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火中和水裡都對罵叫吼過,看在這份緣上頭,我好心地提醒你……」唉,來不及了。
他雙手一攤,憐憫的看著一隻小青蛙跳上她的頭頂,並且呱呱地亂叫著。
潤潤呆上一呆,連忙甩甩頭,想把小青蛙甩開。
單奕陽笑得可刺眼了,他上岸走了開去,一邊大喊:「這個池塘裡的青蛙喜歡和人們玩鬧,如果你再不爬出來,哈,或許會有十幾隻青蛙爭著向你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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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府大廳。
單老夫人瞇起雙眼,不是她故意藏身於屏風後偷窺,實在是孫子的神態令她好奇得很。
他怎麼笑得前俯後仰,口裡低喊著什麼青蛙和潑野嗆女的!
單奕陽突地起身,大跨步走到屏風前,聲如洪鐘般響起:「敢問單老夫人為何躲起來?偷窺並不是光明磊落的勾當,而且也不是為人長輩應該的作為。」
一抹赧色浮上單老夫人的頰畔,她僵硬地扯著笑容,尷尬地回答:「哎,老大你誤解了,奶奶是在欣賞屏風上的浮雕圖案。」
如果他相信的話,他就是笨蛋!他走回座位,直瞧著走向他的單老夫人。
唉!爹娘近日上京城去探親,這整日只會品茗想怪主意的奶奶可更閒了。
為了轉移孫兒對她方才舉止的注意力,單老夫人隨口問:「啊,老大,你的大鬍子又留起來了!」每回他上東北一趟,由於千里跋涉,所以總是懶得整理儀容,一副邋遢相。
其實他生得一臉俊逸,只是烈火性子總是剽悍得彷彿在宣告生人勿近,平白糟蹋了遺傳自她的好皮相。她的四個孫子個個好看得不得了,可不是她這做奶奶的誇大其詞,他們個個都是人中龍鳳!只是脾性殊異,令她憑添白髮幾根。
單奕陽輕按她的左肩。「留著鬍子沒什麼好或壞,等我想刮除的時候自然就會刮除了。祖母大人,你一向不介意我的鬍子留是不留……」該不是又使什麼詭計了吧?他嘲謔地丟去一笑。
單老夫人心虛地回給孫子一記慈愛無害的笑。想起那個披穿著孫子袍子的潤潤,於是清清喉嚨,故做神秘地說:「老大,餅鋪那你晃過了嗎?」
「懶得浪費時間。」
單老夫人當然是明知故問:「奶奶知道你對餅鋪無心打理,所以也不再逼迫你做你所煩憎的事,餅鋪那我已經找了能幹的好幫手協助單忠,你可以不必再踏進去一步。」
「正合我意。」單奕陽撫一撫濃密的大鬍子。
但是事有蹊蹺!奶奶一向把餅鋪視為家傳的祖宗基業,一心一意想要發揚光大,好使其聲譽震天價響,如今居然找了外人來打理,這太不尋常了。
濃眉一挑,他逼視著她,「請問英明的單老夫人,你屬意的管事之人是何來歷?他有能耐支.撐起一間岌岌可危的老鋪子?」而且請他不必再去晃蕩?
「那是一個擅長做餅的姑娘,我想,除了讓她和做餅師傅切磋手藝以外,鋪子裡的買賣也由她來主持交易。她的樣子不但伶俐,最要緊的是討人喜歡。」
單奕陽一會兒挑揚眉梢又一會兒皺皺眉頭,「女子掌理鋪子?這算不算是創舉?一個外來的女子,你也放心由她胡作非為?」
「老大,你這話有些苛刻,潤潤怎麼會胡作
非為!況且揚州城裡的酒米作坊、花紗鋪子和竹木傢俱店不也是由女主人打點的嗎?西門邊鐵匠店的老闆女兒也打得一手好鐵,誰說女子不能當家?還有啊……」
他不耐煩地打斷她的滿腹牢騷。「問題是那個女的不是單家人,她憑什麼執掌主管?」
不是單家人。是嗎?單老夫人笑得眉目彎彎,她的千萬心竅哪是這直率老大所能臆測出的啊。倘使「外來的女子」成了「未來的單大少奶奶」又當如何?
