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放開她,你這樣會把她掐死的!」紫荊還在一旁繼續努力扯著,但似乎沒什麼效果。「喂,你別這樣啊!沒老婆,再娶就行了。像我爹,他不也娶了四個老婆。」
「小鬼!滾開。」閻領風終於惡狠狠地吼了她一句。
「那你放了她呀!如果你非得堅持要老婆的話,那……那我當你老婆好了。不過,要等我再長大一點——啊!」紫荊話還在嘴邊,便讓閻領風一掃,又再度掃到牆角。
她仍不死心,隨即拉下自己肩上的包袱,再度衝上前,對準他的背,用力敲了下去,使盡吃奶的力氣猛敲著。
「啊!」突然一聲悶吼,一道血注就這麼從閻領風的背噴了出來。他頓時鬆了掐住杜雲娘的手,轉過身來,錯愕地望著紫荊。
「啊!」紫荊也嚇到了。因為,她的包袱竟然卡在閻領風的背上,還讓他噴出血來。
「這是什麼?!」閻領風忍痛地從背上扯下包袱來,隨即揭開一看,裡頭有枕頭、被子,還有——菜刀?!
紫荊這下子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她望著那片血漬與那柄菜刀,嚇得瑟縮到牆角蹲著,頻頻打顫。
「領風,我虧欠你的,永遠都還不清,你放過冷鷹堡吧!我答應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跟他在一起,我杜雲娘到死都是你閻家的媳婦!」在閻領風尚未回過神之前,杜雲娘抽出腰間的短匕,就這麼刺入自己的心臟。
「啊——」紫荊見狀尖叫不已。
「雲娘!不,雲娘!」閻領風想阻止,卻來不及了。
「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你……」杜雲娘在吐出這句話後,便斷了氣。
「不!天哪!不要啊!我不是真要你死的。雲娘,我的妻啊!看我做了什麼事情?我竟然逼死你,是我逼死了你!」閻領風緊抱著她的屍體,嘶聲吶喊。終於,他放下杜雲娘,狂呼一聲,奔進了外頭的雷雨交加之中。
這一場人間慘劇,就這麼活生生地在紫荊面前上演。她懷裡還揣著那個布娃娃,聽著驚天動地的雷聲,她在極端的驚嚇中,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當清晨第一道陽光斜照進這間破廟裡,紫荊醒了。
「大姊姊,你好好的睡吧!你交代的事,紫荊會記在心上的。」紫荊撿拾乾草,將杜雲娘覆蓋在草堆裡。
她小心地將那隻玉佩塞進腰帶裡,這才拖著瘦弱的身影,朝著茫茫的前方走去。
此刻的她,除了懷中的布娃娃,什麼都沒了。由於那包袱裡的東西全都沾染上血跡,只好扔了。
「笨哪!什麼東西不好拿,拿菜刀幹嘛咧!笨哪!」紫荊一面走,一面咒罵自己。她想到昨夜的那一幕,身子還會打哆嗦,就不知那壞脾氣的男人要不要緊?她還有點為他擔心呢!
撫著吵鬧不停的肚子,她沿著樹林走,然而,昨晚的那場大雨使整個泥地泥濘不堪,教她寸步難行。
「哇!有果子,太棒了!我快餓死了。」她像是遇見救星一樣,顧不得腳上的泥濘,飛也似地衝過去,拔起果子,就往自己嘴裡送,並隨手摘了幾個塞進衣服裡,滿足地離去。
「哎呀!」才走沒幾步路,她便讓個東西給絆倒在泥地裡。「是什麼啊?啊!」
她定睛一看,卻發現絆倒她的不是石頭,而是昨晚讓她那柄菜刀給砍傷的閻領風。他渾身是血的躺在泥地裡,奄奄一息。
「喂,喂,你可別死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費了好大的勁兒,紫荊才將他拖出樹林,再拖進樹林邊的一個小山洞裡,她汲了桶水,往他臉上潑去。
「咳咳。」他醒了,卻有點神志不清。「還在下雨。」
「雨早停了,是我拿水潑你。」紫荊累得都快趴在地上不想動了,不過,一見他醒了,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又是你!」他虛弱地瞄了她一眼,「你要替她報仇是吧!那,動手吧!」他眼一閉,一副等死的模樣。
打從昨晚杜雲娘自刎之後,他的心,也隨她死去了。杜雲娘是他閻領風第一眼就愛上的女子,他曾發誓要給她人間所有的幸福,但是,她卻因他而死了!他不知道他是該後悔?還是該向老天抗議?於是他漫無目的的在風雨中狂奔,甚至摔倒在地也毫不在意,任由冰冷的雨水鞭笞他的身體。
