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
「是的,她既寂寞,又不快樂。」麥隆停頓片刻。「極度的抑鬱寡歡。可是,這是
喬頓父親的錯,而不是他的錯。」
「當然不是,他當時只是個孩子。」
「喬頓卻不這麼想。他認為自己應該瞭解母親是多麼的抑鬱。他認為自己應該能夠
觀察出其中的跡象,阻止不幸的事情發生。他曾經告訴我,如果他當時懂得注意母親的
想法與反應,或許能夠挽救她。」
「挽救她?」莎拉的手抓緊長沙發的扶手。
麥隆抬頭迎向她的目光。「就在喬頓與他父親預定帶領一支探險隊回來的前三天,
她獨自駕駛一輛吉普車進入內陸,沒有回家。七天之後,搜索隊在吉普車裡發現她的屍
體。她沒有攜帶任何飲水,在酷熱與乾渴之下死去。」
「噢,不!」莎拉輕歎。「可能是意外嗎?」
麥隆搖頭。「她在車站的臥室裡留了一張字條道別。」
喬頓那時才十二歲,莎拉記起他述說的片段童年往事。想到他當時的感受,她不禁
一陣虛軟。必定是那份愧疚與絕望嚇著了他。「對他而言,必定像一場惡夢。」
麥隆點點頭。「他們發現屍體時,他幾乎發狂。渴死並不好受。」
「他父親帶著他一起去?」莎拉在恐懼中間道。
「在彭德樂,喬頓已經被視為成熟的大人。」他咬緊嘴唇。「他從吉普車旁跑開,
一個多星期沒回車站。他從來沒對任何人提起那個星期究竟跑到哪裡、發生什麼事情。
但是他的左眼在途中某處受到嚴重的創傷與感染。醫生無法挽救他的眼睛。」
「他當時只是個孩子,」莎拉不服氣地抗議,並極力遏止淚水。「他們不該讓他看
見慘死的母親,應該有人阻止他們。」
「喬頓的父親是個頑固的人。」麥隆說。「他也用頑固的方式撫養喬頓。我想他根
本不明白喬頓失去母親和他失去妻子究竟有什麼不同。」
「這件事對他父親有什麼影響?」
「他發覺,相信自己的妻子『心理不平衡』是件容易的事情。一年之後,他娶了我
的母親。」他嘴唇扭在一起。「當然,她有足夠的金錢幫他實現夢想,把彭德樂變成一
個觀光地帶,也因此紓解他心中的憂苦。」
「大好了。」
「但是對喬頓而言,一切已經大遲。他再也無法忍受彭德樂的日子。我們兩人都被
送往墨爾本的學校就讀,後來又四處旅遊了好一段時間。喬頓的父親去世後,我母親回
到馬拉塞,喬頓賣掉彭德樂。我們成立彭氏企業並在雪梨買下我們第一家旅館。四年後,
喬頓又買下半月灣。」麥隆往後靠進椅背。「都說完了,有任何幫助嗎,親愛的?」
「是的,」她眼中依然閃爍著淚光。「但是如果我剛認識喬頓時,就能全盤瞭解這
些事情,必定更有幫助。」喬頓的佔有慾,他的持續守望,還有他一心一意保護她的安
全,此時全都豁然明朗。她站起來。「不過,遲來的總是勝過根本不來。謝謝你,麥隆。」
他也站起來微微頷首。「這是我的榮幸,但是請記住,是你用恐怖而血腥的手段威
脅我,才從我身上搾出這些內情。」
「我會記住。請你再幫我另一個忙,好嗎?」
他好奇地注視她。
「到碼頭上說服喬頓回到屋裡。我要和他談一談。」她露出哀傷的神色。「他剛才
清楚地表示不願和我繼續交談。」
「對他來說也不會好受。」
「那是他的錯。」她轉身輕快地走向樓梯。「我已經盡全力簡化事情,如果他不肯
合作,我保證他會更不好受。」
麥隆錯愕地瞪著眼,然後嘴角露出一抹頑童似的調皮笑容。「我敢打賭你言出必行。」
他吹著輕鬆的口哨慢條斯理地踱向大門。
喬頓象徵性地敲敲莎拉的房門後,快速推開門扉進入室內。「麥隆說你覺得不舒服。
我早說過你應該躺在床上,該死!需要我用無線電通知醫生嗎?」
「我覺得很好,」莎拉從窗戶前轉身面對他。「只是想和你見面。」
他停住腳步,一臉機警的神情。「我非拆了麥隆的骨頭不可,他把我嚇得魂不守舍。」
「不能怪麥隆,是我要求他把你找來。我恐怕由我要求的話,你不會理睬。」她笑
著說。「我認為,在我開始之前,先給你另一次明理的機會,才是公平的作法。」
他皺起眉頭。「我不懂你究竟在說些什麼。」
「你會懂的。」她嚴肅地說。「不過,首先來談談條件。你願意讓我回到你身邊,
