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的讚美,宣以沅霎時感到一陣羞赧。
「唉!只可階我就只有一個兒子,要不然我一定叫我兒子來追妳,把妳娶回家當媳婦。」
「您開玩笑了。」
「妳可以叫我沈阿姨,而且我可不是開玩笑,說到我那個兒子,唉!」
「怎麼?您不喜歡您的媳婦嗎?」
「我兒子還沒結婚。」好好的跑去非洲參加什麼志工,盼呀盼的,盼了快五年才終於給盼回來,然而回來的卻不再是她以前那個貼心的兒子。
「我兒子眼睛看不到。」沈文琦歎了口氣。
「對不起。」
「沒關係。他是因為受傷導致眼角膜破裂,需要換眼角膜,才有重見光明的一天。」
「只要有希望,無論再困難都不能放棄。人要抱著希望活下去。」
「是呀!只是……」沈文琦欲言又止。
宣以沅見她似有說不出口的苦衷,但不方便過問太多。
「其實有個很不錯的女孩子一直陪在我兒子身邊,我也挺喜歡她的,奈何我兒子說他有可能一輩子都得生活在黑暗之中,怎麼可以如此自私毀了別人的一生。」沈文琦一臉感歎。
「您兒子如果真心愛她,站在他的立場的確是會這麼想。只是他不明白,那女孩子若也是真心愛他,就算他眼睛一輩子看不見,她也願意當您兒子的眼睛,替他看這個世界,就算他是個負擔,亦會覺得是個甜蜜的負擔。」並不因他是個眼盲者就拋棄他,那樣的女人令人敬佩。
「我也是這麼跟他說過,但……唉!」沈文琦忍不住又歎了口氣。為人父母的,不管孩子多大,總還是會擔心、煩惱,直到雙腳一伸的那一天為止。
「慢慢來吧!我相信您兒子總有一天會被她感動的。」
「今天我看到宴會廳好多穿著和妳一樣衣服的女孩子,妳們是飯店的員工嗎?」
「不是。」宣以沅從口袋裡掏出名片,「我們是一間婚禮企劃公司,希望以後能有機會替您兒子服務。」
沈文琦低頭看著名片,「現在連婚禮都有專人可以幫忙策劃。」
「嗯,這是近幾年才興起的。」
「下個星期六晚上妳有空嗎?我想請妳到我家吃個飯。」
「下星期六。」那天正是炫拓的生日,雖然她仍在考慮該不該去,但潘玥竹的話像一個結解不開,叫她如何能安的下心。
就算他們的緣已盡,但情真的能如此就了嗎?
她知道,根本了不了。
愛就愛了,怎麼可能說了就了。
「對不起,我已經和人有約了,改天換我再請沈阿姨吃飯。」
這時,對講機傳來了杜佳倫的聲音,「以沅,妳趕快下來一下。」
「好,我現在就下去。」結束通話,她站起身,「沈阿姨,我有事得先下去一下。」
「妳去忙吧!我沒關係。」
「那我等一下再上來。」
第三章
今天是言炫拓的三十歲生日,潘玥竹為了讓他不再逃避,能多多與人接觸,和他父母商量過後,決定替他辦個生日Party,她利用他畢業紀念冊後的通訊簿,找到了他以前在學校較好的朋友,邀請他們來聚聚。
只是沒想到他駝鳥心態實在太重了,說什麼也不肯下樓。
「喂,今天不單只是你的生日,更是伯母的受難日,你難道不去向她說聲謝謝?」潘玥竹快被他給氣到吐血。他的脾氣真像是掉進糞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出去。」言炫拓寒著一張臉,身上散發出的冰冷氣息,足以媲美南極。
潘玥竹明知無法融化他冰冷的心,卻依然不放棄,「你不跟我下樓,我就不出去。」她打定了主意,今天不管如何,都和他耗定了。
十幾天前好不容易才將他哄出去,沒想到卻意外遇到他最愛的女人,從那天回來後,他又再過著足不出戶的生活。
他眼睛瞎了是改變不了的事實,然而他的人生卻不能只因為雙眼看不見就毀了。
她無法坐視像他這樣優秀的人,頹靡喪志一輩子。
「妳這是何苦,為什麼要浪費青春陪我一起淪喪?」言炫拓知道她愛他,但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更不能誤了她一生。
愛,他給不起;情,他真的不能再欠了。
愛情對他來說太沉重了。
潘玥竹走到他身邊,握著他的手,「炫拓,如果你肯跟我下樓去,我答應你,我會離開台灣,回到我父母身邊,永遠不再來打擾你。」
「妳說的是真的嗎?」言炫拓聽到她的話,心一橫。若真能讓她不將青春浪費在他身上,不管要他做什麼,他都答應。
潘玥竹聽到他的話,心又再次碎裂了。他就這麼迫不及待趕她走……
