼小沒度量的事,我還沒跟你計較,侮辱朝廷命宮是要杖責五十的,你的屁股至今沒開花,是因為本王爺度量大。
「還有,你又多欠了我三兩。」
她氣得撇過頭去,雙手合十,從破了一個大洞的窗朝天祈求道:「菩薩呀、太上老君、王母娘娘、玉皇大帝,隨便哪個神都好,快來一個響雷劈死這只臭猴子吧。」
青天沒打下個霹靂來,倒是金希爾在她身後響了一個雷,「總共五百一十五兩,快寫。」
她到底為什麼會為這種男人害相思了十多年,浪費了十多年?而她現在受罰的原因,還是因為他十多年前說的,他喜歡男人……
要不是他那句話,她哪會拚命的把自己變成男人,學習他們的行為舉止?甚至還要求老管家的獨生子訓練她,弄得他差點沒瘋掉,居然偷偷溜掉跑去從軍了。
說來說去、追根究底都是他的錯,她最無辜、最可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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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一簍雞蛋多少錢?」謝嫂子頭痛的問:「你知道嗎?」
溫瀾老實的搖搖頭,「不曉得耶,應該不貴吧。」
「是不貴,但是也沒便宜到砸爛了讓人不心疼的地步。」看著流了一地的蛋白蛋黃和碎蛋殼,掌管廚房的謝嫂子總算知道為何城裡的人都叫她災星,而且還佩服王爺的勇氣,居然在知道她砸遍全城的鋪子之後,還敢把她留在府裡當差。
「都說那是意外了。」溫瀾雖然有些抱歉,可是還是覺得錯不在自己,「第一,蛋就蛋嘛!外面裹著泥巴,老子怎麼知道這是蛋?看起來就像石頭呀!石頭是摔不爛的吧,所以老子以為那是石頭,摔爛了也不能怪我呀。
「第二,廚房裡居然養耗子、蟾蛛什麼的,把老子嚇了一大跳,這才會摔爛了那簍蛋。總之,不是老子的錯。」
謝嫂子無語的看著她大言不慚的推卸責任,心裡是百感交集,愣了一下才喃喃的說道:「那不是泥巴,是米糠呀……而且那也不是老鼠和蟾蛉,是田鼠和田蛙,都是晚上的菜色。」
這丫頭被罰三年苦役是不能支領薪俸的,那表示她不能把損失從她的工錢中扣,她身為廚房管事也只能自認倒霉,掏腰包出來把東西補齊,她怎麼這麼倒霉呀。
「溫姑娘,我看你以後不用進廚房幫忙,就在外面跑腿就好了。」
跑腿總不會有問題了吧?
可是當溫瀾把蔥買成蒜,把白米買成糯米,把鴨蛋買成雞蛋,就連幫忙上菜到飯廳都會因為迷路而誤了時辰,或是因為東西看起來很好吃而先餵飽自己,忘了主子還在挨餓後,謝嫂子發現跑腿也有問題。
所以她改命令溫瀾只要負責將庭院掃乾淨便可,但她卻有本事將花園裡的沙土全掃到庭院裡來,不僅謝嫂子大家都覺得忍無可忍。
王府裡的下人並不多,但個個都資深而且忠心,因此當他們有所抗議和不滿時,金希爾便不能置之不理。
這也就是為什麼現下溫瀾又站在明鏡軒裡,被他上下打量的原因。
「你每天都要想些不同的花招來闖禍,從來不會覺得頭痛嗎?」她再差一小步就能達到天怒人怨、人神共憤的境界了。
「我什麼時候又闖禍了?」她憤憤的說道。
她可乖巧的呢,叫她當丫頭她就當丫頭,別說連抱怨的話一句都沒有,就連擺出難看的臉色也沒有,人家叫她搬蛋就搬蛋、買菜就買菜、送飯就送飯、掃地就掃地,可連一句不干都沒說過。
現在居然冤枉她每天想著不同的花招闖禍,還問她會不會頭痛?這麼諷刺的話,她怎麼會聽不出來?
她跟他講話得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生怕又冒出什麼他覺得不雅的話,又多欠他一兩銀子,她都已經這麼辛苦了,他還要講這種刻薄話陰損她,實在有夠沒道德的。
「你可真遲鈍。」金希爾十指交握,看著她考慮了一下,「好吧,從現在開始你到我房裡當差,服侍我。」
溫瀾或許是個好好主子,可卻是個糊塗丫頭,他讓她來服侍他還是冒了大險。她這種人是天生的富貴命,就像他一樣。
只是她是糊里糊塗的享福,而他錦衣玉食的生活則是建立在百姓安居樂業上。
當一個太平王爺,總比當一個亂世皇帝好,因此對於任何想陷百姓於火深火熱之中的野心家,他是絕不寬貸的。
「是我聽錯了,還是你在開玩笑?」如果是開玩笑的話,她一點都不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