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走錯了?」阿比甘莎策馬與索日並駕齊驅。
「沒錯,我們要一路往北。」索日拉停馬匹,等待其它人聚集後才道:「我們不回軍將府了。」
「什麼?」阿比甘莎驚叫一聲。
其它人也一臉詫異,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軍將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就算沒有主人也能復元--」
「但是為什麼?」阿比甘莎急道。「等大人的傷好再走也不遲。」
「等到軍將的傷好,恐怕就走不了了。」索日說道。「因為到時一定會有更多的人上門求助,主人心腸軟,不會拒絕別人,這樣一來我們永遠也走不了,這還是好的情況,萬一軍將看上主人的醫術,想要強留主人在府中,他是官,我們是奴,沒辦法跟他對抗,更別說保護主人。」
眾人一聽,面面相觀,聽起來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我們自然聽主人的,只是這一定……萬一軍將大人追上來……」阿西木嘎皺下眉頭。
「是啊!大人見我們沒回去,一定會大發雷霆的。」阿比甘莎立刻道。「萬一派兵來追我們,這樣反而更糟。」
「等他發現時,已經過三天了,再說,他不知道我們往哪裡去,就算想追也沒辦法。」他們跟軍將說需要三天採藥,等他發現不對勁,至少也是三天後的事了。
「我們那麼多人,一路上都有人瞧見我們,很容易追查。」普布說道。
「是啊、是啊!」阿比甘莎點頭。「還是不要得罪軍將大人的好。」
「這條路是茶馬商人往來的必經之路,我們混在其中多少可以掩人耳目。」索日說道。「一直往北走可以到麗江,再過去就是蜀川,漢人的領地,到那兒就安全了。」
「到川地可要不少時間。」古比說道。
「所以我們沒時間浪費在這兒,趕路吧!」索日拉了一下韁繩,調整馬的方向。
「等等……」阿比甘莎出聲道。「主人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眾人全轉向她,等待她接下來的話語。
阿比甘莎深吸一口氣後才道:「主人說過,我們隨時想離開都可以。」
「妳想走?」索日眼神犀利起來。
阿比甘莎頓時發現不友善的目光在她身上聚集,她吞了一下口水。「……對……對。」她挺起胸膛。「主人到了川地就要跟著親人回家,留下我們……反正早晚都要分開,我自然要為自己打算。」她相信跟著贊路會比跟著現在的主人好。
「主人不會丟下我們。」石拍激烈地反駁。
石拍的叫喊讓夕川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現在已多少能聽得懂一些白族話,雖然方才大部分的話語她還是一知半解,可石拍這句話她是清清楚楚明白的,昨天他也曾這樣大聲地問她,她不知怎麼回答,支吾地說不出半句話。
「對不對,主人?」石拍扭動著跳下馬,跑到夕川身邊。「主人妳說話,妳不會丟下我們的,對不對?」
看著石拍懇求的眼神,夕川一陣不忍,他的模樣就像被陷阱夾傷腳的小兔子,她不知該怎麼拒絕。「我……我不知道,我問姊姊……如果姊姊說可以,我再帶你們回去,我是說……如果你們想的話。」
石拍一聽,笑容大剌剌地掛滿臉,他興奮地回頭對阿比甘莎說道:「妳聽到沒有,主人說要帶我們回去。」
阿西木嘎與曲比阿烏頓時露出鬆口氣的表情,他們還以為主人真的不要他們了。
「我是說姊姊答應的話。」夕川在一旁補充,可沒人聽到她說的話。
「這下妳沒話講了。」曲比阿烏瞧了阿比甘莎一眼。「妳該不會是想回軍將府,跟那個男的一塊兒吧!」
被說中心事,阿比甘莎的表情變得很難堪。「不用妳管,主人說過我們可以自由離開。」
「妳想走嗎?阿比甘莎。」夕川總算捉到她說的話語,有時他們說得太快,她跟不上。「沒關係,如果妳……」
「妳現在不能離開。」索日抓了一下她的肩,示意她不要說話。
夕川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妳現在回去軍將府,我們的謊言就被拆穿了。」索日說道。
「那倒是。」古比點頭。
阿比甘莎咬了一下唇,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辦。
「妳最好跟我們一塊兒走,三天後妳要離開再離開。」話畢,他立刻驅馬前進,不願再浪費時間。