「總之,餅鋪的一切改革和整頓由她做主!奕陽,不許你去攪和和干擾。」請將不如激將。
他霍地站起,火爆地拂袖而去。居然擔心他去攪和阻撓!拜託,他是單家大少爺,是老餅鋪的老闆,即使他這老闆當得不稱職,不是他瞧不起女人,但是一個穿裙子,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能夠撐起一間搖搖欲倒的店肆?哼,恐怕連一片瓦她都撐不了。
瞅著長孫那怒沖沖的背影,單老夫人握起單拳輕捂著嘴,她的笑聲快要忍不住啦。
餅鋪的興衰成敗著實重要,但是她親自相中的長孫媳婦人選是否堪賦予大任, 也是她所思慮的啊。潤潤那娃兒既有正義感,又肯接下可能吃力不討好的老鋪子,最令她滿意的,是她不是弱不禁風的閨閣女。
照奕陽那禁不起激的悍烈脾性,一定忍受不了多久便會往餅鋪去,會一會他所謂的來歷不明的外來女子。
她啊,老嘍,還是品品她的嚇殺人香茶,偶爾適時地推波助瀾就成了。
這嚇殺人香茶可是江蘇和杭州一帶最特殊的茶品,清甜之餘不失濃烈的回甘喉韻,而且耐泡,熱茶和冷浸皆相宜。
碧螺春是品茶雅人所愛的上等茶,但是她這老婆子偏愛這嚇殺人香茶,一開始是由於它的名字特別,然後是漸漸地迷上這茶品的極端滋味。
飲茶,可以使她這老婆子細細琢磨,她的性子一如她飲慣的茶品,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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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門口餅鋪前人山人海,個個拿著二十兩銀子等待著,興奮之情溢於眉目之間。仔細一看,大排長龍的客人居然全是男人。
一名缺了顆門牙的小伙子忙著打聽:「餅西施真的像仙女般的美嗎?」
「比王母娘娘的七仙女還要美麗。」應答的是一名粗獷的中年人。
七仙女他瞧過嗎?單忠撇撇嘴,面對這已經暌違許久的盛況,他這鋪子老管事應該是開懷到笑酸了嘴,然而他此刻卻只想搖頭猛歎。
倘使餅鋪是由於做餅師傅們的巧手而門庭若市,他一定喜極而泣,但是這番人擠人的景況,可是走旁門左道的伎倆所造成的一時轟動啊。
他背著雙手,低喝一聲:「好好排隊!別往前推擠,一個一個慢慢來……」
只見要買餅的人早己迫不及待地有些難控制。
餅鋪內更是出動所有的夥計,包括做餅的師傅們也不得不到前頭幫忙。
「下一個。」一位夥計揚聲大喊。
一個瘦高的年輕人忙不迭的送上二十兩銀子,兩手剛接過十盒圓大餅,一雙腳已經衝跑入內。
經過如意廊,他在夥計的指引下走進小內室。
潤潤對他盈盈一笑,「請坐。」
美!美人中的美人!他直瞪著眼,傻傻地坐在石凳子上。
原就是清麗秀容的潤潤,經過特別精心裝扮過後,更加地艷光逗人,她早已習慣男人對著她發愣的模樣。
「請閉上雙眼。」她吹熄燭火,頓時,小內室一片黑暗。
年輕人緊張地緊閉雙眼。潤潤立刻拉一拉她身旁丫環打扮的小毛子。他熟練地嘟起抹上胭脂的紅唇,快速、用力地往年輕人的左臉頰親上一吻。
潤潤重新點燃桌几上的燭火,年輕人那一副陶醉的模樣使她差些捧腹大笑。門外的夥計立刻把年輕人請出小內室,一陣忍耐的低笑斷斷續續地充滿整個室內。
站在一旁的小樁子指著小毛子直笑,「哈哈,瞧你這假姑娘!那個年輕人要是知道親他的『美人』竟是你,哈,他也許會頭頂生煙。」
小毛子扯一扯自己的長褶裙,沒好氣地咕噥:「笑?笑掉牙吧你!明兒個假扮餅西施的人就是你了。」別想逃。
小樁子還是直發笑,雖然他已經看見小毛子親過一個又一個的客人,但是他還是忍不住笑得肚:子都發疼了。
潤潤也想笑,然而她這始作俑者只能清清嗓,假裝嚴肅。
原是門可羅雀的老鋪子之所以大排長龍,個個爭著拿二十兩買回十盒圓大餅的緣故,不是那圓大餅多麼的美味可口,大夥兒衝著的其實是她的一個親吻。
沒錯,她是欺騙了人,但那是那些個色胚男自己所選擇的啊,為了讓單老夫人不再為祖先基業的未來煩惱,她只有先下猛藥了。
事實上,她所貼在門口的紅紙上寫得明白,一次買下圓大餅十盒則贈送一盒,或是餅西施的一個臉頰親吻。任由客人二選一。
誰叫他們全部選了一個親吻呢。
至於男扮女裝的小毛子由於年方十二,骨架細小且臉容秀氣,所以她才會讓他這還算是孩子的「假姑娘」獻出他的……無數親吻。
「小毛子,我給你多三倍的工資。如果鋪子暫時起死回生,你是第一個大功臣。」
「真的?」三倍工資和榮耀感使得小毛子一掃陰霾,孩子氣地呵呵猛笑:
小樁子一聽,他也好想立刻塗上胭脂扮姑娘。但是他的嘴不像小毛子一般的薄小可愛,不到非常時刻似乎沒有他出場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