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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倌琯

  「一條巾帕或是一些首飾金鈿都沒有?」

  「沒有……」她又倒上一杯酒,一邊喝一邊笑。「爹娘死得匆促,雖然爹爹他這十年總是病著,可是我和娘總認為他的癆症並不會那麼快奪走他的命。」

  「在你成長的歲月中,你的父母都不曾講過任何財寶的秘密?」

  「什麼秘密財寶?」她吃吃地笑。因為她瞧見有三張宋威的臉。

  他急了,按住她晃動的雙肩。「手絹!我不相信你的爹娘沒有把手絹交給你!」

  「手絹?你和春天問的一模一樣,好奇怪,手絹不是什麼稀奇物,隨便在街上買一條就成了不是?」

  「那條手絹和一般手絹不同!」他用力地搖晃她的雙肩。「說!你一定知道,所以你裝蒜!你把手絹藏在哪裡?」

  「停手,我的頭更暈了……你停停手,我就把手絹給你。」

  宋威猛地放開她,近乎亢奮地注視著她。

  潤潤從衣袖裡抽出一條淡桃紅的手絹。「喏,給你,你別再吵了,也別凶巴巴的。」不過是幾貫錢就可以買到的手絹嘛。

  他甩掉可笑的淡桃紅手絹,低咆著:「你是醉糊塗了還是耍弄我,我要的是繡有白牡丹的手絹。」

  「這容易呀!」她又連喝幾杯酒。「告訴你,揚州城有個繡娘擁有一手好繡工。」

  「元潤潤!你到底要裝酒瘋到什麼時候?我不相信元老頭子沒有把手絹交給你這獨生女,我更不相信你完全不知手絹的重要!」

  「你好吵哦,我要回餅鋪去了。」

  「不准走!我找你找了這麼多年,原以為元老頭子是藏居在大漠或是荒野之地,沒有想到竟然是住在風光明媚的蘇州!這幾年我和我爹找了多少叢林和深山……」

  潤潤揉著耳朵,根本沒有聽進去他的一句半語。

  以壺就口,她把一整壺的酒全喝光了。然後她一邊哭一邊笑。「再過五天我就要披上霞帔喜服,可是我的新郎卻和別的女人上街出遊,我一天幾乎見不著他一次,見了也是叫人難受的冷淡……」

  「不必和我談論單奕陽!我只在意那手……」

  「可是我好傷心好傷心哦!和爹娘死去一樣地傷心,這種傷心好像是自己快要死去的感覺。」

  他問東,她說西!如果不是打著人財兩得的算計,如果不是殺了她便斷了線索,他真的可能一掌送她歸西。

  「元潤潤!你清醒……」他突地噤聲,屏風被推倒的巨響使他警覺地閉上嘴。

  單奕陽旋風似地跑向潤潤,一把橫抱起醉態可掬的她,怒目如箭地射向宋威。「宋公子請自重,她是我即將過門的妻子,男女之間還是避嫌的好!」

  宋威乾笑數聲。「單大少爺是吧?你多心了,在下是大大方方地和元姑娘暢談品酒。」

  「品酒?品成這醉樣!君子不奪人所愛,倘若宋公子你想行小人掠奪之舉,我單奕陽絕對與你搏命一拼。」

  這宣示主權的威脅意味十分明白了。宋威斂眉頷首。「單大少爺是出自於愛她的心,或者只是不甘於認輸?男人多有一種毛病,自己不想要的也不樂意拱手讓人。」

  「我是如何與你不相干吧?」單奕陽抱著全身軟綿綿的潤潤走下樓階。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直冷眼觀看的范春天覺得荒謬地好笑。「我早知道他是利用我,他的男人尊嚴和威儀使他無法控制氣惱他最在乎的元潤潤。」

  宋威淡然一瞄,他坐下,叫店小二再送壺酒來。

  范春天也坐下。「你不在意這幾日我和單奕陽走得近了點兒?」不吃醋是吧,因為他無心於她。

  他緩緩地飲酒。「你不是希望和元潤潤成為姐妹,藉機查探手絹的下落?你和姓單的親近,不擔心她視你為可恨的情敵?」

  「這幾日單奕陽和我說不到幾句話。他的溫柔舉止不過是演戲,當我和他獨處的時候,他總是心思飄遊地喝著悶酒。」

  「酒後不出亂子?」

  「你在意嗎?師兄。」范春天急切的口吻洩漏她未滅的渴盼。

  「那條手絹藏在哪裡?」宋威不答反問。

  她失落了,黯然回答:「我找過元潤潤的廂房,並沒有見到白牡丹花手絹。」

  「如果你查得手絹下落,你會告知我或是一人獨享那些財寶?」

  「師兄,你竟然這般看待我?」他的疑慮使她含淚以對。

  「我相信的是人性。」人性本貪。

  ☆☆☆☆☆☆☆☆☆☆  ☆☆☆☆☆☆☆☆☆☆

  「不要拉我!我還要喝酒……」潤潤掙扎出單奕陽的箝制,薄醉的她走沒幾步就撞到街旁的水果攤子。

  「喂,我的梨……」水果攤子老闆揚聲大喊。

  單奕陽連忙掏出銀兩為她解決。但見她一會撞翻花粉攤子,一會兒又把玉販子的玉飾弄得散落一地,而他也就跟在後頭賠錢和賠不是!