石拍急忙胞回阿比甘莎身邊。「主人要走了,快拉我上去。」他抓著馬想爬上去。
阿比甘莎惱火地推開他。「你去跟別人坐一塊兒。」她不理他,揚長而去。
「喂--」
「上來吧!」普布彎身由後伸手將他抱起,讓他坐在身前。
「她怎麼了?」石拍氣憤道。「她為什麼……」
「大人的事,小孩別問。」普布打斷他的話。
「哼!」石拍生氣地在胸前交叉雙臂。「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我可以幫主人做很多事,我會撿木柴生火,還會挑水,主人心情不好的時候,我還會唱歌給她聽,主人說我唱得很好,我……」
「石拍,閉嘴。」普布簡單地說了一聲。
「可是……」
「男人話不要多。」
石拍回頭瞄他一眼。「我還不是男人。」
「所以你最好從現在開始學習。」他一板一眼地說,他記得前不久他還是個膽怯寡言的小孩,怎麼現在變得如此聒噪。
石拍又瞥他一眼。「你現在還覺得主人不是好人嗎?」
普布緘默的不發一語。
石拍高興地道:「當初你說主人沒一個好的,結果你錯了,所以我不用聽你的。」
「那我只好把你丟下去。」普布立刻道。
石拍張大嘴。「你……」
「我是認真的。」
石拍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上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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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就在這裡。」夕川一邊喃念,一邊在筆記本上畫著地圖。「而且我是從很久……嗯!唐朝大概是公元幾年了……」她努力回想以前上的歷史。
「算了,說個籠統的數字就好。嗯,一千多年後來的。」她在筆記本上畫上一條直線。「這裡是唐朝,然後宋朝、元朝、明朝跟清朝……可是我又不會用彝族話說這些朝代。」她懊惱地蹙著眉心。「還是不要講這個好了,就說從一千年以後來的,如果他們不信……那……」她頓住,那怎麼辦?
「唉--」她歎口氣。
「怎麼了?」
夕川抬頭看著正在生火的阿西木嘎。「沒什麼。」她以簡單的白族話說著,為了避開高大人可能的追趕,他們沒找旅店住,而在一條溪旁紮營。
「主人。」
「嗯?」夕川看著他。「什麼事?」
「沒……沒什麼。」他靜靜地做著自己的工作。
夕川放下筆,問道:「你以前……住哪裡?」她以簡單的白族話說著。
阿西木嘎望向她,黝黑的臉露出一抹笑。「在一個小村子。」
「哪裡?」
阿西木嘎以樹枝在地上簡單地畫了個圖。「我是那裡最好的木匠。」見她不明白,他將樹枝交疊試著做出簡單的東西。
夕川好奇地看著他快速地將樹枝搭蓋起來。
「嗯……」夕川看著他漸漸成形的外觀。「房子,是房子對嗎?」夕川露出笑。
「房子。」阿西木嘎學著她的語言說了一次,而後以帕尼話再說一次。
夕川跟著他說了一句,隨即將之寫在本子上。
見主人喃念著把他的話寫下來,阿西木嘎露出一抹靦腆的笑,之前主人只能以納蘇話跟索日溝通,但現在她已能說一些帕尼話了,在與她相處的這段時間,他知道她是個好心腸的主人,她待他們每個人都很和善,也從來沒打罵過他們。
他心裡清楚,遇上這樣的主人是他的福氣,可主人一直說她要回家,還說他們若要離開隨時都可離開,這話讓大夥兒都心驚膽跳,他自然也不例外,幸好後來石拍讓主人改變心意,說會問家人能否把他們全都帶回去,大家這才安心了些。
他擔心的是,若萬一只能挑一些人回去,他被選上的機會不太大,畢竟他是這兒年紀最長的。
阿西木嘎,我們買了年輕的奴隸回來幫忙,你跟著人口販子走吧……
「阿西木嘎?」
他回過神。「啊!對不起,主人,我沒聽到妳剛剛說什麼?」
「你怎麼了?」夕川偏頭看著他落寞的表情。
「沒……沒有。」他振作起精神。「我很會蓋房子。」他比畫著。「我能幫主人蓋房子,扛木頭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
夕川努力地聽他說話,可他說得太急,而且還一大串,她實在聽不懂。
「阿西木嘎,你說慢一點。」夕川出聲道。
他正打算從頭說一次,其它人已陸續走了回來,阿西木嘎頓時安靜下來,沒再啟口。
夕川追問了幾句,見他沒打算說下去,只得放棄,石拍不知從哪兒採了果子,高興地蹦跳著回來,一到她身邊就嘰哩呱啦地說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