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找了。」蘇紹偉正開始要找人時,從二樓傳出一個聲音。
蘇紹偉循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他見到風迎語蒼白的臉色、消瘦的身影。才短短一個星期沒見,她怎麼變成這個鬼樣子!他實在心疼不已呀!
「渝霽做出這樣的事,我也無話可說。」左伯群轉過頭,面對站在上面的人,「迎語,你先下來。」
風迎語依言的下樓來,她剛剛已經將他們的談話全都聽見了,她不明白蘇紹偉為什麼會直接跑到左園來要帶她離開。
再看爺爺對他的態度,似乎帶著內疚,一副對不起他的樣子。
她和蘇紹偉好像並沒有熟悉到他會登門來要人吧!而且就算左渝霽對她做了什麼事,也輪不到他來為她出氣啊!
「爺爺。」
「迎語,如果你真的決定要離開渝霽,你就和紹偉回去吧!有他照顧你,我也比較放心。」將風迎語交給蘇紹偉是最好的做法。所以他才會打電話給蘇紹偉,告訴他這件事,他有這個權利。
「爺爺,我和蘇董事長之間根本沒什麼,您別誤會。」風迎語急著想解釋,左渝霽既然會誤解她,那左家的任何一個人也都有可能誤會她。
她是要離開左家,離開左渝霽,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離開。
「我知道,我不是誤會。」左伯群是所有人中唯一明白蘇紹偉和風迎語之間關係的人,如果連他都誤會,那這件事不就變得一團亂。
「為什麼要我跟他走?」
「因為我相信他是真正能照顧你的人。」
「我不需要他的照顧,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她和他非親非故,有什麼理由要一個毫無關係的人來照顧她。
「迎語,跟我回家去。」蘇紹偉走到風迎語的面前,他早該帶她走了。
「蘇先生,請你別再跟我開這種玩笑好嗎?」她現在已經夠煩了,如果他再來攬局,她就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說的都是真的。」如果不是怕嚇到她,他真想告訴他們之間的關係。
「不管你是不是開玩笑都不重要了,事實上等我一辦好手續,我就離開台灣。」這是她想了幾天才做下的決定。
「離開台灣!」所有人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決定嚇了一跳,怎麼都沒聽她提過。
「迎語,你離開台灣要去哪裡?」田欣芸拉住她的手,彷彿隨時都可能失去她一樣。
「我還沒決定,或許到澳洲吧!」反正先離開再說。
「迎語不管你做什麼決定,爺爺都會支持你。不過你今天還是和紹偉先回去吧!」左伯群把何媽叫了出來,「何媽,你先去把迎語的東西收一下,等會她就和蘇先生一起走。」
「爸,我真的不懂,您為什麼非得要迎語跟他走,迎語可是您的孫媳婦,也是渝霽的妻子。就算迎語要走,是不是也該等渝霽回來再說。」田欣芸對公公的做法實在不能認同,也十分不解。
「因為只有紹偉才能給迎語幸福,渝霽帶給迎語的只有傷害。」
「爸——」
「爺爺——」風迎語和田欣芸異口同聲的喊出聲。
「什麼都別說了,你就和紹偉回去吧廠左伯群舉起手阻止她們,轉向蘇紹偉。「紹偉,我很抱歉沒能好好照顧迎語,才會讓她受到這樣的傷害。等渝霽回來後,我會讓他簽下離婚協議書,還給迎語一個自由之身。」
「左老先生您快別這麼說,我知道這些年來迎語如果沒有您對她的照顧,她不會有今天。」蘇紹偉忽然跪了下來,「我替我父親謝謝您的大恩。」
「你快站起來,我承受不起。」左伯群深深動容,趕緊拉起他。
「蘇董事長——」風迎語的心裡有太多太多的疑問,蘇紹偉和她以及左家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他為什麼要向爺爺下跪?他又為什麼執意要帶她走?
「迎語,我知道你心裡有太多的疑問,我會慢慢的跟你說明白。你現在先跟我回去,以後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尊重你。」
「現在為什麼不能說,就非得我跟你回去才能?」
「好,我告訴你。」
「紹偉,別說。」左伯群在蘇紹偉想說時阻止他,他還想利用蘇紹偉來激起渝霽的嫉妒心,如果在這裡說穿了就沒戲唱了。
「迎語你先跟紹偉回去,你想知道的一切他都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
風迎語走到蘇紹偉面前,「好,我現在就跟你走,但,是為了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你放心,就算你不問我,我也會告訴你。」是該把她的身世出來的時候了,這些年她吃的苦、受的委屈夠多了。
* * *
蘇紹偉開著車載著風迎語離開左園之後,在半路上他下車買了一束鮮花,直接載著她到一處墓園。
他將鮮花放在墳前,看著墓碑上的相片沉思了許久,一句話也沒說。
風迎語站在一邊,看著墓碑上的相片,和蘇紹偉十分相像,墓碑上寫著蘇建文,葬在這裡的人應該是他父親吧!