  這會潤潤差一些跌倒,他適時地伸手扶拉住她,在她耳邊輕輕地說:「如果你連走路都會跌傷,別怪我當眾抱你回鋪子。」

  潤潤眨眨眼,又皺皺鼻,然後她笑了,笑得無邪甜美。

  「我知道你是單奕陽,對不對?所以我並沒有喝醉,我也清楚你在威脅我……」

  「威脅?」他只是擔心她跌跤。

  她重重地點頭,伸張雙臂。「你可以抱我,我不怕人言是非,因為我和你是未婚夫妻……」

  既然如此,他乾脆打橫抱起她。

  雙手摟住單奕陽的頸脖,潤潤把臉往他胸懷磨蹭而去。他的心跳強而有力,沉穩綿長,是一種安心溫暖的慰藉。

  街邊兩側響起如雷掌聲,大夥兒都為這一對佳偶祝福著。

  單奕陽加快腳步要趕回餅鋪。

  不知是酒精作祟或是情感被觸動,潤潤竟然側貼著他的心口,開始訴說自己靈魂深處的感情——

  「單奕陽,我愛你的,你明白嗎?可你冤屈了我!明明那一日我是祭拜完爹娘之後在回程的路上遇著宋威,可你偏偏不信!你以為我不貞,以為我和外人做出苟且污事。」

  單奕陽無言地聽著。

  「雖然我還不是單家婦,可是我不可能做出不名譽的事情來辱沒我自己,更加不會使老夫人心裡難受。況且我好像不只一點點的愛你」

  「潤潤。」他用力地把她的小腦袋瓜壓得更貼緊自己的胸膛,直到她抗議地微微呻嚀。

  他沉黑的眸底浮現水霧,狂情難抑地低呼

  「潤潤,我錯了!我不該傷害自己和你,這世上我最不願意的即是傷害你。」

  「你……你你……」他好像非常激動……

  「我愛你,潤潤!」絕對不輸給她對他的愛。

  「我也……」潤潤忽而皺起一張小臉,然後掙扎地想離開他的懷抱……

  但是來不及了!下一刻,她吐了他一身穢物……幸好她並沒有吃下什麼菜餚,僅僅是吐出酒液,不過也夠他受的了!

  「對不起。」

  「你剛剛尚未說完的字句是什麼?」他在乎的是這個。

  「什、什麼?」他不氣她嘔吐的行為?即使她不是蓄意。

  「別告訴我你說的『我也』接下去的不是『愛你』!」

  「哦?」他這樣著急和渴盼嗎?她的心甜滋滋的。

  「聽著,」她端起嚴正的面色。「單奕陽,我也愛你!只愛你……除非你不肯愛我……」也許就算他不肯愛她,她恐怕也收不回如潮的愛情。

  單奕陽狠狠地、狠狠地凝視著她,閉上眼睛,把自己的額頭輕抵上她的額頭。

  須臾,潤潤感覺到她的臉頰上濕濡一片。

  這淚水,有她的,也有他的。

  第七章

  單府結綵掛燈,一片喜氣。

  今日是單府長孫迎娶媳婦的日子。

  單奕陽穿上紅色喜服,說實話,他這率性慣了的人居然也有緊張得連腳都在顫抖的時候。他看著身旁的弟弟們。

  奕月和奕風似乎是等著笑看他這大哥將為人夫的緊張窘態!哼哼,哪一天等他們穿上這身喜服,他倒要瞧瞧他們的傻笑和呆樣。

  還有奕辰那傢伙,把女人當做換穿衣服的花心男,總也會栽在女人的手上,他呀,瀟酒不了多久。

  最高興的莫過於單老夫人了,她的嘴都笑僵了。

  「不但有了一個好孫媳婦,那間百年餅鋪也找著負責的老闆娘!」

  「是啊,娘的眼光真好!」單老爺看著單夫人呵呵地笑著。

  他們離家訪親多日,回來便見到娘親促成這門喜事,自然是樂不可支。

  單忠開心地忍不住直笑。「元姑娘不僅善待夥計們,更重要的是她的巧手和慧心,做餅師傅們都說她所煎烙的餅火候已臻上乘。」

  「潤丫頭前日拿來的嫩芽葉蒸餅可是我這個老婆子所吃過最特殊的口味!」

  「少奶奶當家後,單府和餅鋪一定人丁興旺,財源廣進。老夫人,北門口這招牌一定能夠重新打響。」

  單老夫人笑得眼淚盈眶。「聽喜娘說,她昨日到鋪子幫潤潤打點釵鈿的時候,潤潤還在忙著做餅,有什麼比賽的?」所以她疼這長孫媳自然是疼人心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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