她對他愛,就像是飄落在溪上的花瓣,順著潺潺溪水,一去無回。
「我說過的話,就一定會信守承諾。」潘玥竹外表看似柔弱,卻有一顆比鋼還堅硬的心,否則她無法隨著父母在非洲度過那麼長的時間。
「好。」言炫拓站起身。別的地方他或許無法自己走,但現在是在自己的房間,他清楚地知道房間裡每一個擺設和格局。
見他走出房間,她立即跟了上去,扶著他一步一步拾階而下。
當他走到最後一階時,雙腳突然站住不動。
「怎麼了?」
「今天家裡來了很多人?」
「你不需要擔心,都是你的同學和朋友。」
「是誰叫妳這麼做的?」他的聲音裡,有藏不住的怒氣。
「沒有人叫我這麼做,是我覺得有必要這麼做。他們都是你最好的朋友,如果你連他們也無法去面對,又怎麼走出去面對這個世界?」潘玥竹的脾氣也上來了。她放開他,走到人群之中,就這麼把他丟在樓梯的最後一階。
言炫拓被她氣得想掐死她。可惡的女人,竟然讓他陷於這般尷尬、進退兩難的情況。
「玥竹,這樣對他會不會太殘忍了?」沈文琦看著兒子,既心疼又不捨。
「伯母,如果妳想要找回以前那個充滿活力、有著崇高志向的好兒子,就絕不可以心軟。」潘玥竹的心也一樣痛,但為了他好,她不能心軟,「他只不過是眼睛瞎了,又不是世界末日。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勇於面對事實的人,但沒想到他這麼孬種。」
言炫拓聞言滿腔怒火。他橫著臉走下樓梯,一步一步地往前,卻不小心被一旁的椅子絆到,整個人重心不穩往前撲,倏地跌進溫軟的懷中,聞到那淡淡的花香味,他的心立刻感到一陣驚慌失措。
宣以沅猶豫、考慮了好久,為了「救救他」的那句話,她還是來了。
她隨著言家的傭人走進來時,正好聽見潘玥竹那段足以令她心碎的話。她若不愛他,就不會用這麼重的話來刺激他,同時也傷害著自己。
而更令她感到驚駭的是,他的眼睛瞎了!
就因為如此,在咖啡廳時他才會對她視若無睹。
見他差點跌倒的那一剎那,她想也沒想地就立即衝上前。
言炫拓感到難堪和慌亂,他最不想的就是讓她看到他有如廢人一樣的窘狀。
他轉過身伸出雙手慌亂的摸索著,尋找到樓梯,跌跌撞撞地一階一階爬上樓。
他一向都是最優秀的,實在無法承受眾人以同情的眼光看他,尤其是在他用心深愛的女孩面前,那真的比殺了他,還要更讓他難受。
「拓……」宣以沅早已淚如雨下,她亦步亦趨跟在他後面,生怕他一個不小心跌下樓。
「別再跟著我。」言炫拓冷言怒喝。他摸著牆,依著熟悉的記憶找到房間的位置。
見他欲將門關上,她一時情急伸手阻擋,卻被門板夾到,痛得她忍不住叫了出來,「呀!好痛。」
一聽到她喊痛,他心一驚地將門拉開,雙手在空中揮舞,「沅沅,妳哪裡受傷了?快告訴我。」
聽見他依舊溫柔、關心的言語,她整個心全揪在一起,痛楚不堪。
「拓,我沒事。」她強忍著手上的疼痛,不讓他更加擔心和自責。
言炫拓踉蹌往後退了幾步,直到抵到了床沿,整個人頹然地跌坐在床上,臉埋進雙掌中。
「拓……」
「我求妳走好嗎?」他痛苦的低喊。
宣以沅非但沒離開,反而走上前在他面前蹲下身,仰起螓首,溫柔地將他的雙手拉開,緊握在手中,「為什麼不告訴我?」
他將手自她手中抽離,「妳不要再自作多情了,我對妳早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我現在愛的人是玥竹,只要有她陪在我身邊,其它的人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他在心中告訴自己,為了她好,他不得不狠下心來對她。
她並沒有被他的話給激跑,「沒有用的,就算你不再愛我也沒關係,就算我再也走不進你的生活、走不進你的心裡,那都沒關係,重要的是,你還是你。」
她為何要如此善解人意、婉約動人,讓他就算想將她推開,也使不出一丁點力氣來。
「妳……」她為何要這麼傻?陪在一個沒有未來的人身邊,對她根本沒好處,「我最討厭死纏爛打的女人,而我真沒想到妳會是這樣的女人,早知道妳這麼玩不起愛情遊戲,當年我就不該找上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