蘇紹偉沉靜了約十分鐘,才轉過身看著她說:「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到這裡?」風迎語沉默著,等他告訴她。「他是我的父親,同時也是你父親。」
蘇紹偉的這句話就像一顆炸彈,炸得她腦筋一片空白,說不出一句話。
從小到大,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在她的記憶中只有母親的存在,但那也只是在她六歲之前才存在的名詞。自從母親過世後,她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她從未去想過她的父親是誰?
「你和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我們兩人的年紀相差七歲。你母親原是我父親的女朋友,後來因為爺爺的公司出現財務危機,逼得父親不得不娶我母親。他們之間完全是那種利益婚姻,沒有愛情。悲劇的發生是因為我母親在嫁給父親之後,無法自拔的愛上他,父親無法忘情於你母親。
「你母親雖然在父親娶了我母親之後,帶著一顆心碎的心離開父親。但是命運的捉弄,讓他們分離六年之後又再相聚,他們誰也放不下對彼此的愛。因此背著我母親又偷偷在一起,生下了你之後才被我母親發現。
我母親怎麼也無法忍受丈夫不愛她,又背著她和舊情人在一起,憤而想到法院告你母親破壞人家的家庭。後來你母親為了還在襁褓中的你,不得已又再度悄然離開深愛的父親。我母親雖然留住父親的人,留不住父親的心。」
風迎語聽完蘇紹偉的述說,一點也沒有懷疑。噙著淚的雙眸,直直的盯著墓碑上的相片,她的記憶中似乎曾在母親相簿裡看過這個人。而且他和母親合影的相片幾乎佔了一半。
只是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身世會是這般曲折。她感到高興的是她並不是一個沒人要的孩子,至少是父母愛的結晶,這就夠了。
蘇紹偉在說完後,停下來注意著她的反應,他知道要給她一點時間去接受她聽到的事實。
他看見的是她一臉的平靜,他才繼續往下說:「你母親離開台北之後,就帶你回南部,我們的父親也一直都知道你們的生活。他卻在我母親的威脅下一直都無法去看你們,只能每個月固定匯生活費給你們。直到你三歲的時候,有一天他為了救一個差點被車撞上的老人,而身受重傷。他在醫院急救時最牽掛、放不下心的是你們母女。他要求那個被他所救的人,替他照顧你們母女倆。」
「那個人就是左爺爺。」風迎語此刻才明白左爺爺為什麼會在母親死後將自己帶回左園照顧,又為什麼執童要左渝霽娶她。那是他對父親的諾言,更是他唯一能報答他的方式:
「是的,那個人就是左伯群。」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的存在?」
「在父親過世後,我看過他的日記才知道你們母女的存在。」他對父母間的愛恨情仇實在不予置評,因為這實在是不能論誰是誰非,因為愛,誰都沒有錯。如果說迎語的母親是個受害者,他的母親又何嘗不是個被犧牲者。
「父親死的時候我才十歲,根本無法做什麼。直到我有那個能力時,我曾去南部找你們,才知道你母親早就已經過世了,你也被左伯群帶回家。我曾去找過他,想要帶你走。最後在他的分析之下,知道帶你回蘇家對你來說不見得比較好。畢竟在我母親的心底還是恨你們,要她接受你,對她來說也很殘忍。左伯群又一再的向我保證他會把你當做自己的孫女一樣照顧,我才沒堅持帶你走。」
「那你現在要帶我回蘇家,你母親同意嗎?」
蘇紹偉歎口氣,轉過頭去看墓碑上的相片。「事實上從父親過世後,我母親就變得恍恍惚惚,有時清醒、有時瘋癲。她對父親的愛太深,甚至拒絕接受他已經死亡的事要。在她的心裡甚至寧願相信他是去找你母親,才離開她。直到兩年前的某一夜,她忽然神智清醒的跑到我的床前,拉著我的手告訴我,如果有機會就把你找回來吧!畢竟你也是蘇家的孩子、父親的骨肉、我的妹妹。第二天,我母親就過世了。」他臉上流露著無限傷感,他心疼母親這輩子吃的苦、受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