「雖然你是壞人,但是,我還是不希望你死。」紫荊低下身子,用手沾著水,拂去他臉上的血漬與髒污。
「我死不死,不干你事,滾!」他不領情地別過臉去。
「怎麼不干我事?那柄菜刀是我帶出來的,我只是想氣氣福嬸,誰教她老是不給我飯吃——要是她知道我讓她的愛刀砍了人,她鐵定會氣得半死。你知道嗎?她這柄菜刀是切西瓜用的,可沾不得葷腥哪!」她說著便坐了下來,開始脫下她那草鞋,露出她那小巧的腳丫子。
「你幹嘛?」他覺得這小女孩挺嘮叨的,不知又要耍什麼花樣。
「救你啊!以前我娘不舒服時,都會喚我睡到她身旁,再要我用腳丫子貼在她的肚子上,摟著她睡覺,她說,我是小仙女,而仙女的腳丫能醫好她的病。」九歲的紫莉,有著仙女般的好、心腸。
「什麼?!你——腳丫?!你發什麼神經!」閻領風望著她的小腳丫,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別難為情嘛!這裡只有我們倆,沒別人了。」紫荊伸手解開他的腰帶。
「小鬼,住手!我要翻臉羅!」由於身心受到衝擊,再加上一整晚的風吹雨淋,讓他原本不算什麼的傷勢加重。而此刻,他是全身冷冰冰,冷得麻痺了所有的神經,只得由著紫荊「蹂躪」他的身體。
「別擔心!這法子很靈,我小豆芽不會騙你的。」她無視於他的掙扎與叫囂,硬是脫光了他身上的濕衣,再用自己的身子貼著他,牢牢地將他抱緊。當然,她也把她的腳丫抬上他的肚子,緩緩地在那上頭磨來磨去。
「小鬼,住手!等我好了,我非把你痛扁一頓才行!住手!」他又恨又氣。
「是住腳才對!」她天真地糾正著。「原來,壞人的脾氣都很壞啊!我大娘也是好凶啊!經常把我吊在樹上鞭打,可是,你們為什麼都要當壞人呢?是天生腦子燒壞?還是吃了什麼壞東西?」
她緊緊地貼著他光裸的身子,開始對他話家常,而閻領風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只好閉起眼,不理她了。不過,她還是繼續地講。
「哎呀!糟了。」突然,她像想起什麼似地叫了起來。
閻領風睜開眼,發現她的一雙手正按在他的胸膛上。
「我大姊說,男女授受不親,要是被男人摸到了,就得嫁給他,那我這下子,不就真得嫁你了嗎?哎呀!慘了慘了。」她挺認真的懊惱著。
「放心!這輩子,我都不會再娶妻了,小鬼!」他冷冷地說。
「為什麼?壞人也可以討老婆呀!不過,那也好,像你脾氣這麼壞,我也不想當你的老婆啊!可是,我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這可怎麼辦?」她很憂惱呢!
「這不叫肌膚之親,笨蛋!」他被她的童言童語惹得又好氣又好笑。
「我是笨哪!不過,我很有責任感喔!」她稍稍抬起頭,微笑地望著他那嚴肅的神情說:「所以你放心,是我把你砍成重傷的,我一定不會丟下你不管,我絕不會讓你死在這片荒山,再讓野狼把你叼去啃。」
「小鬼!你說話小心一點,是我自己的疏忽,不是你把我砍傷的!就憑你這小人兒,你有這能耐嗎?還有,我死不了,所以,請你立刻滾蛋。」二十幾歲的閻領風,有著跋扈與狂傲的氣質,他向來對任何事都不屑一顧,尤其,在杜雲娘跟人私奔後,他對女人就起了一種莫名的憎恨,而眼前的紫荊,偏偏是個女娃兒,所以,他根本不喜歡她,也不願領她的情,他只想趕快把她打發走。
「嘰哩咕嚕,嘰哩咕嚕。」有個怪聲音迴盪在這山洞裡。
「奇怪了?剛剛明明吃了果子,怎麼肚子還在唱歌?」紫荊撫著唱空城計的肚子皺著眉頭,不解地叨念著。
「我腰帶裡有銀子,拿去買東西吃吧!」別誤會,閻領風不是慈悲心大發,而是想趁此將她打發走。
「哎呀!笨哪!我忘了你淋了一整晚的雨,鐵定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呢!那……你等一會兒,小豆芽去買些吃的回來。」她跳了起來,找出了碎銀子,打算到附近買些熱食。
「喂,小鬼,等等。」突然,閻領風叫住了她。
「嗯?」
「替我把這煙火棒拿到外面拉開,什麼都別問,照做就行了。」閻領風終於決定要發出訊號,命令手下撤回空谷山莊。至於為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杜雲娘的死,讓他突然喪失了趕盡殺絕的意念。
「放心!這玩意兒我以前玩過。」紫荊好玩地將煙火棒拿在手裡轉呀轉的,再氣勢磅礡地告訴他:「你乖乖在這兒等我喔!我一定會回來的!」