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吃一塊牛排,你最喜歡的喔!」任太太笑得無比開懷,顯然是前天的「勸說」生效了。就說嘛,她從小嬌生慣養的兒子怎麼可能忍受得了在外面吃苦?只要切斷他的經濟來源,他不就乖乖回來了嗎?
「謝謝媽……」忍住啊任吉天,千萬不要這時候出手,不然他一定會被關進精神病院直到地老天荒。
「回來之後有什麼打算?我打過電話去你們學校問過,校方說如果你還有心要回去,他們可以通融。」任先生凜著臉問。
「呃……」網絡上買來的「西藏降魔金剛杵」不知道有沒有用?這女鬼什麼都不怕,萬一買到假貨怎麼辦?
「任吉天!」
「我還沒想那麼多。」他低著頭將整塊牛排塞進嘴裡。
「你也該想想了,不要整天怪力亂神……」任先生劈哩啪啦地念了一整串,不過他都沒聽進去.
「吉弟,我不想看這個。」沙發上的女鬼回頭了。「我想看那三隻會飛的小老鼠。」
什麼老鼠?他瞪著弟弟。
吉弟很快放下筷子跑到客廳去。
「吉弟,吃完飯才准看電視!」
「我知道,我只是想先轉卡通台。」
才怪!這狡猾的小鬼。
「現在沒有飛天小女警了,我們看皮卡丘。」吉弟像是自言自語。「滿好看的……」
「吉弟,你又再跟布偶講話了啊?有沒有替它取個名字啊?」任太太高興得不得了。今天真是雙喜臨門,她那過於早熟的小兒子終於恢復成一個幼稚的小孩,而她的大兒子又乖乖滾回來了,太美好了!
「有,它叫珍珠……」吉弟背後好像長了眼睛似的回頭陰森地瞪了他大哥一眼。
「小布偶狗的名字叫『珍珠』?滿奇怪的,不過你喜歡就好。」
「這就是『皮卡丘』啊?皮卡丘是什麼?他是兔子嗎?」珍珠好奇地問。
「呃……這算是一種畸形的動物。」
好了!他真是受夠了!任吉天從餐桌上跳起來,作勢要撲向沙發——
「坐下!你幹嘛?又想跟你弟弟搶電視?」任太太的筷子毫不留情地重重敲在他的指關節上,任吉天疼得大叫。
吉弟得意洋洋地回到餐桌。「小孩優先,媽媽說的。」
「你……」任吉天用口型對著弟弟說出:你死定了。
吉弟回報他甜蜜一笑。「大哥的神經病好一點沒有?」
「吉弟!」任太太驚呼。「不准這麼說你大哥!」
吉弟聳聳肩。
「吉弟,我先上樓去等你。」珍珠對「畸形的動物」顯然沒興趣,她起身往樓上飄去。
「喔。」
「你說什麼?」任太太問。
吉弟抬起頭,一臉無辜。「我沒說話啊,我只是在喝湯。」
「喔。」
什麼?這女鬼竟然跟他弟弟睡同一個房間!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任吉天再也受不了地跳起來朝著樓梯大吼:「你不准上去!」
餐桌上的人全給他這一聲咆哮驚得放下了筷子。
「吉天,你又發什麼瘋?!」
「靠!我叫你不准上去你還上去!」
「任吉天!你在你弟妹面前還敢這麼滿嘴髒話!」任先生勃然大怒。
他已經抄出傢伙往樓梯上衝了,聽到這麼一句連忙回頭。「老爸,乳牛不算是什麼髒話吧?」
「你還敢頂嘴!」任先生頭頂冒著煙。
「給我下來!」從網絡上買來的「西藏伏魔金剛杵」刷地揮出,珍珠嚇了一大跳,連忙回身相避跳下樓梯。
「Shit!」沒打中。
「任吉天!」任爸爸已經快氣得心臟病發了。
「我是說……我是說謝了!『謝謝』絕對不是髒話。」
他的弟弟妹妹已經笑得趴在地上起不了身。
「笑吧笑吧!等我收拾了這女鬼,我就找你們兩個算帳!」任吉天沒好氣地吼道:「女鬼不要跑!」金剛杵就像一根球棒一樣在任家的客廳裡亂揮,匡啷一聲打碎了任太太新買的花瓶。
「任吉天!」任太太心碎地尖叫。
「我上網再買一個賠給妳啦!」
「打電話!快給我打電話報警把這瘋子抓走!」
珍珠左右閃躲著,她不敢再像前兩天那樣小覷這術士了。他手上模樣怪異的武器閃動著奇怪的金色光芒,萬一被他敲中,那可不是開玩笑的。「王爺……」
「離開我弟弟!這裡不是妳可以撒野的地方!」
「不要打她!」吉弟突然跳上他的背怒吼。「珍珠快跑!」
任家的人全都傻了!這下可好,一家也不過五個人,卻出了兩個瘋子。
「王爺……」珍珠閃躲著,她不想走,不想就這麼扔下王爺一個人獨逃,但任吉天步步進逼——
「看我的神仙盅!」任吉天另一隻手拿出一個黑色的小甕,他已經揮棒揮得氣喘吁吁,於是將那黑甕往地上一扔。「受死吧!」
「神仙盅!」珍珠驚叫一聲,那黑甕的蓋子翻開,一陣強光自裡面發出。「王爺!」
「快放她走快放她走!你這王八蛋!」吉弟又急又怒,小手不斷抓著任吉天的眼睛、鼻子嘴巴,尖銳的指甲穿透了皮肉,任吉天大聲呼痛,亂跑亂竄之間撞倒了桌椅,整個人跌在牆壁上。「唉啊!」
「吉弟!」任太太嚇得尖叫。
「王爺!」
「珍珠!」
那強光已經快將她吸進去了,珍珠努力抓著地上的地毯,任家的人傻了眼——「爸媽!你們看地毯!」
地上的地毯正往那小小的黑色甕裡面縮,完全沒人動它!