使我們有機會嘗試幸福的婚姻生活嗎?」
他繃緊下顓,咬緊牙關。「我不能。」
「你會發現可以的。」她像燦爛的陽光對他微笑。「我瞭解你為什麼感到困難。再
問你一個問題,而且是個重要的大問題。你愛我嗎?」
他默不作聲地凝視她,面孔痛苦地扭曲。
「愛嗎?」
「是的,」他終於用濃濁的聲音說。「老天,是的,我愛你。」
「好。」她大為輕鬆地舒口氣。「這樣的話,事情容易多了。」
「不,不見得。我幾乎害你丟了性命。」喬頓澀澀地說。「如果我沒迫得你離開我,
根本不會發生朱利安這一團混亂。接著我想力挽狂瀾,卻又幾乎害你昏迷不醒,使你瀕
臨墜海的邊緣。我不會再冒這種危險。」
「你怎麼老想不通。」她憐愛地對他微笑。「我從來沒有料到你這麼魯鈍。我猜,
我必須吹起一點新鮮空氣,吹散這團混亂。」
他準備轉身離開。
「喬頓,」她的聲音無比溫柔。「我不是你的母親。」
他倏然僵住。「麥隆顯然是個多嘴婆。」
「你早該親口告訴我。」
他沒看她。「我能告訴你什麼?說我害死自己的母親?」
「你沒有害死她,她是自殺的。」
「不,我早就應該知道,我早就應該發現——」
「你不必為她的死亡負責。」莎拉毅然打斷他的話。「大人必須為他們自己的行為
負責。她盡可以離開你父親,建立她自己的新生活。」
「就和你一樣?」他苦澀地反間。「結果我跟蹤你,並且幾乎——」
「喬頓!」莎拉盯著他,溫柔與激動在體內交戰。「我很高興你跟蹤我。如果你沒
跟蹤而來,我其餘的日子必定不會完整幸福。」
他舉步走向房門。「你確實經常心地寬厚,但是憐憫正危害到你的自衛意識。」
「你的頭腦顯然是豆腐做的。」她備感挫折地說。「這根本扯不上任何憐憫。我愛
你。」
他的手緊緊抓在門把上。「你說過,你只是一時的迷戀。」
「我弄錯了。」
「不,你沒錯,」他用力拉開門。「你並不愛我。」
「我不准你逃走。」她溫柔地說。「你排除萬難要我來到這個小島,現在我要留下
來,」她停頓片刻。「守著你,喬頓。你離開的時候,我也跟你離開。從現在開始就是
如此。你和我——相依相靠。」
「你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什麼。」
「你會明白的。你曾經說過我很堅強。其實,你還沒看到我的任何表現呢!」
「噢,莎拉……」他搖搖頭,大步走出房間。
莎拉嘴角揚起隱約的笑意,並轉身走向毗連的浴室。
戰爭已經開始。
第九章
莎拉往五斗櫃上的鏡子對自己的反影扮個鬼臉。當她收拾行李來萍妮的小島時,除
了實用耐穿的衣物外,沒想到需要別的東西。這件花格的羊毛土耳其式罩衫也是為了保
暖而非顯示魅力。不過,至少它的翡翠綠和她的頭髮及眼睛很相配。依照今天上午喬頓
表現的抗拒來判斷,今晚她或許需要集合每一分可能的勝算。她轉身離開鏡子,走向房
門。
她開始下樓時,門廳及客廳裡空無一人,但是她剛抵達樓梯底階時,喬頓正好推門
而入。他猶豫片刻,狐疑地注視她,隨後斷然轉身走向門廳。「我去準備晚餐。」
「已經準備好了。你和麥隆操作無線電時,我燉了一鍋牛肉。」她跟著他走向門廳。
「麥隆呢?」
「他駕駛遊艇到聖塔芭芭拉檢查無線電。」他打開門,讓她先進入廚房。「我們沒
辦法和萍妮的寓所搭上線。他要半夜或明天一早才能回來。」
「問題在哪裡?」莎拉問道,一面把燉鍋內的牛肉舀入流理台上預先擺好的陶碗。
「我們目前找不出來。電話總是沒人接聽,也許接線生接錯號碼。萍妮應該在家。
她說過,她會在家工作,以便隨時保持聯繫。」他停頓片刻才又接著說道:「她確實是
你的好朋友。」
「是的,確實如此,不過這次小小的鬧劇之後,我可能對她會有新的瞭解。」她端
起陶碗轉身。「她應該……」她接觸喬頓的目光時,霎時呼吸急促,忘了剛才想說什麼。
他要她。他嘴唇呈現的性感曲線,以及投在她身上凝聚不散的目光,全都明白地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