驀地,珍珠感到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千鈞一髮之際將她拖出了神仙盅。「王爺!」
刷地,她眼前的空間成了扭曲一片,她緊閉著被刺疼的雙眼——當她再度睜開眼睛,他們已經離開了任家,站在她面前的是那襲暗灰色的斗蓬。
「鍾重……」珍珠抬頭望著他,發現他又重新用斗蓬蓋住了頭臉,但那一點也不要緊,真的!一點也不要緊。
她投入了鍾重的懷抱之中,無法遏抑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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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全瞪著那地毯,地毯有一半已塞進了地上的小甕子裡;那麼小的甕,連手帕也塞不進去幾條的小甕竟然「吃」掉了半塊厚厚的長毛地毯!
「我已經說過了,是女鬼!女鬼!」吉天氣急敗壞地嚷。「這下可好,被她逃走了,她一定還會回來糾纏吉弟!」
「你……你給我住口!不准再說這種怪力亂神的話!不知道唸書都念到哪裡去了!竟然……竟然這麼迷信!」任先生勃然大怒地咆哮。
「可是爸爸……」吉美指著那地毯,哭笑不得地搖頭。「這真的不大正常吧?」
「一定又是他搞的鬼!你說!你到底又做了什麼手腳?!」
「老爸,市面上有一本書名叫『傲慢與偏見』的你看過沒有?就算沒看過也聽過書名吧?」
「你——」
「你們不要吵了!快去開車,我要送吉弟去醫院!」任太太淚眼汪汪地嚷道:「他到現在還沒醒過來,一定是腦震盪了!」
「你們自己問吉弟嘛!他也看得見,那女鬼就是衝著他來的。」
「如果他醒得過來的話!」任太太憤怒地敲著兒子的頭。「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我也不管到底是不是女鬼搞的,我只知譴你竟然連自己弟弟也不好好愛護!」
「我怎麼愛護嘛,他騎在我頭上耶。」話雖這麼說,他卻還是憂心地望了沙發上的弟弟一眼。該不會真的撞成腦震盪吧?誰知道這小鬼的指甲竟那麼利啊,抓得他痛死了!
「唉……吉亞,去把我的車開過來。」任先生歎口氣,將車鑰匙扔給二兒子。
任吉亞咋舌地從地上起身。「這真的有鬼,不是我說的,這實在太離譜了!」
「快去!」
「珍珠……」沙發上的吉弟突然睜開了眼睛,猛然跳了起來,而且動作極為迅速地跳到了他大哥身上、揪著他的衣領鬼叫:「珍珠呢?!你把珍珠還給我!」
「她已經被我收服了,以後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你這不要命的小鬼醒一醒,她會害死你的!」
「你亂講!珍珠才不會害我!珍珠是我太太!我長大以後要娶她!你把我太太還給我!」
任家一家人這幾天全都要去找跌打大夫治療下顎了,他們張大了嘴,久久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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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妳終於得償所願找到了王爺。」
這不是她想聽到的話。他們好像已經幾生幾世沒見過面了,為何一見面他就說這種話?
他不該這麼說的,她不想聽他這麼說。可是她無法解釋自己到底想聽到什麼?又期望聽到什麼?於是她只能哭,斷腸似地哭著。她覺得自己無力懦弱到極點,她不要當這種廢物!可是她天生就是這種性格,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如果……如果還有來生,她一定不要再當這種廢物。
可是……她在說什麼?當然有來生啊,王爺不就已經轉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